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未归》我要学会发呆

2、第一章 误前缘

　　我立于窗台，月华如水，撒在我的身上。妖媚似血的红衣，在洁白的月光下显得愈发的妖异，如罂粟。我看着窗外，再如何热闹，终究是别人的吧！我是窗内人，我们隔着一扇窗，一堵墙，一层楼，融不进，我也逃不出，抑或，我不愿逃出。是命，不是命，我也早已无心追究。一切到头总是伤，万物到头终是梦。梦醒，梦醉。
　　“夕夜。”一声轻轻的低唤，似梦似醒，一双温暖的手臂，紧紧环住了我。我却没有回头。滚滚红尘如梦，我在红尘之中，是梦是醒又有何不同？
　　“今日，七夕呢。”我浅笑，却发现脸颊濡湿一片，那双温暖的手，为我轻轻拭去。总是如此，在我伤心时，他一语不发，只是默默为我拭泪，包容我，放纵我。为什么不是他呢？为什么不是他呢？我心，终不由我。
　　他没有回答，只是搂我的手更紧了。紧到我可以听到他的心跳与我的心跳混合交缠的声音，紧到我可以感受到他的体温一点一点温暖我心的感觉。可是，还不够，还不够……
　　“吻我。”我转身抬头微笑，一瞬间却从他眼中看到我内心的苦涩以及，他的哀伤。闭上眼。若是看不见，我便可以欺骗自己其实现在很快乐了吧！
　　他并未多说，只是拥得我更紧了。我们唇舌纠缠，心心相印，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胸腔之中的心跳，以及他，心中那彻骨的哀伤。可是我却无法拯救他，因我，心中也是一片荒芜，唯有这个吻，他身上的点点体温能够让我心中的那片沙漠降下点点甘霖。
　　人生四大悲，久旱逢甘霖，一滴。呵呵，不知何时，他已经放开了我，不知何时，我竟轻笑出声，亦不知何时，他再次为我轻拭去眼角溢出的泪水。他眼中温润如水，却有点点哀伤缀入其间，我不敢再看，不愿再看。这世间我最不愿伤害的人，便是他了吧！可我，终究伤害了他……对不起，对不起，百转千回，我却未曾吐出。他对我的情，岂是这三个字能够诉得清？他对我的情，岂是这三个字能够还得尽？若这三个字吐出，才是对他最大的伤害吧！情，呵，情……
　　伤断肠，断肠伤。
　　“青冥，已经一年了呢！”我低低的说，不知是对他，还是对自己。青冥依旧没有说话，他本就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吧，若不是我……
　　“夕夜……”青冥似要说些什么，却终究被打断。
　　“大人，不是我不让您进去啊，而是夕夜先生正和青冥大人在一起！”门外传来一个女人苦苦相求的声音。这里，是青楼。那个女人，是老鸨。
　　“让他进来吧！”我扬声说到。
　　“是。”门外女子低低应到，遂离开。
　　“夕夜先生。”一个男子进来，身着白衣，手执折扇，面如冠玉，邪魅微笑，端的是风流倜傥举世无双。
　　“九儿，怎了？”我清浅一笑。他，碧落，碧国九皇子。
　　“夕夜先生，请您出山。”碧落依旧微笑，仿若那神子，众生皆不入眼，少年风流，年少轻狂。
　　“时候到了么？”我喃喃到，不知是问他，还是问青冥，抑或，只是自语。都快忘了吧，已过一年。
　　一年了啊！还记得的当初刚和青冥出来的时候，听到他们谈论，那紫发男子，那落雪阁主，我的哥哥，七夜，迷上了幻雪楼的女子，名侍雪。而幻雪楼，是碧都最大的勾栏院。多么可笑啊，在我心中重若世界，为他我可以舍弃一切的哥哥，爱的不是我，是那个名叫侍雪的女子。
　　侍雪，侍雪，我问青冥：“她，漂亮么？”
　　青冥却只是默默的看着我，我却从他眼中看到自己发红的双眼以及，四溢的哀伤。我知道，青冥，在为我伤悲。那个陪伴我十年的青冥，都为我伤悲，那么那个和我相识相知二十年的哥哥呢？他，却爱上了那个叫侍雪的女子。
　　于是，我入幻雪楼。不知道是什么理由，不知道是什么想法，也许仅仅只是想看看那个能叫他痴心的女子吧！可是，我却终是没有见到。侍雪，被他接走了，在我刚刚离开那个我们二十年未让他人踏足的家之后，侍雪成了那个家的女主人。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不愿坠风尘，似被前缘误。
　　零落成泥碾作尘，惟有香如故。我和他，也只有这余香袅袅以供回忆了吧！
　　他们说，银丝净世，紫发灭世。于是，我这个有着银发的人，便必须和哥哥敌对了呢！我们，拥有着相同的血缘，一样的瞳眸，一银一紫，却成了相隔最远的人。净世么？他们说，这，是宿命。如我们父母一般的宿命，如我们名字的由来。
　　我入了幻雪楼，成了新的花魁。这样，哥哥是否会来看看我呢？若他知道了自己视若珍宝的妹妹来了这种地方，他一定会生气的吧！是不是会如三年前那样对我发怒，说我不知廉耻，然后强行把我带离再关入房中，再次头也不回的离去呢？这样也好吧，至少证明，他还是要我的吧！
　　可是，他却没有来。我终日坐在这窗台之上，望着街道，莫说他，便是他身边的死士，都未曾见过。他们说，七夜有了那个女人，终日缠绵。我想，我真的被他放到了被遗忘的角落。
　　那么这一切又有何意义？
　　便在不知不觉间，在这里，一直住了下去。也许，就此终老，也不错……
　　“夕夜……”青冥在我身后低低的呼唤，我倏然惊醒，怎么又想起了呢？
　　“夕夜先生，现在幻雪楼已经成为了最完善的情报网了，您也无需再在此坐镇，跟弟子一起走吧。”碧落依旧邪魅而笑，只是多了几分尊敬。
　　一起走，一起走，我愿一起走的人都不愿要我了，我能跟谁一起走呢？我，何去何从？
　　“该去攻打沅国了吧！”我捧起一杯茶，已凉，无法再温暖我的手掌，我的心。
　　“是。”碧落低眉颔首。
　　“我便与你同去吧！”终是应了他。碧落，与哥哥相似的面貌，即使不是一样的银紫双色瞳眸，不是满头紫发，不是一样的性情。但是，只要是像哥哥，哪怕只有一点，我也无法去忽视他的渴求吧！他希望称帝，我便助他。得神魔者得天下，他想要天下，我便助他。
　　可是，我可以助世间所有人，可以留住世间所有人，唯有他，是我不能碰触无法碰触的禁忌……永恒的禁忌……
　　“明日，弟子派人来接您，可好？”碧落低头，轻问。
　　“无恙。退下吧！”我放下早已沁凉的茶杯，站起转身，碧落旋身离开。
　　七夜，倘若我的手上也染满了鲜血，倘若我不再亦如当初那般洁白，和你一样同坠地狱，你是否就肯再看我一眼，再留在我的身边？
　　只要能留在你身边，这世间哪怕生灵涂炭又如何！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便是要我灭世又如何！只要你肯在我身边，杀尽天下人又如何！
　　“夕夜，真要如此么？”一双温暖的手臂紧紧抱住了我，给了我冰冷的心一丝温暖。这世间，除了七夜以外，我放不下的便也只有青冥他们四人了吧！
　　“青冥，你该知道的，我心意已决。”我没有回头，但是我却可以感受到，他再次为我的话而感到绝望。是的，不是失望，而是绝望。那种在泥淖中挣扎，明知会越陷越深，却无法逃离的绝望，如我。
　　“夕夜，若真如你所愿，你会快乐吗？”青冥轻轻的问。我却没有回答。
　　快乐？我有多少年没有体会过这个词的感觉了呢？四年了呢！四年来，快乐这个词，早已经成为了一个单纯的词汇，不代表任何感情，任何事情，空洞，乏味。没有他，快乐何处而来？
　　青冥没有再问。每当提出这个问题时，她的眼神都是迷茫的，仿若看着远处的某个人，却又什么都没有看见。自从她和他的关系改变之后，她便时常露出这种迷茫的眼神了呢！只有在外出的这一年，这种眼神才逐渐变少……这样也好吧，只要她不要再流露出这种迷茫心慌的眼神，不要流露出对自己对世界都仿若失望而不在眼中的眼神，哪怕世间战火迭起，也无所谓了吧！
　　若她，快乐……
　　哪怕只是这种自欺欺人的幸福，只要她，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