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末的共命之鸟》燕筱卿

7、心病

　　李允浩返回家中，无事可做，又不想此刻回公司。

　　手中的红酒杯摇晃了半晌，才抿起几口喝，却喝不出什么滋味。

　　目光落在终端上，终于还是打开Alex的名片，预约了访问时间，很快收到回复。

　　成功预约。

　　******

　　翌日早晨十点的时候，李允浩准时到达相隔两个街区、文源路的二层小别墅，机器人管家将他迎进院落。

　　那位名叫Alex的心理医师身穿着连体工装服，额头挂着汗珠，正在修剪玫瑰，回眸望见李允浩的身影，不好意思地笑道：

　　“稍等我一下，差点忘记今天的预约了。”

　　“没事，我在这等。”
　　李允浩望了望身边无所事事的机器人管家又道：
　　“园艺工作，你都需要亲自动手吗？”

　　“不需要。”

　　Alex眨了眨眼睛。

　　“但这工作很有意思，你能将杂乱无章的玫瑰花丛修剪成你想要的形状。呶，我刚刚修剪了两盏灯笼。”

　　李允浩顺着指示望过去笑道：

　　“确实像。”

　　“而且修剪工作还有个好处，那就是疏导情绪，修剪枝节横生的玫瑰花蔓，就好像将庞杂无章的情绪修剪掉一样，非常有成就感。”

　　“每个来此光顾的客人，你都如此建议么？”

　　Alex哈哈一笑：

　　“对的，而且非常有效。有空闲你也不妨试试。”

　　“我会的。”

　　两人闲聊着，等Alex修剪工作完成，已经有十一点钟。

　　Alex连连道歉，李允浩表示不用在意。

　　Alex去里面换衣服，机器人管家则在书房设座，并给李允浩端上一杯茶。

　　李允浩品尝了口，淡淡的茶香里有玫瑰花香，非常怡人爽口。

　　Alex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变成西装革履精英人士的模样，头发也往后梳理得整整齐齐，他坐在书桌后面，突然笑微微道：

　　“李允浩，感觉你还未认出我来。”

　　李允浩心里一紧，放下茶杯，仔细端详着Alex，身形消瘦，皮肤白皙，五官很平淡，看起来很和蔼可亲。

　　倒是那双淡褐色的眸子很好看，笑意生辉，很柔软，没有一点攻击力。

　　这副面貌太寡淡了，丢在大街上，估计也找不出来。

　　李允浩迷茫地在记忆里搜索着，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Alex摆了摆手笑道：

　　“我是你高中时候的老同学，魏清阳。那时候又挫又胖，虽然现在也不怎么样，面貌变化太大了，认不出也很正常。”

　　听着名字有点熟悉，但还是没多少记忆，Alex露出被打败的表情。

　　“我高二下学期，因为受不住校园霸凌，被家里送到美国去了。”

　　这下李允浩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高中时候被送到美国并不稀奇，但是因为校园霸凌而转去美国的不多见。

　　正如魏清阳所说，他那时候又挫又胖，很自然地成为了校园内的弱者，成为被欺负的对象。

　　而李允浩那时帅气俊朗，还在篮球部混，阳光璀璨，堪称校草级别的人物，自然没有在意过魏清阳这个小人物。

　　高傲如他，所能在意的，估计也只有萧乐遥。

　　那家伙长着一副雌雄莫辩的容颜，很受校内外的小女生喜欢。但他丝毫不娘娘腔，在男生中间混得也不错，似乎走到哪里都能发光发热，明明只是个单亲家庭的背景罢了，还是靠着奖学金入校的。

　　“感觉你正在回想萧乐遥的事。”

　　魏清阳抿了口茶，一针见血说中他的心思，李允浩的脸色不太好看。

　　“你的心病也是因他而起吧。”

　　李允浩微微颔首，在这里突然感觉如坐针毡。

　　面前这个人是熟悉自己的人物，本不该来的。

　　“因为他，你可能难以面对老同学。接到你的预约，我也很意外。曾想过要不要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最后思考了下，彼此诚实面对比较好，省得后面被你发现了导致情绪不稳定。”

　　“……”

　　“李允浩，请把我当成你的心理医师，无话不谈的心理医师。”

　　魏清阳凝视着他一字一顿道，随后又缓和语气笑了笑。

　　“当然你现在拒绝我也没关系。但我需要提醒下，只有把掩藏在心底的情绪倾吐出来了，你整个身心才能解放，无论面对哪个心理医师，都要这么治疗才会有效果。”

　　这回李允浩陷入了良久的沉思，那边也不着急，耐心地等着他回复，李允浩最终艰难地说了句：

　　“我明白的。”

　　“得到你这句话，今天的治疗就算结束了。你有勇气面对我，就相当于心理上跨过一个坎，而且是相当大的坎。”

　　魏清阳松了口气似的露出轻松笑容，起身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午饭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我们去吃饭吧。”

　　“……还是不用了。”

　　想走。

　　“你现在是一个人住吧。”

　　魏清阳观察着他的面容笑道：

　　“果然又被我猜中了。不用那么拘谨，李允浩，从今天起你要习惯面对陌生人，习惯陌生人的目光。”

　　眨眨眼睛徐徐诱惑道：

　　“如果习惯不了，先习惯我也行。对我来说，不过是添双筷子的事。”

　　李允浩凝思良久，点头应好。

　　两人在用午餐的时候，便把老同学的话题全部抛开，魏清阳风趣地讲述着在美国的见闻，李允浩时而迎合地一笑。

　　接下来又举行茶话会，天南海北地闲聊，不知不觉都到了下午五点，李允浩才想起来起身告别。

　　回到家中蓦然心惊，转而变得心酸，他窝在沙发里，颓丧地扶着额头。

　　我把大家喜爱的萧乐遥弄丢了，再也回不来了。自己却苟活着没有死去，难道还受不得一丝责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