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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我被娘关在家里,从春天到秋天,还是几天前嫂子怀孕的消息,我才被放出来。
      娘没空时刻看着我了,家里人都围着嫂子转,这是小辈里第一个孩子,家里都很宝贝。
      我控制不住我的思念,还是偷偷去了先生家。
      先生坐在窗边写字,他还是那个样子,还是很好看,还是那个我喜欢的样子。
      是啊,我还是很喜欢他,怎么办。
      先生看见我了,他好像愣了一下,却没有动作,他大概把我忘了吧,我对他笑笑,转身走开。
      还未走远,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回头看见,先生踉踉跄跄的向我跑来,停在我两步远。
      我控制不住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先生有些慌乱,笨拙的拿帕子给我擦。
      别哭。
      对,对不起,我很想出来看你,可我出不来,你别生气,好不好,我很想你,非常想,你不要把我忘了好不好......
      我也不知道我都说了什么,只想把这半年来的委屈都哭出来。
      先生把我搂在怀里,只是重复着别哭,声音也有点抖。
      我想,他大概也是有点想我吧,那我就不计较了,毕竟我这么喜欢他了。

      后来先生告诉我,他去找过我,但是没见到,也知道了我被关在家里,他并不是忘了我,也没有生气,还向我道歉。
      哎呀,这下更喜欢先生了,他怎么这么好啊。
      先生知道了我嫂子怀孕,给我拿了许多吃的,饼干,麦乳精,果脯,各种小零食,先生说他换工作了,这些都是别人送的,让我给嫂子带回去,他说之前去我家时,嫂子有替他说话,谢谢她。
      先生送我回家,远远的就看见大哥在门口站着,表情不太好看。
      先生便不在送了,让我自己过去。
      大哥看见了我手里的东西,告诉我扔了,不准要,我才不呢,都不告诉我先生来看我,还告诉我先生把我忘了,太坏了!
      我不!这是给嫂子的!给我小侄子的!又不给你吃!我说完就跑了,大哥还是有点吓人的,可不敢惹。
      我把东西都给了嫂子,嫂子最近不吐了,胃口很好,也不挑食。嫂子看到这些也挺高兴,现在家家都不富裕,好的人家也就一天三顿饭,嫂子怀孕胃口大,经常饿,但也不好意思总买些小零食吃。
      嫂子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和我聊天。
      之前先生来的时候也带了许多礼物,都被扔了出去,他也有分寸,知道自己成分不好,怕给家里带来麻烦,都是躲着人来的。
      刚开始的时候,先生每次来都要被爹或者大哥打一顿,等养好伤再接着来。我有点想哭,先生多骄傲一个人啊。
      后来嫂子看不过去,劝了几回,爹和大哥倒是不在动手了,只是冷言冷语,或是闭门不见。
      开始先生两三天来一次,后来一周一次,也不再求什么,只是将礼物放在门口就离开,原本娘是不收的,但是后来发现有人偷拿,这下气坏了娘,找人家硬是要了回来。
      那段时间差点因为这些礼物被人盯上,后来先生送的更加小心,娘也硬着头皮收下了,但还是不愿意给好脸色看,偶尔嫂子跟他碰见,会说几句话,娘也不拦着,毕竟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

      小妹,苏远那人还是不错的,不是说嫂子拿了人家东西就替他说话,他人品不错,是个读书人,对你也上心,也是个良人。嫂子和我说了几句窝心的话。爹娘现在也没有那么反对了,只是顾及成分问题,这也是没办法的,这个时候,总要小心一些,你也别怪爹娘,他们也是为了这个家,你再等等,等熬过去这些日子就好了,说句不怕死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那些人也不会一直这么猖狂。
      那天嫂子和我聊了很多,嫂子的家很远,她的老家那边闹得太厉害,才躲到了这边,嫁给我大哥,嫂子是个很厉害的人,像先生一样,温温柔柔,却让人折服。

      日子一天天的过,我偶尔去先生那看看书,陪刘爷爷说说话,先生很忙,经常出门,偶尔给我带回来一些小礼物,也不知道他是那里弄来的,我也不多问,只是有点担心。
      先生不忙的时候也会和我聊聊天,问问我的功课,我们各忙各的,安安静静,这样就很好了。

      冬至那天,家里包饺子,娘给我装了一大盒饺子,让我给先生送去,我偷偷看爹的脸色,还是臭臭的,但也没拦着,我美滋滋的装好,就出门了。
      先生不在家,我帮着做了顿饭,炒了点菜,做一个汤,让刘爷爷先吃,刘爷爷吃完,我扶他回去休息,冬日太冷,老人家受不了。
      我没什么事,就补一补先生和刘爷爷的衣服,我虽然不聪明,但绣工还不错,自己也经常做手工活,先生自己也会补衣服,就是太丑了,参差不齐,像一条的蜈蚣,只好拆了重补。
      门外传来脚步声,先生回来了,我出去迎他,先生看见我笑得很开心,向我招手,我走过去,他把我抱在怀里,先生身上有些酒气,他抱着我晃了晃,就松开了,拉着我进屋。
      我给他热了饺子,弄了一碗醒酒汤,他吃着,我就坐在一边陪着,顺便接着补衣服,补着补着先生没了声音,我一抬头,先生一直盯着我,我被看的有点不好意思,不理他,接着补衣服。
      棉棉。先生声音有点哑。过来一下。
      我走过去。怎么了?先生,不舒服吗?
      先生摇头,拉我的手。
      我好喜欢你啊。说完他在我的手指上亲了亲。
      我被臊红了脸,这样亲密的举动让我不太习惯,先生看我害羞,低地的笑出声,然后站了起来,一手捧着我的脸,压了过来。
      我不知道有哪种词汇能够比喻的上那种感觉,像炎炎夏日的一根冰棍,凉凉的甜甜的,抚平躁动的心脏。
      大概过了好久好久,又好像只是一瞬,先生放开我,我还是回不过神,有点呆,肯定像个傻子一样。
      我不知道怎么走回的家,先生牵着我的手把我送回去,直到我坐在屋子里,慢慢的才回神,我的脸火辣辣的,嫂子看来吓一跳,还以为我是发烧了,我说没有,就赶紧躲回屋子,手里沉沉的,我一低头,是一个盒子,是先生给我的礼物,光顾着害羞,差点忘了。
      打开盒子,是一双坡跟的黑色小皮鞋,里面是厚厚的皮毛,看着就暖和,我抱着皮鞋在床上滚了两圈,把脸埋在被子里。
      真是太难为情了,又想起刚刚的吻,哎呀!真是的!不害臊!别想了!
      我平复了一会,穿上皮鞋,自己臭美一会,又收了起来,好是真好,肯定不便宜,不敢穿出去啊,还是收好吧。

      先生送了东西给我,我该回他什么好呢。
      过了大概一周,我给先生送了一个小包裹,我没等先生回来,先回去了。
      等我下一次见到先生时,他穿着一件新的白衬衫,衬得人更精神了。
      先生说很喜欢,很好看,谢谢我。
      当然好看了,我可是连夜赶出来的,还在袖口绣了先生的名字呢。

      几场大雪过后,又到了年根底下,人们都为即将结束的一年开心,又撑过一年,这一年没有那么严厉了,人们也能松快松快。

      我们家传来了一个不知算好还是坏的消息,三哥回来了,转业。
      坏的是三哥受了伤,很严重,不能继续当兵了。
      好的是三哥立了大功,上级给了很多补贴,还安排了在我们当地警局的工作。

      三哥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上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要是不说话,根本认不出来,娘哭惨了,心疼三哥,却不敢上去摸一摸三哥的手。
      三哥还笑嘻嘻的,娘,哭什么,儿子立了大功,值了。
      娘气的咬牙,立功立功!人都没了立功有个屁用!你个小犊子是要气死你娘我!
      二哥回来看了一眼,又匆匆离开了,走之前不知道和三哥悄悄说了什么,说了好久。
      三哥是在医院过的年,没办法,医院不敢放他出来,过年那天我和先生去医院陪他,原本娘想来,但是嫂子肚子大了,爹和大哥粗心,娘不放心,就让我来了。

      三哥似笑非笑的盯着我们,看的我毛毛的,虽然三哥是三个哥哥里对我最好的,但也是我最怕的,三哥最喜欢背地里阴人了。
      我安静的坐在床边给三哥削苹果,心想,对不起了,先生,三哥太吓人,我救不了你。
      可以啊,苏大才子,手段不错啊,让我们家这傻丫头对你死心塌地的。三哥阴阳怪气的说。怎么,老牛吃嫩草啊,我们家丫头才多大啊,你也好意思?
      三哥叭叭的说的一堆,先生也不搭言,之微笑坐在一边。
      我赶紧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可赶紧闭嘴吧。三哥瞪我一眼,倒是不说了。

      晚上我太困了,就靠着三哥的床眯了一会,半睡半醒间,好行听见三哥和先生在说话,还提到我,但我已经睁不开眼睛了,沉沉睡去。

      再醒来,先生背着我刚刚走出医院门口,天还黑着,先生感觉到我的动静,和我说话。
      醒了?
      嗯,几点了?
      早上五点钟,带你回去休息一会。
      唔。
      困的话再眯一会,很快就到家。先生顿了顿。先去我家好不好,你家里估计都还没醒。
      好。说完我又迷迷糊糊的睡去。

      棉棉,棉棉,醒醒。
      我睁开眼睛,是先生。
      不早了,该起来了,我送你回家。
      我坐起来,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啊,这不是我家,先生亲了亲我的额头。
      我可能是睡糊涂了,竟然大胆的搂住先生的脖子,还蹭了蹭,其实蹭完我就清醒了,但是太害臊,不敢抬头,就厚着脸皮挂在先生身上。
      先生理了理我的头发,抱了我一会,把我拉开,拿来湿毛巾给我擦脸擦手,我挣扎了一下,说自己来,先生没理我,自顾做自己的。
      我觉得自己快变成了煮熟的大虾,肯定红透了。真是甜蜜的烦恼啊。

      冬雪化去,春风吹来,大太阳烤过,又一年夏末,嫂子的肚子大的吓人,娘说我的小侄子这几天就要出生了,而且应该是两个小侄子,大哥三哥和爹强着要给取名字,他们争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嫂子托我偷偷问先生想几个好名字。
      嫂子本也不想找先生,可哥哥和爹想的名字实在太土了,柳国强,柳建军,柳大山,柳大海,嫂子也是读过书的人,想给孩子娶个文雅的名字。

      最后嫂子拍板定下了名字,爹大哥三哥也都同意了,觉得可以,等到他们知道这其实是先生取得后,先生被针对了好一段时间。
      正则,灵均,取自《离骚》,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
      正则:公正而有法则 灵均:灵善而调均
      于是,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这两个饱含着希望的小家伙出生了。
      两个小男孩,小名叫圆圆和满满,哥哥是圆圆,大名柳正则,弟弟是满满,大名柳灵均。
      圆圆满满刚出生那几天,爹娘的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大哥也傻笑了好几天。
      满月礼那天,家里来了很多人,我跟着娘忙前忙后,也有人打听我和三哥的婚事,都被娘一句话挡了回去,娘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解放了,我不掺和他们小辈的婚事。

      晚上客人都散了,先生来了,带了两对银镯子,一些补品。
      三哥和他说了会话,爹娘也没再摆脸色,他去看了看两个小孩子。
      我和嫂子一人抱了一个,我把我怀里的满满递给他,让他抱一抱,他整个人都僵了,一脸严肃,小心翼翼的托着,我笑得不行,先生太可爱了。

      先生没呆太久,我送他到门口,递给他一双鞋子。
      那双布鞋针脚密实,我做得很认真,还绣了竹子,是和鞋面一个颜色的,不细看看不出来。
      不知道合不合脚,你回去试试,大了小了告诉我,下次我再改。我说。
      一定很合适。先生答道。
      先生轻轻的抱了我一下,又很快松开,揣着布鞋离开了。

      三哥的身体终于大好,开始走马上任,混了个不错的职位,家里来说媒的快踏破了门坎,三哥长得好,性子也好,又是当兵复员的,工作也好,喜欢他的姑娘一个接一个的。
      娘也劝过,三哥不应,说要等到一个他喜欢的才行,娘也没辙,又有我的先例,便随他去了。

      刘爷爷走了,在秋天的一场大雨中离开,悄无声息,他没能熬过这场浩劫,带着遗憾离开。
      刘爷爷早就伤了身子,年纪又大了,时常忧心国事家事,终于抑郁成疾,合上了双眼。
      葬礼上人很少,只有先生和一些刘爷爷的老友,还有两个以前的学生,先生安排了一干事宜,送走了那些老先生。
      先生用布包着骨灰盒,让我抱着,他骑自行车带我到附近的山上,在山脚下的一条河边停下。
      老师说,国家风雨飘摇,他也想尽一份微薄之力,只可惜造化弄人,他竟成为了罪人。先生眼眶发红,紧紧的捧着四方的盒子。
      我从后面抱住先生的腰,听先生继续说道。
      老师到死都没能再看见这个国家的国泰民安,到死也没能洗脱一身的脏污,他说不想埋在地下,他想被山风吹走,或者顺着河水离开,去别的地方看看,一直看着这个国家,等他变得繁荣昌盛。
      先生打开盒子,一阵风袭来,卷起灰尘离开,盒子里的东西被风卷走一些,剩下的都被先生扬进了河水中。
      先生跪在河边,哭得伤心,我在一边也控制不住眼泪。
      在这个时期活着实在太难了,更何况清清白白的活着。不过,总有迎来光明的一天,这个国家的雄起一代人做不到,还有下一代,下下一代,总会迎来光明,然后清清白白的立于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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