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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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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时候,萧涣靠在澄明殿的御案边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眼前多了一个人。
黑衣,长发,空荡荡的左袖管在澄明殿空寂的穿堂风里悠然翻卷,犹如一柄雪亮的利剑,刺得萧涣又闭上了眼睛。
“你终于来了。”暗哑的声音透出疲惫,寂静的夜里,几重宫墙之外的喊杀声似乎隔着几世的距离,渐渐去的远了。
“陛下……”
“叫我小北!”低沉的呼唤被粗暴的打断,萧涣从地上爬起来,头上的金冠歪到了一边,一缕头发滑了下来,黑色中,竟然夹杂了几丝银白。
“你的头发……”
萧涣拉拉头发,不在意的笑笑:“你信不信,这是想你想的?”
白夜哽住了:“我……”
萧涣走过去,颤抖着伸手,拥住了白夜,后者微微挣扎了一下,却在感受到肩头的湿意时,释然了。
“我知道,只有这样,你才会回来见我。”
“你……你这个昏君!”白夜不知如何面对萧涣,十年前,在法场,他劫了法场,多么可笑,堂堂的皇帝陛下亲自劫了法场,那时,他握着顺便一起劫来的扇子抿了抿唇,一言不发的走掉了。
萧涣没有回答,只是将头埋在了白夜的肩头。
不知过了多久,宫墙外的喊杀声越来越近,萧涣终于放开白夜:“跟我来!”
萧涣转身,拉开澄明殿厚重的大门,吱嘎的声响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里,穿堂风呼啸而过,带起年轻帝王明黄的衣带,像一只暮春的蝴蝶般翩然清落。
正是四更的天气,东方微微发白,清冷的空气突然就贯穿了心肺,带着十几年刻骨的记忆一瞬间袭来。
眩晕,一阵阵眩晕,萧涣摇晃着让自己不要摔倒,远处连绵不断的喊杀声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拉着他拼命下坠。
“小北!”一只微凉的手托住他的胳膊,替他稳住了身形。
沉默,寂静的沉默。
萧涣回头,虚弱的笑:“你终是肯了……”
白夜一阵心酸:“你……这是何苦……”
萧涣站在台阶上笑,晨露打湿了他的衣摆,空气中有隐隐的花香,依稀是栀子甜腻的味道,可是却夹杂着一丝铁锈味儿。
“你一直问我,为什么要如此无情,我也一直问自己,明明我是讨厌这里的,可为什么还要守住这里,我想了十年,每天都在想,然后,我想明白了,你想听吗?”
白夜隐隐猜到了答案,那答案让他一阵眩晕。
“因为,只有我守住这里,你才会留在我身边……”萧涣仰起头,眼角有水滑下来,“为了守住这里,我要杀了容景姑姑,只有断掉这最后一丝皇室直系血脉,我才能牢牢的扎根这里……果然,最后一刻,我还是在这里见到了你。”
白夜难过的看着萧涣,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变成了这样?年少时能毫不犹豫出口的承诺,却成了一把最锋利的刀,横亘在二人之间,越是想留下,却越是伤害,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站着,仿佛看见往日的岁月一一从眼前流淌而过,一晃眼十年,物是人非,想要的得不到,不想要的抛不掉,命运像一出讨厌的煽情剧,最后的最后,只剩下如果和后悔。
远处的喊杀声越发响亮,明亮的火把照亮了半边天,映在白夜染满风霜的脸上,兵刃的碰撞之声清晰可闻。
萧涣转身,看着澄明殿的院门被潮水般的兵士推开,扯了扯嘴角,走了两步,走到白夜身前。
满院寂静,兵士训练有素的占满院落,当中是冯一德和韩深,他们戒备的看着这个末路天子,却意外的发现皇帝在笑,那种很明朗的笑。
冯一德勒住□□的马迷惑了,这是那个什么都不问的昏君吗?
“你看,他们都逼我,从小,叔叔就逼我,长大了你逼我,现在,你还要逼我吗?”寂静的凌晨,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丝回音传遍了整个澄明殿。兵士们看着皇帝像个小孩子一样的看着他对面的独臂人。
白夜一笑:“你记得那个晚上吗?有个道士问他的徒弟,我要访遍仙山去,你跟不跟我去?”
萧涣点点头。
“那好,我现在问你,我要访遍仙山去,你跟不跟我去?”
这句话白夜说得很大声,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萧涣的嘴角从白夜开口说话起,就再也没有恢复正常过,他一把扯掉身上明黄的龙袍,抓掉金冠,大声道:
“你去仙山的时候,带上我!”
话音未落,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在定睛时,玉阶上早已没了人影,只有隐隐的回音在耳边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