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拒绝归来》芦花白

12、新婚大喜

　　伯安野的大脑飞速运转，按照他之前的计划，他替容成氏一族吸引不净门的注意力，只要姬无舟知道他在南国，必定不会再关心手下几个小喽啰的生死；作为报答，容成氏一族将他和阿烨一同送出盘青寨，既可平平安安地解决他们与不净门的纠纷，又摆脱了一对大麻烦，双方利益交换，两全其美。
　　江湖武道悬赏榜上，活捉伯安野的赏金最高已经达到了二十五万两黄金，容成朗月势单力孤，又有一大家子的族人需要保护，注定不敢趟进这场浑水，即使心有不甘，也只能按照伯安野划定的路线走下去。
　　直到今日，一切事情的发展都在伯安野的预料之中——除了这门突如其来的婚事。
　　伯安野面对容成华烨，除了对昔日意气相投的知己好友的悲惨遭遇的同情之外，还有那么一丢丢的愧疚，毕竟如果没有十三宫魔君的高调“告白”，容成华烨的天下第一绝色的盛名随着时间的流逝，本该逐渐被世人淡忘；如果姬无舟没有被他的高调“告白”勾起好奇心，阿烨也不会有如今的麻烦。
　　因此在处理不净门的问题上，伯安野没有听从容老爹的建议一走了之，而是选择留下，尽量把问题解决得没有纰漏。
　　不过伯安野觉得，如果他直接跟容成朗月说“我跟你弟弟是知己好友，我要救他，为此不惜顶着二十五万两黄金的全江湖的追捕也要跳出来帮你们解决麻烦”，容成朗月肯定不会相信。
　　世人就是这么奇怪，你帮助一个人的本意越纯粹，世人越坚信你别有所图。
　　他亦懒得再想别的借口，反正全天下都知道他对阿烨一往情深，他也不介意让这种大家喜闻乐见的绯闻再流传得更猛烈一些。
　　——结果玩脱了。
　　伯安野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汗流浃背的滋味。
　　怎、怎么办？
　　拒绝婚事？可第一个说出“提亲”的明明是他，刚刚一口一个未婚夫叫得很欢乐的也是他，此时反悔，实在没有理由；
　　答应婚事？他倒不算吃亏，只是……他真的一点成婚的心理准备都没有啊！
　　伯安野沉默，沉默，还在沉默。
　　容成朗月见状，非常愉快地又将了伯安野一军：“倘若殿下不与阿烨完婚，在下这个做兄长的，属实不能放心地将阿烨交给殿下，还望殿下/体谅。”
　　你狠。
　　伯安野瞬间明白容成朗月就是故意这么做的，他咬了咬牙，不就是结婚吗？结就结，有什么可怕的！
　　“本打算杀了伯人凤之后，再在南王府与阿烨举办一场风风光光的成婚大礼，”伯安野随便编了一个还算看得过去的理由，来掩饰刚才的沉默，“奈何容成族长信不过我，也罢，谁让你是阿烨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位亲人呢，小弟听凭容成族长安排便是。”
　　伯安野话中带刺，容成朗月明明听懂了他的嘲讽，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优雅地微笑着调侃：“殿下此言差矣，待殿下与阿烨完婚后，殿下才是阿烨最亲的人。”
　　伯安野哈哈一笑，“这是当然。”
　　二人你来我往，表面上其乐融融，暗地里剑拔弩张。
　　碧绿小蛇感知到危险气息，战战兢兢地爬动身体，钻回了自家二公子怀中。
　　伯安野起身告退，拉着阿烨离开客厅。
　　花字甲跟在二人身后，几次欲言又止，眼看着伯安野带着容成华烨一路出了府宅后门，顺着蜿蜒小路直奔后山幽静竹林，花字甲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爷，时间不早了，您这是去哪？”
　　伯安野没有回答，容成华烨转头，手指按唇，可可爱爱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安哥哥在生气。”
　　伯安野被他逗笑了，笑得既宠溺又无奈，停下脚步，抬手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啊，怎么这么乖，难怪挨人欺负。”
　　容成华烨歪了歪头，一脸困惑，“叶子没有挨人欺负呀。”
　　伯安野故意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吓唬他：“再这么乖，小心我欺负你。”
　　容成华烨嘻嘻哈哈地伸手戳了戳伯安野的脸颊，“安哥哥才不会欺负我呢。”
　　花字甲抬头望天，呸，一对狗男男。
　　伯安野在竹林中找到一块平坦空地，让花字甲按照他的要求削了一段三尺长的青竹，他将青竹握在掌中，随便挽了几个剑花，感觉还算合意。
　　“阿烨，你们容成氏注重内功修行，不擅长打斗，今日我教你七七四十九式大梦剑法，弥补上你的短处。”
　　风穿竹林，簌簌作响，伯安野持竹而立，身姿挺拔，意态潇洒——可惜人不正经，他顿了顿，又坏笑着补充了一句：“权且当作成亲的聘礼。”
　　花字甲的白眼差点翻上了天，大梦宗的镇宗剑法，竟然白白被当作了聘礼送人，左白石他老人家这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才会收下伯安野这个孽徒。
　　容成华烨不懂什么是聘礼，只知道安哥哥要教他剑法，立刻一脸期待地乖乖点头，“嗯嗯嗯，安哥哥放心，叶子一定好好学。”
　　伯安野没有了内力，无法腾跃飞空，只凭肢体记忆，以竹为剑，将大梦剑法的一招一式，缓慢而详细地展现在了容成华烨的面前。
　　大梦剑本来追求的是快捷迅猛，出其不意，变化万端，动起来身法飘逸，如酒酣人醉，如大梦不醒。伯安野目光沉静，剑随心动，身随剑舞，步伐虽然缓慢，却丝毫没有迟钝凝滞之感，一切动作犹如行云流水，时而杀气磅礴，时而峰回路转，时而有如疾风劲雨，时而有如春风徐来。
　　以前在十三宫，伯安野就经常和十三位掌宫之主切磋武功，可以说每一位宫主，都曾受过他的点拨、指导，他又嫌魔君这种称呼太幼稚，所以十三宫的人，当着他的面一概敬称他为“安先生”，久而久之，外面的人也舍弃了诸如少侠、公子之类的称呼，到了他的面前，全部老老实实地低下头，恭恭敬敬地称呼一声：安先生。
　　天下武道，没有人不承认，沙海魔君安里予在武学方面，已经成为了一位宗师级的人物。
　　容成华烨极聪慧，伯安野教起他来，可谓得心应手，二人一个教，一个学，如鱼得水，进展神速。
　　至于大婚事宜，自有容成朗月操办，伯安野乐得无人打扰，日日前往竹林，专心致志地传授容成华烨大梦剑法。
　　容成朗月将二人的婚期，定在了三月初十。
　　伯安野这边没有亲眷，只邀请了荣哥儿一家。盘青寨里的大部人，和容成华烨或远或近都有点亲属关系，他们对于这门莫名其妙的婚事，只有惊，没有喜，四叔公甚至怒气冲冲地找到容成朗月，和他大吵了一架，也不知道容成朗月说了什么，把四叔公气得回到家后立刻卧病在床，闭门不出。
　　大婚当日，整个盘青寨上下，全都张灯结彩，鼓乐喧天，小孩子们拿到喜宴上的糖果，开开心心地跑来跑去，大人们各怀心事，想开了的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想不开的迫于族长的压力，表面上也只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伯安野吧，本来只打算做做样子，走个成亲的过场，可这大红的喜袍一旦穿上了身，生平第一次做新郎的他，除了新奇之外，不知怎的，竟然还生出那么一丝丝的紧张……
　　伯安野不得不自己安慰自己：“没关系，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花字甲背着手，在房间里不停地来回走动，听到伯安野的碎碎念，破天荒的没有抓紧机会嘲笑他，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爷，您听我一句劝，到此为止吧，拜堂成亲这种人生大事，真的玩耍不得。”
　　伯安野也很头疼，没好气地反问：“那你让我怎么办？容成朗月那厮确实不好对付，我不和阿烨成亲，他就不让我带走阿烨，我倒是想直接抢人，你打得过这一寨子的老老少少吗？”
　　花字甲抬手拍打自己的额头，“怪我废物，怪我废物……”
　　“知道就好。”伯安野竟然还有心思斗嘴。
　　花字甲无语凝噎，丢下一句“我去看看烨公子”，闪身离开了房间。
　　新人的婚房，设在容成华烨疯癫之前居住的院落，作为容成氏的二公子，他原本拥有一座独属于自己的小院子，环境优美，房间宽敞，他从小在这里长大，不知忧，不知愁。
　　直到变故发生。他被锁进了牢房，失去了自由。
　　八年的时间，这个院落一直有人打扫，一草一木，一桌一椅，所有的布置，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容成华烨同样穿着一身大红的新郎喜袍，安安静静、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一双空洞洞的美眸，犹如死灰一般没有半点生机。
　　容成朗月站在他的身后，手拿木梳，细心地帮他梳栊着长长的发丝。
　　“阿烨，你知道吗？哥哥真的很妒忌你。”
　　容成朗月神色平静，声音轻柔。
　　“你拥有我没有的天赋，即使我比你年长八岁，你在净魂术上的境界，轻轻松松地就可以超越我；”
　　“你拥有我没有的容貌与性情，和你比起来，你才是天上的明月，而我不过是萤火之光；”
　　“你还拥有我没有的母亲。小的时候，你特别喜欢和我撒娇，不肯自己一个人睡，非要我陪着你，很多时候，看着熟睡中的你，我都在想，如果我的亲生母亲没有早早去世，父亲就不会再迎娶后母，后母也就不会再生下你；”
　　“那天，父亲死后，你一直哭着逼问我为什么，可你不知道，其实当时我想杀的人不是父亲，我想杀的人，是你。”
　　“我想让父亲，亲手杀死中了活尸蛊的你。但父亲却不肯，他明明知道活尸蛊没有解药的，他明明知道他救不了你，可他宁愿自己死掉，也不肯杀死你。”
　　“你不知道父亲死去的那一刻，我有多么的恨你。”
　　容成朗月停下手上的动作，沉默了一会。
　　“后来我做了族长，我走出了寨子。我却发现，轻视我的人，比比皆是。”
　　“这个江湖，只推崇强者，而我，却是一个没有武学天赋的弱者。”
　　“可我不服气。总有一天，我要把这些所谓的强者，统统踩在脚下。”
　　“我知道伯安野想要救你，我不阻拦，因为现在的我，也想要你活着。”
　　“阿烨，哥哥就只有你这一个弟弟了，你活着，看哥哥如何把所有轻视哥哥的人，全部踩在脚下，好不好？”
　　容成朗月为容成华烨束起长发，戴上玉冠，随后拿起桌上的一只铜铃，轻轻摇了三下。
　　容成华烨的双眸瞬间恢复了光彩。
　　“哥哥！”
　　容成朗月微微一笑。
　　“弟弟，新婚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