《我要这离婚协议有何用》聆九

9、吸血的夫妇

　　因着木木的一通电话，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戛然而止，宋峥的思绪也在那通电话之后被完全搅乱。

　　录完先导片再到清场已是深夜，谁也不会想到，被逼得毫无退路的武夏会来这么一手，也没有人会想到，宋峥以为本分生活的宋家人会同武夏勾搭上。

　　木木赶到宋峥家的时候已是气红了眼，黎佳莉也没想到他们会突然来上这么一手，差点慌了手脚，经验让她在极短的时间内镇定下来，立即来找宋峥商量对策。

　　这次事与宋家人有关，向来家事难理。
　　黎佳莉要做什么公关，都得先经过宋峥的同意。

　　武夏发布了一条视频，视频的主角是宋峥的舅舅舅妈。

　　视频里，身材臃肿、脸部被打码的女子明显不想接受采访，只是在听到宋峥婚讯的时候，无奈的叹气，说他们替小姑子养了那么多年儿子，却没想到他成年之后就从家里跑了出去，到现在，连结婚了都不知道，更不认识他的结婚对象。

　　这时传来一个男人的厉声呵斥，他生得黝黑肥胖，挺着一个啤酒肚入了镜。他直骂宋峥就是个六亲不认的畜生，红了之后就忘了亲人，他们在宋峥母子落魄的时候接济他们，吃他们喝他们的，
　　他们把宋峥好好照顾大，却没想到养了一个白眼狼，离开家后杳无音信。

　　更过分的是，结婚了都不跟家里人说一声，攀上了贵人就忘了自家的穷亲戚。

　　男人还说，他也不求宋峥低头认错，把赡养费给了，他们从此就两清了。
　　镜头一转，便转到了嘴里呢喃不停的老人身上。

　　木木气红了眼：“欺人太甚。”

　　宋峥这个当事人却比木木要平静得多，他只是无奈的看完视频，苦笑：“这样的话我都听腻了。”

　　“你明明每个月都会汇款过去，你那个舅舅跟无底洞一样，要不是他，你哪会……”木木替宋峥打抱不平，说到一半，才惊觉客厅中还有程衍在，自觉失言，木木小心翼翼的又问，“宋宋……你没事吧？”

　　宋峥无所谓的摇摇头，不生气也不觉得难过，只是有些无奈，手心细小的伤痕隐隐传来灼烧般的痛感。

　　母亲性格懦弱，丧夫之后带着宋峥回了娘家，同外婆、舅舅一家住在一起，彼时因为母亲手里握着那点抚恤金，舅舅他们对自己这个妹妹还有点好脸色，当亲人照顾，而外婆对他们也不错，她也心疼自己的女儿。

　　然而舅舅是个好吃懒做的，生意失败之后更是一蹶不振，看宋峥母子不顺眼，觉得就是他们的到来祸害了这个家。

　　宋峥母亲是个传统妇女，又记挂着舅舅当日的一点恩情，一次又一次的心软把钱借出去，后来外婆病糊涂了，母亲更是分身乏术，因为劳累过度，她的身体日益变差。
　　她总说，一家人在一起，有个照应也是好的。

　　舅舅他们却变本加厉，像吸血一样吸尽母亲身上的血液，小宋峥觉得母亲过得并不开心，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带着外婆一起离开。

　　母亲说父亲出事之后，只有舅舅一家伸出援手，这份恩情不能忘，况且她连他都快养不起，更别说多一个外婆了。
　　直到累出病。

　　后来母亲死了，外婆糊涂得只认得舅舅，母亲死前要他好好照顾外婆，又怕他年纪小到了外面被人欺负，便将宋峥委托给了那对吸血夫妻。
　　宋峥强撑着留在那个所谓的家里，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让宋峥逃也似的离开那座说是家却是地狱的地方。

　　宋峥离开那座牢笼，在咖啡店打工的时候偶然被星探发现，这才走进娱乐圈。可他才刚刚冒了个头，舅舅就找上门来要钱，说他们养育他多年，怎么着也该给赡养费吧，更何况外婆还在他们家呢。

　　舅舅家的嘴脸让人憎恶，可外婆却是不能不管的。经济实力允许之后，宋峥曾想过将外婆接过来，可外婆只认得自己疼爱的大儿子。
　　后来他便每个月给舅舅打款，算是外婆的赡养费。舅舅家收到钱，也算是安生了一段日子。
　　这次突然作妖，定然又是为了钱。

　　宋峥努力的想要靠自己一步一步的登上云端，可到头来他还是无法摆脱原生家庭。舅舅一家像是匍匐在泥泞中的恶魔，拽着他张开獠牙，势要将他拉入地狱。
　　只要外婆还在，他同舅舅一家就无法完全切断联系，无论是为了那份淡薄的亲情还是母亲的嘱托。

　　黎佳莉也知道宋峥家里的情况，虽然同情，却比木木多了几分理性，她开口打断宋峥的失神，说：“宋宋，这件事你想怎么处理？你如果不想理会，就由工作室出面，全权替你处理。”

　　“黎姐，交给你们的话，你们会怎么处理？”

　　“你和你舅舅之间的转账记录我们有留底，他酗酒好赌的事定然也不是什么秘密，关于你之前的事，如果你不想说明，我们也可以让邻居街坊做个隐晦的证明，届时局面也会往你这边倒。”

　　宋峥摩挲掌心疤痕：“那对外婆她们的影响呢？”

　　黎佳莉一顿，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反说：“宋宋，这件事不及时处理，将来会是你一生的污点，到时无论你拿到什么成就，都会有人拿这件事黑你。”

　　宋峥没有饮酒的习惯，只是这会喉间痒痒的，忽然想用酒精将心中的凉意压下，正巧这时，一个高脚酒杯被塞入他手中，他抬头对上一双黑如深潭的眼睛，心口陡然生起一股涩意，他低头：“谢谢。”

　　程衍眉头微皱，深邃的眼里带着道不明的身影，他半跪在宋峥身前，将他死死扣住的右手松开，问：“需要我帮忙吗？”

　　骤然间，宋峥的身体有股暖流在流动，从松开的掌心渗入心中，挥去心中的凉意。他抿了一口酒，没有回答程衍的话，反对黎佳莉他们说：“佳莉姐，你们先回去吧，明天中午之前我把答复给你们。”

　　见状，黎佳莉也不好催促，只暗暗提醒：“好。宋宋，这件事和之前那件性质不同，拖得越久，对你越不利。”

　　“我知道。”
　　黎佳莉她们也没再停留，从宋峥家里离开便赶往工作室，不管宋峥同不同意她的做法，有些准备都得提前做。

　　宋峥谢绝了程衍的好意，自己窝回了房间，他把卧室遮得严严实实的，不透出一点光，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只要一闭上眼，那些画面便在脑中浮现，仿佛要将他侵蚀殆尽。
　　宋家人掀起的波浪并未能左右他的情绪，他难过的，只是想起当日母亲哀愁而又无奈的眼神。

　　他起身在酒柜中拿了一瓶红酒，一杯接着一杯入腹，意识也终于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朦胧。
　　他不知道的是，这屋子里的另一人也一直未能入眠，宋峥的房门才刚打开，程衍便听见了，跟着一起出来。
　　宋峥喝了多久的酒，程衍便在走廊陪了多久，直到他在酒精的作用下睡去。

　　程衍走到客厅，宋峥因为酒精的缘故，脸颊红通通的，把自己缩成一团握在沙发上，程衍俯下身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颊，他也只是呢喃一声，把头埋进沙发里。

　　“你还有我……还有爷爷。”程衍低沉的嗓音在静谧的屋内格外清晰，可睡梦中的人未有回应。

　　程衍俯身打横抱起宋峥，宋峥在他怀里不安分的动了动，嘟囔着什么。还以为他被吵醒了，却没想到他的脑袋在程衍胸口蹭了蹭，自己找了个舒服的角度，继续睡着。

　　程衍用身体悄声推开房门，又将宋峥轻柔放下，给他退去外衣盖好被子，不知在床边凝视了他多久，这才安心离去。

　　宋峥对着一切毫不知情，只觉似乎有什么落在了自己额头，他不耐的侧身避过。

　　回到房内，程衍却是立即打通私助的电话，尽力压制住心中怒意，冷声交待了几句。

　　竖日醒来，宋峥头疼得仿佛要炸开，可眼前的情况又不容许他补觉，只能用冷水洗了把脸，让自己的脑袋清醒过来。

　　没想到醒来的时候程衍还在家里，指着餐桌上的早上说：“先吃点东西，昨晚喝了多么多酒，不再睡会？”

　　宋峥摇头，拿起温热的牛奶就喝，余光瞥见客厅的酒瓶，猛然想起昨晚自己睡在了沙发上，怎么一觉醒来却是好好躺在了床上，难道是自己在梦游？
　　真可怕，压力太大连梦游都出现了。宋峥完全没有想到其他情况。

　　手机里传来黎佳莉的消息，询问宋峥考虑结果。

　　程衍也问：“需要我帮忙吗？”

　　过了一晚，宋峥的情绪早已恢复，他点头：“你送我到外婆家吧。”

　　这个住处的隐秘性很好，故程衍的助理载着二人离开小区的时候，并未被记者堵住。而武夏拍摄舅舅一家是在当日的老房子，这些年他们早就用宋峥的钱换了新房，故而暂时没被人肉出来，宋峥算是一路顺畅的到了舅舅宋建生家。

　　车停在了楼下，程衍不放心的再次询问：“不用我陪你上去？”

　　宋峥又恢复了那副乐天的模样，迅速解开安全带，毫不在意的笑道：“不用啦，我会白白受欺负吗？”

　　说是这么说，程衍还是嘱咐：“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安心啦程老师，我肯定完完整整的下来，还把事情给解决了。”宋峥利索的戴好帽子口罩下车，右手不自觉的摸了摸口袋里的玩意。

　　宋建生见宋峥来了，一点也不意外，抽着烟讥讽：“大明星终于肯现身了？现在见你一面可真是难。”

　　宋峥也不跟他废话，把存折甩在了桌上，淡淡开口：“你这次想要什么？”

　　宋建生哈哈大笑：“早这样不就好了，何必闹上新闻呢。找了个这么有钱的老公，我们家要点钱也不过分吧？你哥要结婚了，你让你老公那边给他套房子，我就跟那边断了联系，你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

　　宋峥冷笑一声，这人竟是把主意打到了程衍头上。

　　他打量了这套房子的布置，漠然道：“这套房子拿我的钱买的吧？从我出道到现在，每个月该给外婆的钱一分不少的打到你账上，早就超过了七位数，你还不满足？”

　　宋建生被他的目光看得背脊微微发凉，却想到现在宋峥是有把柄在自己手中的，底气更足，说：“几百万对你来说算什么？听说你拍部戏就有那么多钱了，拿来给你哥买房怎么了？再说，你老公可是大公司的老板，一套房子对他来说算什么!宋峥，你别忘了，当初收留你们母子的是老子！”

　　宋峥目光在听见最后一句话时骤然变得阴冷，沉默不语。

　　宋建生还以为他被自己唬住了，又说：“你不给钱也可以，我到时候就去记者说，说你有毒瘾，说你克夫克母。宋峥，你是大明星，你知道这些言论对你的影响有多大，而且还是老子说的，你也就玩完了吧。”
　　“我要得不多，一套房子。”宋建生抖去烟灰，“你也不会没什么好处就跟了他吧？我知道这圈子乱得很……”

　　在宋建生带着龌龊的笑容说出这句话时，宋峥所有的冷静在顷刻间灰飞烟灭，在宋建生还没反应过来时，拳头已经挥了出去。
　　宋建生没有这样的智商，这种话定然是武夏的人跟他说过，他才会这么要挟。

　　常年抽烟酗酒让他的身体虚得很，宋建生一下子被打懵，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时，顺手抄起桌上的烟灰缸就想砸过去：“小畜生你……”

　　宋峥轻而易举的躲了过去，冷冷开口：“宋建生，我当初是怎么离开家里的，你忘了吗？”

　　听见这话，宋建生脸上的表情有过一瞬间变得僵硬，却咬牙扯开话题：“你别忘了，你外婆还在呢。你要是不给我钱，那我也买不起药了，她也不会跟你走的，你自己看着办。”

　　宋峥不怒反笑。

　　宋建生被宋峥笑得头皮发麻，恶狠狠的拍桌道：“你就说你给不给钱。”

　　“除了外婆的赡养费，多余的我一分都不会给。”宋峥冷眼望向宋建生，一字一句道。

　　就在宋建生要发飙的时候，宋峥掏出一直开着录音键的手机，充满威胁的话语被重复播放。

　　“......我到时候就去跟记者说，说你有毒瘾......”
　　“你要是不给我钱，我也就买不起药了，你看着办。”

　　“你他妈......”

　　宋建生咒骂着就要冲上来抢走手机，却反被宋峥狠狠地将他摁倒。
　　宋建生这才惊觉，这个少年已不是当日他可随意掌控那个。
　　不，不对，他从来都没能掌控过他。

　　“宋峥！”舅妈尖叫着上来怒视宋峥。

　　宋峥把手机收好，厌恶的瞥了这对夫妇一眼，慢条斯理道：“你儿子要结婚了吧？这段录音和之前的转账记录爆出去，再加上过去的事情。你们不止不会再拿到一分钱，还会被人当过街老鼠一样对待，表哥大概也结不了婚了，正好，你也不用买房了。”

　　“我劝你最好安分守己，好好照顾外婆，赡养费我还会给，多的钱你一分都别想拿到，你要想继续抹黑我也随你，到时候记得准备好打官司的钱。”

　　里间传来哐啷的声音，是外婆的房间。
　　如果不是外婆，他早就会给这家人一个狠狠的教训，断了联系。
　　宋峥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座房子，身后是恶毒的咒骂声，他却没再理会，他早就习惯了。
　　这一次，他们该学会本分了。

　　他觉得自己的双足如灌了铅一般笨重，身后的咒骂声犹如黑夜中恶魔伸出的利爪，要将他扯进泥潭中。他走过拐角，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倚在一旁，手里隐约有星火，垃圾桶上不知落了多少根香烟。

　　男人见他出来，脸上凝重的表情终于松动，似松了一口气。

　　阳光肆意洒落，如碎金落地，落于男人身上的，化作摇曳光晕。
　　宋峥朝着阳光散落的方向，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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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贼甜（其实就是两个不知道怎么谈恋爱的假夫夫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