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忍迹|OA）》纪瓷_

4、【四】

　　《鳞》

　　【四】

　　CP：忍足侑士×迹部景吾

　　其实那天到了下午时，忍足身体就已经恢复完全。“那还要去上课么？”迹部问他。

　　“当然不去啦，难得才有翘课的机会欸。”男生在窗台边的地毯上一屁股坐下：“我怎么能对不起小景替我请的一整天病假呢？必须要休满才是啊。”

　　迹部见他面庞还是欠缺血色，想来以二人的成绩，也不差这半天的，便也作罢了。

　　忍足的公寓地处东京副中心闹中取静的角落，面积不大的一居室，国中时迹部曾经来给他送过作业本。似乎也是他请了病假，网球部中只有迹部有自有用车，于是任务自然降到部长身上。迹部本质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虽然表面百般不情愿，但还是一下课就去办公室取了忍足的作业，料那人一定不会好好吃饭，便也提前让厨房做好粥一道带去了忍足家。

　　敲门敲了十分钟，忍足才来开门。那一日他也是脸颊苍白，披着一块毯子，看起来不像翘课倒是真的生病了。迹部本来想发火，看他这副虚弱的样子火泄了一半，只好闷闷地脱鞋进门。

　　“休息的怎么样？”蹙眉把他送回被窝，去厨房拿了碗，顺手开冰箱看看有没有水果之类的食材。

　　——如自己所想的空空如也。

　　“麻烦小景还要亲自跑这么远。”

　　空气中弥漫着清新剂的气味，家居风格都是没有一丝多余装潢的简洁。总之，一看就是洁癖患者的家。迹部吸了吸鼻子，几乎感到快闻见了药水味。

　　——医学世家，果然。

　　“你这家伙，在东京又没有家人，准备个备用钥匙什么的才是啊。”他把碗筷烫了，从保温饭盒里倒出海胆粥，送到忍足床边。

　　“有物业啊，再说，我不会忘记带房卡的。”忍足接过碗，回应道。
　　“不是啊，像你现在这样的情况，要是告诉本大爷房卡在哪里，不就不用亲自起身开门了么？”忍足埋头喝粥，将迹部温柔的嗔怪悉数收在心底。

　　他的本性，与迹部其实完全相反。迹部外冷内热，忍足外热内冷。迹部看似强势孤傲，其实内里极其畏惧孤独。虽是人设超高冷的大少爷，实则一腔热血，烈性傻白甜一个，是轻而易举就交出真心的人。忍足看似合群，实则疏离，貌似朋友遍天下，周旋半晌也滴水不漏，不交付半个秘密换得过分的亲密关系。

　　过分亲密总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或者是感冒头昏脑热，或者是离家千里终有一丝惆怅，十四岁的忍足被同岁的迹部温热的脾性，悄然地俘获了。

　　“那我直接给一张备用房卡给小景好不好？”
　　“不用，你放在脚垫下，或者什么地方，告诉本大爷就好。”

　　在之后忍足果然塞了一张房卡在脚垫下，然而此人神经大条到第二天就在公共场合大声对迹部说：“小景啊，我听你的话把房卡放在门口的脚垫下了。”，迹部当即白眼翻到眼球百分百失踪：“你是不是缺心眼？明天本大爷就等你的鸽子笼家徒四壁啊嗯？”

　　现在想来，迹部大少这辈子用得着亲自动手照顾人的次数屈指可数，竟然全是为了现在若无其事坐在窗口的男生。彼时已经十七岁的迹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忍足起身走到栏杆，站在栏杆边从裤口袋里掏出烟盒，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捡了一根出来，摸出火机。咔哒一声，眼圈袅袅模糊了男生棱角分明的脸。“不是戒了？”迹部蹙眉，也起身，跟他一起靠在栏杆。天气甚好，太阳如花洒一般细密落下，将男生不合身的衬衫，照出薄如蝉翼的透明感。忍足从烟圈里看迹部的轮廓，觉得他像是水晶骨架的玻璃人，干净的快消失了。

　　太美好的东西，总是显得不真实，如同迹部景吾这样完美的人，亦是同理。

　　“小景不要站在这里吸我的二手烟啦。”忍足这样想着，颇有些不忍心，伸手将他推回卧室，随即淡漠地回答道：“都分手了，还戒干嘛？”

　　“本大爷又不是婴儿，这点二手烟死不了……”原来是为前女友戒的，沉默几秒，迹部扬起脸：“我试试。”

　　“真假的？”忍足勾起一丝调戏女生才会露出的笑，“我可不能带坏公主殿下哦，怕伯父追着我打。”

　　公主殿下，忍足给自己取得泥塑土味称呼。意在说迹部脸蛋白皙、五官胜似女孩的精致，出身高贵、不食人间烟火。

　　在公共场合下，那匹关西狼是断不敢这样叫他的。就算处在私人环境，也得小心看迹部的脸色和心情，才能忖度“公主殿下”这词叫出口会不会挨他的巴掌。

　　不过今日这声“公主殿下”，是忍足看到日光里的迹部，情不自禁地感慨。

　　“滚蛋。”大概今天他心情也不错，也可能是昨夜没有休息好，并无力气与自己算账。迹部只是懒倦地瞥了他一眼，吐出一句寻常咒骂，伸手从他指尖里抢过那支烟。

　　他两手夹着，故作成熟的姿态里还是流出老烟民一眼可见的，青涩的稚气。迹部薄薄的嘴唇含住烟嘴，吸了一口。忍足也不拦着，撑头作看戏姿态，看身边的玻璃人被这一口烟憋得面红耳赤，噗地笑出声。

　　“不会抽，就咳出来嘛。”听罢这句话，迹部望了他一烟，爆发出了一串咳嗽，惹得忍足笑得前仰后合。迹部瞪圆眼睛：“你再笑？”

　　“不笑了不笑了。”

　　“你未成年吸烟酗酒，了不起是不是？”

　　“不是不是。”忍足立刻换了一张憋笑的严肃脸，从迹部手里接过那根还剩下一半的烟碾掉。“阳台风大，小景还是回卧室吧。”

　　冰箱里和他十四岁时一样，还是空空如也，怎样拉开就怎样关上。迹部转过头抱怨地看着束手无策的忍足。“你在家是靠光合作用活着么？”

　　“抱歉嘛，要不然，我家附近有个便利店？”

　　“……”懒得回复，迹部直接扔过去一个：“你看看本大爷能吃那个么？”的眼神
　　“要不然我们叫外卖吧。”
　　“算了，你能点什么外卖，还不是炸鸡这些没营养的垃圾食品。”

　　“才没有，我饮食很注意的！”等不到他辩解，迹部已经抬手拨通了家里厨师的电话。半小时后，迹部宅的三个大厨带着几大包食材风风火火就位塞满冰箱。忍足目瞪口呆地看着仨人占领厨房，专业迅速如同流水线一样献上一桌满汉全席，还顺带帮忙刷碗。

　　在三人毕恭毕敬的眼神下吃饭，多少不太习惯，忍足偷偷抬头看迹部，他气定神闲，果然是一副理所当然习以为常的模样。其实他每样菜都吃不了多少，只是哪怕吃不完，品种也得齐全到位的少爷病罢了。

　　“少爷，任务完成，走了！”

　　带着厨卫垃圾离开的同时，顺带还给主人一个洁癖标准的干净厨房。

　　“哇，果然是，富家少爷……”
　　“少见多怪。”迹部丢去一个“瞧你没见过世面那样”的嫌弃口吻，不屑道。

　　并肩坐在地毯上，那天下午，在之后彼此的人生中，像一幅清淡的写意画。无论是忍足和迹部，其实真实心情都谈不上良好，但那个下午却是值得怀念一万遍的，是一字打头的年纪离开自己前，留下的永恒的背影。

　　“所以，不打算和绘梨和好了么？”沉默半晌，迹部问
　　“不强求了。”
　　“为什么？”
　　“太麻烦，断就断了。”
　　“渣男。”
　　“不过，说起来，这么多年，小景也不找女朋友？”忍足偏过头看自己。
　　“不，本大爷也嫌麻烦。”迹部淡淡地回应道

　　“那如果我以后找到对的人，小景会祝福我么？”忍足如往常一样嬉皮笑脸地蹭过去，把一头蓝色绒毛拱进自己的肩窝，抬首对上迹部神色的瞳孔。
　　迹部定定地望着这双眼睛三秒：“不会。”斩钉截铁地。

　　“真假的啊？”明明是开玩笑的，硬是被他搞得严肃到仿佛在做实验报告。

　　“就是不会。”迹部漆黑的瞳孔里，万般情绪电光石火，犹如流星划过，失落，忧伤，期冀都糅杂在一起，嗖，来不及被人捕捉，只能凄凄惶惶地错过，却如陨石般嘭的一声在心底炸开。

　　那是只有迹部才听得见的响声。

　　——我当然希望你幸福。但本大爷，绝不做那个祝你幸福的人。

　　“可是我希望小景幸福哦。”忍足没在意，伸手大剌剌地揽过迹部纤薄的身体：“我永远都喜欢小景。”

　　——我也喜欢你。

　　他想。

　　——不是那种喜欢的，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