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中有真意》沙洲铃

36、番外 全醋宴（中）

　　贺知书回杭州和他吃醋严格说起来是两码事，他本就安排着这两天得回去一次，他要给小花园重新整一次土，到了新宠矢车菊可以播种的季节了。于是这顺序就是他吃醋了顺便就回了杭州。
　　艾子瑜熬到下班，这次他是再也没精力去病房心软了，本着当日事当日毕，尤其是这种误会的情绪上的事儿，绝不能拖延靠什么时间来解决啊，清者自清什么的鬼理论。这种事儿就得当面锣对面鼓地把心给敲得梆梆响来证明，就得立马把人摁床上法办了，一次不行就两次！
　　艾子瑜冲到火车站买了票就上车，坐下后那个心焦啊，当初怎么说的，一天一百个班次，最快的就一小时车程，搁上海市里的交通你还没从医院到家呢，这就都能跨省了。现在这个点儿，最快的那班是没了，看了下时刻表，眼下坐的这班得有2小时才能到杭州，再打车去小楼又得1个小时，等见到人也该吃夜宵了。
　　心急如焚、坐立不安是对此刻的艾子瑜最恰当的形容了。拿着手机转来转去，他挺想给贺知书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来了，可又担心万一这小孩儿真的使起了小性子，知道自己正赶回来，他又去了别的地方，甚至于和他打个时间差，趁他在火车上半道里下不了车，那头索性又回上海了，那就好玩了。但什么都不说吧，艾子瑜又觉得有点小憋屈。毕竟他可是被冤枉的，他什么都没干，还被逼着吃了顿全醋宴，这也窝着点儿火呢。他就想着等把人再抱到怀里了，就得好好揉搓揉搓，家法也得立一个。全醋宴这个以后还是别搞了，还不如让小孩儿作威作福地打他两下呢，毕竟牙酸牙疼不是病，这以后酸疼起来是要命的！
　　艾子瑜边想边下意识就捂住了嘴巴，然后到底还是没忍住，对着车窗外飞驰的夜色拍了张从车窗里能映出他脸的照片发了朋友圈，也没说什么话，就是把皱眉撇嘴哭泣瀑布汗那些小表情配了一排。等那些吃了一天瓜的损友们都列队表示关心慰问完毕了，贺知书依然没有冒泡。说小失望那是有的，但是朋友圈也没个特别关注功能，也没那么巧就拿着手机在刷啊，看不到…哎，那就没看到吧。
　　艾子瑜自己安慰了自己，接着心血来潮就点开了贺知书的直播间。
　　直播间里的热闹出乎艾子瑜的意料，画面里的他家小孩儿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台边上，面前是好几个花盆，桌上撒着些泥土，贺知书正戴着手套拿着花铲仔细地在捯饬手里的一盆，依然是戴着口罩不露全脸，一边动作一边说着：“是啊，我刚回来没多久，先收拾了下屋子填饱了肚子，才开始伺候这些宝贝的。今天天晚了，只能先弄盆栽里的，明天白天再收拾那片地。这回我想种矢车菊，大片大片的，种得好的话那效果应该和你们这些小仙女们喜欢的薰衣草差不多。”
　　贺知书说着，抬眼瞄了下屏幕，看着弹幕上问的话，随口答道：“你们喜欢薰衣草只不过是外界对薰衣草宣传的多，先入为主了。等我这里的矢车菊开成片了，我开直播给你们看啊。”
　　弹幕里立刻就有问：直播里看没用啊。薰衣草花田是可以让游客参观的。小哥哥你家院子给参观么？
　　有人带头了，接着就是一排排叠起来让人眼花缭乱的：求参观！
　　“参观啊也不是我说了算的，这儿的户主是我，但是屋主不是我啊，我说了不算的。”
　　艾子瑜进了直播室，但是人那么多，刷得又快，贺知书也不是一直盯着屏幕看的，还真是没发现艾子瑜进来了。而艾子瑜就这么躲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悄悄地看着他的小孩和人交流，看着他说着户主屋主时脸上温柔流淌的笑意，看着他的双手在泥土花盆间进出时眼里专注的样子……
　　他的小孩他的少年啊！真是漂亮！这种我家的就是最棒的心理也是没得救了，就和艾子瑜自己每次发朋友圈秀恩爱嘚瑟时候的心理如出一辙，觉得天上地下独此一份。
　　于是又看有人在问：谁说了算呢，屋主是我们看见过的那个小哥哥么？
　　接着再问：查到矢车菊花语了，遇见和幸福。言言你从茉莉过渡到了矢车菊，是因为遇见了幸福么？
　　贺知书看见了，低着头两手转着花盆做最后的清理。他没回答，屏幕上就在狂刷着：小哥哥是言言的幸福么？是不能说的屋主么？
　　话题就这么偏了，贺知书一直没回答，艾子瑜这下忍不住了。他不想埋没在这一排排的弹幕里，于是手起就结结实实地轰炸了一溜礼物下去。别人是弹幕刷屏，偶尔夹杂着几个礼物。贺知书也不是需要靠礼物的收入，他开直播完全就是纯粹地分享他要种的这个四季花园。在这样的背景下，艾子瑜这突然砸下的一排礼物是非常非常大的手笔了，靠着礼物他成功的霸屏了！
　　贺知书也被炸得一懵，刚要说感谢，就看见了这个ID：你的私人医生
　　“你是？”贺知书没说感谢，直接问出了疑惑：“你不是吧！”他无奈了。
　　艾子瑜获得了注目，胆子也大了，飞快打字：我就是了！快回答大家的问题，是么？
　　“什么是不是，你别闹。”
　　哇哇哇！围观众人似乎都看懂了，一排惊叫：屋主！言言的小哥哥！
　　这一排排的，艾子瑜再要说什么话实在太容易被淹没了，贺知书没办法，脱了手套操作了手机，丢了一个房管在艾子瑜的号上。这下大家都看懂了。
　　“我在回来的火车上。牙疼要找医生治。”
　　对艾子瑜会赶回来他并没有太吃惊，有点窝心倒是真的。贺知书笑了：“看看自己的ID,到底谁是医生？”
　　艾子瑜顶着你的私人医生的ID一点都不心虚：你的私人医生认为你是能治好他的医生！
　　绝世狗粮啊！！！
　　我的碗已经盛不下了！！！！
　　换个游泳池都装不下了好么！！！！！
　　可是还想吃啊我是不是有病？？？？？？
　　围观群众们终于爆发了，一个个在电脑手机前掩面哀嚎。
　　艾子瑜觉得这趟旅程终于不再寂寞了，他真是一点不介意被围观。全醋宴的起源是因为嫉妒，但是嫉妒不一定是来自个体的，也是可以来自群体的。艾子瑜聪明，和贺知书之间有独属于他们的心有灵犀的默契。比如朋友圈里贺知书的点赞，直播间里扔给他的房管权利都说明贺知书并没有真生气和他杠着来，那么艾子瑜就非常高调地愿意把醋意泼洒一下，大家一起吃吃狗粮吃吃醋吧。大家醋了，就轮到他们俩甜了。本来嘛，酸甜苦辣，酸和甜就是连在一起，甜是会在酸后接踵而至的。
　　贺知书不说话，继续低头擦他手里的花盆。大家继续刷着狗粮的屏，艾子瑜也没再作妖说话。他靠着车窗，唇边含笑。这条回家的路也变得甜了。
　　是的，他是在回家，而家里有人在等他！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可能只是一两分钟，可在艾子瑜紧盯着屏幕的注视下，反正他自己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仿佛已经很长很长时间了，就蓦然有了种等待不负有心人的满足。他看见了贺知书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这一下，可能那些刷屏的小仙女们都没注意到，但艾子瑜看见了，也一下就懂了这点头是对之前的是不是幸福的问题的回答。
　　他还看见了贺知书点完头后朝屏幕看过来，分明是看不见他的，可又能强烈地感觉到那眼中只有你的视线。
　　是的，所谓眼里有星星大海，有天下苍生般的眼神我并不需要。我只想要你的眼里只有我，那才是最能令我感到幸福的。
　　“你几点的车到啊？”
　　贺知书也是大胆了，不藏不躲了，连关了直播打个电话都省了，直接就对着屏幕在众目睽睽之下问了出来。
　　这下轮到艾子瑜可以拿个娇了，公众场合不能太招摇，他闷声低笑，故意延迟那么会儿不立刻去回答。
　　蔫儿坏！贺知书知道他，便也不急。
　　可就在他要打字回答的时候，车上的广播突然响了起来：有孕妇出现危急情况，询问本次列车上是否有医生？
　　随着广播的播报，列车员也在一节节车厢中走动询问。艾子瑜听见医生两个字，条件反射地就起立举了手，然后立即飞快打下一行字：车上需要医生，我先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