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当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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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睡着的，墨倾池并没有察觉。他只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他已经好久没做梦了。原以为总有一天等他康复了就能得到秋谨安的答案，他们或许能重新携手一起走过未来的路，却没想到这条路总是充满坎坷。
他又梦到了当时。
当时当时，一切都有个当时。
当时他和玉离经其实只是路上偶遇才结伴同行一起去往德风古道的，之后又做了几个月同窗，这才比旁人更熟悉几分。
真正成为好友，还是开始于他们一起约去闯昊正五道的那次。玉离经是想去确认点什么，他是想去见见那个天天指点秋谨安的究竟是什么人，于是他们双双闯入昊正五道，见到了守关的法儒无私尊驾。
玉离经个怂蛋见到人直接被吓成了结巴，连名字也报不顺溜。墨倾池那会儿也不知天高地厚，只想看看对方能耐如何，直接说了声“晚辈墨倾池，请法儒尊驾赐教”后便冲了上去，玉离经愣了一瞬也紧随他后。
结果那天他俩是飞出昊正五道的，一直飞到山脚下才勉强爬起来，最后互相搀扶着回到德风古道。
看着对方鼻青脸肿的模样，两人就这么心照不宣地把对方当成了此后共患难、共挨过法儒打的好兄弟了。
玉离经此人比旁人都要多几分心眼，也是第一个发现墨倾池不对劲的人。
德风古道附近有个附属的小镇，平日里多是当地镇民和德风古道的儒生在此生活。镇子上有个酒楼叫百味楼，基本包了小镇及周边的所有酒肉菜食，味道也着实不错，有的时候玉离经会和墨倾池一起约起去那里打打牙祭。
百味楼正门口有一面光秃秃的墙，上面什么装饰品都没挂，只是写满了各种字迹笔墨。——这是专门用来给喝醉酒又想抒发壮志的儒生用的抒怀墙。因为立在正对大门的位置，但凡是路过的人都能看见。久而久之，喝醉在上面题诗的越来越少，更多的人慕名而来，只为自己的诗句与壮怀能在上面留下，被更多的人看到。
墨倾池对这个没什么兴趣，倒是玉离经每次来都喜欢看看，欣赏欣赏有什么新的诗作。
“咦……”玉离经看着看着，突然出声。
“怎么了？”墨倾池问。
“你看看这首。”玉离经指着抒怀墙上一角的诗句。
墨倾池顺着他的指尖望去：诗句墨痕已经有些残旧了，想来应该在抒怀墙上留了一段时间，却迟迟未被擦去。也不知是诗句笔锋太过苍劲锋锐，还是太过含恨耀目，竟让人久久移不开目光。
“云峰满目放春晴，历历银钩指下生。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
“这是……”墨倾池有些发愣。
“像不像她能写出来的句子？”玉离经笑着说。
墨倾池猛地扭头盯着他，后者摊了摊手：“你天天盯着人家姑娘看，我能不知道吗？”
墨倾池皱了皱眉：“没有天天盯着她看。”
“是是是，那个一看就她出现，视线就跟着跑了的人不是你。”玉离经看似好脾气地应着他，实则眼里满是揶揄。
墨倾池不说话了。
“你若喜欢，便直说又何妨？别到时候姑娘嫁人，你就后悔了。”玉离经带着他上二楼找他们定好的包厢，说。
“她不会轻易嫁人的。”墨倾池摇了摇头。
“也是，能写出那样诗句的女子，不会想着那么早嫁人的。”玉离经想了想，赞同道。
“也不一定是她写的。”墨倾池觉得自己还是要保留客观态度。
玉离经默了一会儿，无奈地扶额：“墨倾池……我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喜欢的姑娘，你连她名字都不知道，也不认得她的字迹，你到底想怎么追人家啊？”
墨倾池正打算喝茶，听到玉离经的话手一抖：“……没有喜欢，我只是欣赏她而已。”他坚持道，随后突然反应过来，“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她的名字？又认得她的字迹？”
玉离经现在只觉得自己深吸一口就能闻到一股醋味。还说不是喜欢。他心里暗暗腹诽。不过算了，难得墨倾池开窍——虽然开得不彻底——让他多磨练磨练，他就原谅他好了。
于是玉离经还是耐心地说：“秋谨耀你认识吧？那是她哥哥。有一次她给秋谨耀送饭，在门口登记过她的名字，我恰好看见了便帮你留意了一眼。她叫秋谨安。”
“秋瑾安么……倒是好名字。”墨倾池在心里反复品了品，觉得挺符合她的。想起她在梨花下安静美好的样子，一向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他都忍不住软了眉眼。
看他的样子，玉离经摇了摇头，觉得此人没救了。
饭菜很快上来了，关于秋谨安的话题就此打住，两人边吃边聊些有关夫子课业的问题，抱怨抱怨叫他们三天之内就要写完的策论。
原本似乎聊得尚可，墨倾池突然盯着一个地方看，不说话了。
玉离经心下茫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男一女两道身影拾级而上。男子锦衣加身，端着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脸上挂着笑，引着青衣女子进入一间包厢。女子抱着琴，没什么表情，在进入他们斜对角的包厢前皱了皱眉。
“这……”玉离经自然认出了那名女子就是秋谨安，下意识地看了墨倾池一眼。
墨倾池坐在原地，抿着唇，面无表情。
玉离经摇了摇头，知道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唤来小二结了帐，对墨倾池说：“走吧。”
“去哪？”墨倾池皱眉。
“你不好奇？”玉离经指了指斜对角的包厢，朝他挤眉弄眼，“我们去探听一二。”
“听墙角？”墨倾池恍然。
“耶～怎么能这么说呢？”玉离经笑了笑。
两人一起偷偷离开了自己的包厢，来到秋谨安进去的那个包厢的旁边，运起自己全部的功力偷听包厢内的动静。
玉离经听了好一会儿，偷偷问墨倾池：“你听出了什么？”
墨倾池迟疑了一下，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听出来。
两人正疑惑着，又听见包厢内传来啪的碎裂声——这一声不用运功都能听见。墨倾池一惊，玉离经都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就见墨倾池一脚踹开了包厢的门。
“你没事吧？！”墨倾池都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状况，对着端坐在桌子旁的秋谨安张口就问。
女子疑惑地抬起头：“……你怎么在这？”她应该是认出他来了，毕竟墨倾池天天在她练琴的地方装偶遇。
“我……”墨倾池张了张嘴，看看她，又看看地上昏迷不醒的那个不知哪家纨绔，一时有些茫然。
赶紧跟上来的玉离经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过来：“姑娘你把他打晕了？”看着那个碎裂的盘子，他默默咋舌。
“盘子是我不小心打碎的。”秋谨安吃完自己盘子里最后一块红豆桂花糕，起身，拍了拍手，看着地上的人皱眉。
“他对你做了什么？”墨倾池只关心这个，“他欺负你了？”
“不算吧。”秋谨安踢了踢地上的家伙，“这位唐公子是我娘想给我找的夫家，刚刚在街上偶遇，他想请我吃饭，结果进来刚想对我动手动脚，我就把他打了一顿。”
玉离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打完还继续吃饭么？”
“不吃白不吃嘛。”秋谨安说。
“姑娘倒是别具一格。”玉离经笑着说，“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在下玉离经。”他向她微微欠身。
“我听说过你，你在德风古道很有名。”秋谨安边说边还礼，犹豫了一下说，“叫我惜文就好。”
玉离经面色不动，仍旧笑着：“好的，惜文。”
“我叫墨倾池。”墨倾池被玉离经捅了捅才赶紧反应过来。
“你好。”秋谨安说。
“虽说相识很高兴，但是我还是建议赶紧离开。”玉离经笑容不变，“打晕唐公子这件事，还是不要太过张扬比较好。”
秋谨安看了一眼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唐公子，抱着琴熟练地推开窗户就要翻窗走。墨倾池赶紧跟上，也是一个要跟着翻窗的状态。玉离经顿了顿，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晚节不保的悲伤。
算了，有空再向亚父请罪好了。玉离经叹气。
窗户下面是百味楼后方的小路，特别容易逃跑。三个人从窗户处翻窗溜走，玉离经没干过这种事，第一次干还有些不熟练。
看着秋谨安的目光，玉离经坦然解释道：“先前没翻过窗，倒是有些拖后腿了。”
“无妨，多翻翻就有经验了。”秋谨安认真地说。
玉离经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学会熟练翻窗的必要。
他看了一眼墨倾池，发现后者沉默得厉害，不由得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只能道：“惜文说得对。”
秋谨安看了沉默的墨倾池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对玉离经说：“时辰不早了，我还有事要处理，先行告退。请。”
“请。”
墨倾池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这个时辰……她是要去找法儒尊驾练剑了。”
“惜文会用剑？”玉离经只看见她抱着琴，有些诧异。
“她的琴中藏剑。”墨倾池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闷气：“你怎么叫得这么熟络……”
玉离经笑了：“这不是人家同意了嘛。”他用手肘撞了撞墨倾池，“所以你上次愿意和我一起去闯昊正五道，也是为了惜文？”
“不算是。”墨倾池半遮半掩地说。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当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