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摘星去》迦南之野

7、chapter 7

　　或许是因为在家也是醒了就刷题的缘故，林别深其实没太感觉到放假的气氛。
　　返学这天，晚自习全是哀嚎。
　　“重阳节这也不放假啊！”敖翔不知道上哪儿拿了一张日历。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月历，就是那种类似一张很硬的纸壳板，上面印刷着一月到十二月。
　　许行易在他后面打了个响指，“还有元旦，按照惯例，放一天。”
　　“嘁！虾米再小也是肉。”敖翔愤懑，“但那还早着呢！”

　　下一秒，去抽签回来的秦志成站在讲台上拍了拍手，“注意了，秋季篮球赛正式开赛。我们班第一场对战高一五班，要当首发的来我这里报名了！”
　　秦志成还是同高一一样，继续担任体育委员。
　　往年篮球赛开赛时间要更早一点，但是由于今年篮球场的扩建已经全部完成了，一天可以同时进行至少六场比赛，所以到十二月底，也就是赶在元旦之前就能完成。且由于高三的只和高三的打，内部评选，大热的参赛班级基本上都是落在高一和高二身上。

　　“林别深你要去吗？”许行易侧过身子问他。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斜上方的敖翔说，“他肯定去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林别深打篮球很厉害的。”
　　其实去不去都行，但毕竟这是为班级争光，如果秦志成选他了，那就去。

　　周一第一场篮球赛开赛，班上只用班费提供矿泉水，伙食得他们自己负责。
　　秦志成提议为了统一时间，都在学校吃，免得出去遇到什么意外来不及。

　　吃饭时秦志成一直忙着商量战术，林别深插不上话，吃得很快。
　　秦志成还准备滔滔不绝，瞥见林别深放在一旁的袋子，才反应过来是要换球衣的，就急忙扒拉了两口饭，“走，我带你去敖翔寝室换。”
　　敖翔也参赛的，还有程嘉明和许行易。
　　杜德寿、罗斌几个负责替补。

　　“不、用了。”厕所也行。
　　“没事，我正好也要去换。”秦志成对着许行易和罗斌交代，“你俩帮我们倒一下餐盘。”
　　罗斌差点拿啃得干净的鸡骨头扔他，“滚！”
　　秦志成笑了两声，带着林别深闪人了。

　　等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食堂门口，罗斌继续扒拉骨头，嘟囔了一声，“诶，许行易你发现没有？”
　　“发现什么？”
　　“林别深说话好怪啊？原来没怎么和他交流过，倒是没注意。你感觉到了吗？就……怪怪的。”
　　“哪有哦？”许行易抬头瞅一眼早就看不见两人身影的大门口，挑眉，“还好吧，个人特色，就可能他、高冷了一点。”
　　这话罗斌倒是无比赞同，“确实，上次大杰过生日，让他留下晚上一起搞烧烤，他都没留下。”
　　“吃你的饭吧！”许行易扔了块排骨的骨头给他，“那么多话。”
　　“许行易你大爷的，啃完的往我餐盘放！”
　　“哈哈……”

　　·

　　球赛结束，高二十一班碾压式胜利。
　　虽然现在进入深秋，但是理海的天气没有那么泛着浓重的凉意。并且在球场上奔腾了那么久，简直浑身冒热气。
　　距离上晚自习还有一个小时，林别深打算回家冲个澡。

　　由于这会儿过了放学高峰期，学校门口进出的学生已经很少了。
　　他步子才转了个弯，就在校门口两侧道路的绿化带看见一双脚。本来那绿化带只有一米多，站着是绝对看得见人的，但就是因为这人是蹲下的，这乍一看过去，像是什么命案现场。
　　林别深虽然没被骇到，可也暗自嘀咕这人好端端地蹲着吓人干嘛。
　　结果等他走近，才发现这人竟然是俞隋。

　　她在玩手机，大概是想借此挡一下，免得被老师注意到。但实则想不被注意很难，因为今天是周一，身上还得穿着校服。
　　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俞隋抬头。凭借着林别深身上的球衣，俞隋断定，“你们班今天有球赛啊？”
　　“嗯。”林别深点了个头，没走，很慢地问她，“你在这儿、干嘛？”
　　“哦，等个人给我送东西。”说话间，俞隋将手机息屏放校服兜里，顺道站起身来。因为她是站在绿化带的水泥台上的，个子竟然不输林别深，两人霎时平视。

　　林别深没从这个角度观察过俞隋，以至于对上俞隋眼睛的时候，竟然因为心虚下意识躲了躲。沉默半晌才像是喉咙堵了什么一样，有些艰涩地开口，“这样。”
　　可能是没看出林别深有要走的意思，俞隋笑了一声，“怎么样？”
　　“嗯？”
　　“球赛。”俞隋挑眉，“赢了吗？”
　　“嗯。”
　　依旧是一个单字，但是换了语气，听上去不太一样。俞隋觉得挺有意思的，她以为自己就挺话少的，想不到有人比她还惜字如金。
　　“那你是还没吃饭？”
　　林别深抿唇，慢慢地说，“吃了。”
　　“我还没吃呢。”俞隋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拿出来看了看，不觉无声骂了句。
　　“怎么了？”
　　“哦，没什么，就我东西送不来了。”俞隋又调了调手机的模式，然后指了指学校大门，“那我先回去了。”
　　“好。”

　　等目视着俞隋的身影越来越远，林别深才慢慢收回目光。

　　回家的时候，林别深没想到袁颖今天放假，因为中午回来的时候没看到家里面有人。
　　看到林别深的穿着，袁颖知道了什么。
　　她一边收拾着需要用热水泡发才能食用的海带片，一边朝林别深投来注视。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又什么都说了。

　　林别深拿着换洗衣物从房间里面出来，和坐在凳子上的袁颖对视着，然后沉默不发地进了浴室。
　　他知道，那是不赞同的意思。
　　怕他耽误学习。

　　洗完澡出来，距离上晚自习只有十五分钟了，不管怎么走都是要迟到的了。
　　或许是因为和俞隋聊了会儿天，感觉上没浪费多久，但实则他依旧在原地看了许久。
　　而读书林别深是不会带着手机去学校的，导致时间观念有点儿差。

　　他走出老旧居民楼的时候步子很急，但等瞥见天上挂着不明显月亮的时候，步子又慢了下来。
　　反正都迟到了，迟到一分钟和十分钟也没有什么差别。
　　林别深慢悠悠地走了大概十分钟，才走到长廊街，还剩一半的路程。下晚开始吹起风，落在皮肤上惹出细小的疙瘩，有点儿冷。
　　长廊街是建在一条河道旁的，围栏是木头做的，所以得了这么个名字。
　　对面有几家休闲吧，门口隐约见到人影。

　　津安的天黑得不是很早，即使现在已是深秋。
　　看着道路两旁在傍晚依旧不算明朗的路灯光线，林别深忽然有些惆怅。
　　真奇怪，他不认为自己该有这些伤春悲秋的情绪才是。
　　没必要，但又切实被影响到。
　　可是他又摸不透到底是什么影响到了自己。
　　所以才觉得奇怪。

　　·

　　周三下午是学校每周例行大扫除的日子，只有三节课，因此有球赛的班级也得以提前比赛。
　　不过今天高二十一班没有。

　　班上分到的位置是走廊，林别深见扫干净了，拎了拖把从头拖起来。
　　拖到楼道口的时候，他弯下的腰身直起来。林别深手掌撑在拖把杆上，看着长长的廊道，偶尔有学生从各自的班级走出。而廊道外，天空与建筑相连接的地方，大片的霞光铺下，漂亮到让人觉得仿佛不像是人间。
　　林别深无声喟叹一声，移开视线时，看见俞隋的身影从另一边楼道走下，消失。

　　“林别深！”许行易朝他挥了挥手，“你看什么呢？那么出神？”
　　他回过神来，正对上许行易疑惑的目光。林别深摇摇头，“没、没什么。”
　　许行易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吧，那你帮我打个掩护。”
　　林别深用眼神表示不解。
　　许行易偷偷把藏在袖口里面的手机给林别深看，“喏，你帮我注意一下有没有老师，尤其是卤蛋。我拍个照片，在教室里面没有外面构图好。”
　　林别深不懂什么构图，但他确实知道，如果用手机被卤蛋看到就要没收。

　　可是两人计划都还没有实施，卤蛋就从楼道上蹦下来了，瞧见他俩的样子，一看就是在行不轨之事。顿时大喝，“许行易，你别动，你小子手里面拿的是什么？你给我交出来！”
　　林别深从来也没有干过什么特别离经叛道的事情，所以依旧是一副坦荡的模样。倒是许行易未雨绸缪，飞速将手机塞好，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抹布，嬉皮笑脸地，“什么嘛，鲁主任你看你这，我这不是大扫除擦窗户个不够，想着林别深比我高，让他给我换一换嘛。”
　　其实两人差不多高，硬要说的话，按照标准数值来看，林别深是比许行易还要高个两厘米。但过了一八零这一坎，也不太在乎这些了。

　　鲁常云将信将疑，教训着，“人家都拖那么大半截了，你还找人换，赶紧抹你的窗户去！”
　　许行易拿着抹布跟手绢似的往后一甩，娇滴滴地来了一声，“得令。”
　　气得卤蛋没当场给他一脚，吓得许行易飞快跑厕所去了。

　　卤蛋一走，在班上围观了这一场戏的张振打开推拉式窗户探出半个身子，朝在厕所门口鬼鬼祟祟的许行易喊，“装够了没？装够了赶紧把抹布给我，不然你给我抹。”
　　许行易直接跟摊大饼似的甩给张振，继续嬉皮笑脸地一溜烟跑了。
　　气得张振大喊，“有种你晚上别进班！”
　　林别深靠着走廊的护栏笑。

　　他目光顺势往下投去，十一班在三楼，一个不矮也算不上多高的楼层。只要视力稍微好一点，能看清楚楼下不是太大的问题。
　　所以，林别深很清楚地就看见了在楼下和班上的同学一起在公共水池接水的俞隋。
　　和她一起的是个很活泼的女孩子，趁着俞隋不注意，用手沾了点水甩在她脸上。
　　俞隋也以同样的方式回击。
　　俩人围着水池绕开。

　　“你又在看什么啊？”许行易不知道什么时候杀了个回马枪，看见林别深的目光也跟着看过去，却没发现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了。
　　林别深张了张嘴，还没说话，许行易就像未卜先知一样，“又要说没什么是不是？”
　　既然已经被猜到了，林别深也懒得多说什么，只笑了笑。
　　许行易任务是负责扫教室，他已经扫完了，这会儿闲着无聊，总想找人搭话。因为很多时候他只顾着自己说，所以林别深其实是个很不错的谈话对象。只可惜现在林别深要拖地，许行易也不好耽误人家。而且张振好像是又发现他的踪迹了，所以许行易又又又开溜了。

　　林别深有些无奈，他继续往下看去，此刻已经不见俞隋的踪影了。
　　倒是又看见了卤蛋的。
　　手里面还抓着战利品，看样子应该是本课外读物，大概是小说一类的。
　　林别深微怔。

　　是啊。
　　刚刚在教导主任面前那么有底气，是因为林别深自认为自己没有做过什么坏事。
　　但其实不是的啊。
　　他曾经捡到过属于俞隋的一本书，并且认为可能不会再遇到对方，就自私的当做了自己的所有物。
　　而现在，俞隋就在他的隔壁班。
　　可他竟然此刻才装作偶然想起这事。
　　明明……从来也没有忘记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