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中有真意》沙洲铃

37、番外 全醋宴（下）

　　一去一等就是20分钟过去了也没见人回来，没个消息。贺知书已经把石桌上的花盆都拾掇好了，看了看屏幕他有点犹豫，笑了笑说：“要不我们今天的直播就到这儿吧。”
　　众人：医生哥哥还没回来啊，言言是不是要去接站？
　　接站？贺知书看了看时间，两地跑久了，常会坐的几班列车的时间心里也是清楚的。以刚才艾子瑜已经在车上来判断，这一班还有不到一小时就该到了，现在赶去车站还真不一定赶得上。
　　贺知书刚要摇头准备退出了，就见直播间里突然有人一排排在连刷：言言看看我，我在医生哥哥的这班火车上。
　　就这一句话，连刷了近十遍，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贺知书也不免问了句：“车上病人情况还好么？”
　　刷屏的ID是吃皮皮虾的猪猪，她听问，便立刻发道：是个孕妇，听说是要早产了，可是好像也不是一般的早产，她本身有什么病的，我也不懂，也不清楚具体情况。车上就哥哥一个医生，但哥哥应该不是妇产科的吧。
　　贺知书答：“他不是。那边情况危急么？”
　　猪猪：车上人不多，现在那节车厢的人都分流出来了，也不让我们过去。哦，言言，去年你和医生哥哥来我们店里买过毛衣大衣羽绒服的，那天也是我们大家在视频里第一次见到小哥哥，所以我就记住了。
　　贺知书愣了下，他刚还有点怀疑这小仙女的信息会不会有误，现在看她这么说倒也是想起来了。去年艾子瑜要去上海前他们确实一起去买过很多衣服，几乎是同款一人一件，他还和艾子瑜犟过说他们俩衣服完全可以换了穿，根本不用买那么多，无奈那人根本不听他的，说是要礼尚往来给他装满四季的衣箱。
　　种满四季的院子，装满四季的衣箱……贺知书一想到这两句，眼眶就是猛然发酸，是那种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解释的酸胀。是你知道你所有的付出都有人会给予回报，你走的路上永远有人等候并相伴的，从不知所措到原来这样就是最好的复杂心情。
　　他问：“这班车应该几点到站？”
　　猪猪：准点的话还有45分钟，但是现在这情况不知道会不会提速。
　　贺知书当即抓着手机站了起来边走边说：“我来接他。如果你看见他的话告诉他一声，让他等我。直播我不关了，有情况你随时在这里说吧。也拜托大家我开车的时候如果没看到消息，大家不要刷屏，留着点空隙让我看见好么？”
　　众人都一下子激动了起来，所有人都打了好字。而且看这架势是大家都准备陪着等了，怎么突然就感受到了实况转播的激动呢！同步的，有人在微博上也刷到了消息，这年头反正看见了什么事儿都往微博上发，列车上有孕妇早产也算是个新闻了，早就有同车的乘客发了消息。于是这边看直播的就又有人去微博下留言，问医生小哥哥的情况。
　　贺知书上车架好了手机上路，口罩索性也就拉了下来不戴了。众人第一次看到了他们陪伴了一年多的种花小哥哥的颜值，真的就像一个邻家小哥哥。不是那种带有侵略性的逼人俊朗，但一定是很多女孩子从小心目中希望拥有的清爽温暖的哥哥样儿。其实艾子瑜也就在贺知书的直播中露过一两次脸，时间很短，真正看见过他的也不多。但现在屏幕上还是立刻就开始刷上了：好配。是我喜欢的小哥哥们，医生哥哥和种花哥哥。
　　刷了几下，大家又很自觉地都不说话了，让出屏幕的空间给言言等消息。
　　猪猪不时地冒一下泡，发着诸如似乎提速了，已经联系了救护车等候了，小哥哥一直在里面没有出来过，好像情况有点紧张哎……
　　贺知书边开车，边不时地瞄一眼。常理的45分钟他都未必赶得及，更不论现在列车提速后的时间缩短问题了。索幸现在不是交通高峰期，路上车不算太多，给了他飞车的可能性。
　　方向盘在手心里小幅度的摩擦着，贺知书的油门已经踩到了底，精神高度的集中。他平时开车不多，车技更算不上好，这条开往火车站的路是走了多了才熟了。此时他脑子里甚至可以精确地知道这一路要经过多少个红绿灯，多少次拐弯，是左拐还是右拐，每个路口的红绿灯时长都不同，连这点如何匹配他也是了然的。他只想用尽他能够实施的所有方法快点快点再快点，快点看到那个人，陪在他身边。
　　按说孕妇突然早产在出租车上、飞机上、列车上甚至是大马路上的新闻也都不少见了，而且基本所有的案例都是能够平安顺产的。想想在马路上陌生的路人们围个圈搭个手也能助产一个孕妇了，这高铁上的环境怎么都比马路上好多了吧。更何况艾子瑜虽然不是妇产科医生，但怎么说都是比普通人有着更多医学知识和处理危急情况的经验，有他在一旁更是平安系数大大地提高了。这事件虽然猝不及防，但是相比艾子瑜做过的那些手术也是小巫见大巫，实在应该心安的。
　　贺知书知道，但是知道归知道，他还是心焦。他不敢给艾子瑜打电话，怕打搅到他。他问直播间里的猪猪：“车到站了么？”
　　猪猪：到了，救护医生先上的车。听说是医生哥哥判断必须立即做手术剖腹，赶到医院怕来不及。所以救护车有带了医生过来。小哥哥怕是要留下帮忙。我们也是等他们开始了才被允许下车。
　　贺知书趁红灯的时候看了个清楚，点点头：“好的，谢谢你了。你回家吧，我这也快到了。”
　　猪猪：我和大家都想守着。
　　其实这个时候的贺知书已经没有先前刚上车时那么焦急了，在看到艾子瑜做出判断，然后又有后方的医疗人员在跟进共同努力的时候，他的心就慢慢安定了下来，连油门都松了一点儿。
　　艾子瑜一旦肩负起了医生这个称谓，对于贺知书所产生的依靠感是巨大的。贺知书后来明白了，艾医生一直是他的依靠。从他最初在医院接受对方送的兰花，接受在每次化疗后在他的休息室休息一会儿开始，这个人就是能给他安全感，让他放心依赖的。不然以贺知书的性格，当年连斩断十年感情都能毫不手软绝不后悔，又怎么会只是因为心软，就放任艾医生照顾了他生命的后半程。
　　只是因为自己心里明白这个人可以倚靠，而自己也是愿意去倚靠。这份感情当年纠葛进了生死而没法细究，就是应了那一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而如今，所有当时云山雾罩着的东西都已经清晰，这个依靠是如此可靠。他没有理由不去相信他家医生能够搞定一切，而他这么飞奔过去，只是想要在第一时间看见这个宛如英雄的，他的医生！
　　哎，怎么他也和医生一样嘚瑟爱秀起来了呢，这是近高调者愈发高调么！怎么办，他还挺开心的，这是他从未拥有过的感觉。
　　他说：“我的私人医生你们只能偷偷地看哦。”

　　贺知书赶到车站的时候正遇上救护车离开，他奔进站台又一时没了方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直播间里猪猪说没有看见小哥哥，但是救护车、医生和病人确实都离开了。猪猪说她帮着一起找，整个直播间里的人都在等，贺知书打了电话也没人接。
　　“我说前面这位小帅哥，你往身后看一眼行不行，我挺累的，跟不动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贺知书的步伐猛然停住。猪猪已经发上了一连串的感叹号在直播间，整个直播间一下子都炸了，因为他们每个人都看到了贺知书虽然没转身，但脸上慢慢扬起的笑意，弯了的嘴角仿佛承接了全世界最甜的糖分。
　　手机屏幕不大，贺知书又举得离得近，所以没人看得到他身后的人，包括他自己。接着，贺知书感到腰间被一双手环住，肩头一重，压下了一个人脑袋的份量。直播间里的众人也只能看见一个人的下颔出现在了屏幕的一角。然后大家都听到了一个声音，和一句最美的情话。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无论是很久很久之前还是很久很久以后。”

　　那晚后来的画面直播间的人就都看不见了，也没有退出，手机被直接按了黑屏，放进了黑乎乎的口袋里。人，应该是被抱进了怀里。
　　现场的猪猪后来被大家逼问，她说她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是她见过最美的画面，最好的两个人。
　　那晚的杭州像下了一场糖雨，甜到发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