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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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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锦这人的性子一贯冷淡,她若是醒了,只一个眼神,周身那强势的气场叫人不自觉地躬下腰来,就算借给顾元安十个豹子胆,她也不敢像此刻这般,在李长锦的脸上为所欲为。
那天晋皇后造访过公主府,顾元安至今并不知情,她只以为李长锦这次突然病发,是与上回的寒气侵体有关。
她也想不明白,李长锦一只脚都已踏进棺材了,真就只剩半条命了,可李长锦那副无所谓的态度,并不把自己宝贵的性命当一回事。
李长锦漠不关心自己的性命,药都不肯喝,可她却使尽了精力费尽了心思,好像李长锦的命是她自己的一样。
顾元安一想便气笑了。
“让你不老实喝药,让你说话气我,让你不跟我道歉,惩罚你……”仗着李长锦昏睡,顾元安公报私仇捏了好几下她的脸,方才觉着解气。
但很快,顾元安捏完了她的脸,怕捏疼了似的又揉了揉,心中百般滋味。
从病发到如今,李长锦沉睡的日子比上次还更长一些。
但经过一月有余的卧床休养,她的脉象重新又有了平稳的趋势,想必再过不久就该醒了。
顾元安从前虽然学了些岐黄之术,可毕竟医术有限,并不能阻止李长锦体内的毒素继续扩散。
刚嫁来镇国公主府那会,顾元安诊断她的期限最多能活半年。
这半年一晃而过,已然只剩一个多月了……
顾元安轻轻揉着她的脸,随后又揉搓着她的寒手,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道:“看在你长得还不错的份上,快点醒来,我就原谅你了。”
即使她知道李长锦听不见,但她时常还会跟李长锦说上几句话。
反正李长锦也听不见。
夜渐渐深沉了,顾元安总算有了些困意,老老实实躺好。
翌日,阿否估摸着顾元安醒来的时辰,便端了热水推门而入,不过内室静悄悄的并无动静,她家少主子应是尚未苏醒。
但今天是顾元安的成年冠礼,又是受封世子的日子,非常非常重要。
最近夜里,顾元安都是与李长锦同睡一张床的,尽管阿否知道,可当帐幕被掀起一些时,准备叫人起床的阿否望见眼前这一幕,还是不禁愣住了。
镇国公主照旧是睡在外侧的姿势,但她家少主子并不老实,却是将脑袋枕着镇国公主肩膀的。她乌亮的长发如泼墨般散开,一张脸更是直接窝进了李长锦的脖颈里。乍然一看,这俩人就像民间寻常夫妻那般,自自然然地相拥而眠。
阿否忙不迭把纱帐放了下来。
她感觉有点不对,可又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对。
一个时辰后。
阿否站在内室的屏风外,等了一会,才放低声提醒道:“少主子,马车都已备好,您该出发了。”
顾元安俯身坐在床畔,细心替李长锦喂了药之后,又拉着锦被将她盖得严实。顾元安端视她恢复了不少红润的脸孔,把脉时听见阿否的催促,便轻轻道了声:“我走了,等我回来。”
李长锦双眼紧闭,依旧没有回应她的话,沉沉睡着。
这一路上,阿否见她蹙着眉,也不知在沉思什么,颇有些烦心忧愁的模样。受封世子明明是件大好事,但她家少主子显然不怎么欢悦,阿否生怕打扰到她,便也只好忍着不说话。
直到停在定侯府门前,阿否才出声说到家了。
顾元安坐在车内,都能听见外面人山人海、擂鼓响声的热闹。
今日不但是她举办冠礼,也是她那二妹妹正式进宫的日子,定侯府一双女儿各有归宿,可是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这两桩事竟凑在一起办了。
阿否将车帘撩了起来,顾元安正弯着腰欲出去,不料车外这时突然探进了一颗头来。
两人差点撞在一起,顾元安急忙稳住了,也生生地把主仆俩唬了大跳。
“顾元安,看你这次往哪躲。”那人阴森森地盯着她,面上笑得好不阴险,正是多日不见的齐知礼。
顾元安看清了她那张脸,见到是她才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她简直哭笑不得,抬手摁住齐知礼的额头,将她推开一些:“你要吓死我呀。”
“是你要气死我,我都快被你气死了。”齐知礼先搀扶着她下马车,没好气地瞪了顾元安一眼,气上心头又拧了一把她的腰,愤愤道:“死鬼顾元安,你竟然真的舍得两月不见我!”
顾元安心虚,抬手拉住齐知礼的衣袖摇了摇,“你听我解释……”
“行了吧,我可不想听你在这狡辩。”齐知礼轻哼一声,“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我还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肯定又是为了我好,对不对?”
顾元安忙点了点头,齐知礼撇嘴又哼道:“别用这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我,我可不是什么心软的人。”
“好了,你就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被当场抓获的顾元安自知理亏,脸上绽放笑容,扯着她的衣袖摇来摇去。
齐知礼本就是个心软之人,只要她撒撒娇,齐知礼都会放过她的。
齐知礼自知自己原本也不占理,要不是她母亲从中作梗,顾元安也不会如此。于是她板着脸,严肃道:“除非你以后不许再躲我。”
顾元安眨眼,“那你母亲……”
“她才管不了我。”齐知礼牵住她的手,“我想跟谁交往就跟谁交往。”
齐知礼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主,折腾起来叫人不得安宁,想必这些时候齐国公的日子也不好过。顾元安笑了笑,也牵了她的手一同进门:“齐世子您大人有大量,前途必定一片光明哦。”
“臭元安,你少吹捧我了!”
* * *
镇国公主府。
春竹战战兢兢地跪在门边,任由那道女子身影入了门去。
李长锦病得太久了,整个房间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药味,平常虽然时不时也会开窗透个气,但正常人闻起来还是有些刺鼻的。晋束一进便皱了皱眉头,先是拿手往鼻子上挥了下,却仍觉得被那股药气重得喘不过气来,她呼吸不大顺畅,只好前去将紧闭的两扇窗打开了一些。
晋束走到榻边,动手将轻纱挽起来,开口问道:“府里最近如何?”
“一切如常。”跟随而来的春竹连忙答道,她是晋皇后的人,她也很意外晋皇后竟会亲自过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只管吱会奴婢一声。”
“你把公主照顾得很好,这些年着实辛苦你了。”晋束低垂眼睛道,“你先出去吧。”
春竹不敢离开,出去守在门边。晋束往床沿一坐,看着李长锦那张苍白的脸,许久才叹了声道:“长锦,我又来看你了。你瞧瞧你自己如今这副模样,强撑着做什么,又是何必呢。”
晋束讨厌李长锦的傲气,曾几何时却也被她的傲气所折服。
她想嘲笑,却又笑不出来。
李长锦出生在帝王家,是从宫城里走出来的公主,她有着与生俱来的矜贵和尊荣,她宁愿死,都不会舍弃自己的身份和气节傲骨。
宁愿死,也不愿向她求饶。
晋束甚至想过,只要李长锦向自己服软低个头,她就一定会放了她,还她自由还她名誉。只可惜李长锦太硬气了,就如同曾经说不喜欢她的时候,一样冷血无情,一样让她感到害怕。
她被称为京城第一美人,她用了十年时间,甚至付出了一切,却打动不了李长锦的心。
晋束怎能甘心。
她不甘心,所以就用极端的手段。
“长锦,我不会让你死的。”晋束倏地笑了,从袖中倒出一颗药丸,轻轻掰开李长锦的下巴之后,塞进她口中。
“你且好好活着吧,好好看着我是如何实现你从前的抱负。”晋束继续笑道,“我会让你知道,没有你,我一样可以统治大缙的江山。”
曾经的镇国公主,曾经战无不胜的威风大将军,眼下却命悬一线、柔弱地躺在了床上。
见李长锦病怏怏地毫无抵抗力,晋束不禁心生怜惜,抚了抚她的脸颊。
心里也突然感到些许平衡了,虽然求不来李长锦的心,得不到圆满,但至少在阴谋诡计上面,她还是赢了李长锦,她还是比李长锦更聪明些。
晋束一直以来都恪守自己,留了李长锦一份尊严,可她低头,却没忍住腰身慢慢向下弯去。
兴许是那药丸暂时起了作用,也兴许是李长锦感觉到了陌生的气息,她眼睫微动,当晋束距她越来越近时,一瞬间竟猛地睁开了眼。
晋束猝不及防,对上她寒光闪烁的眸子,怔住了。
李长锦对她向来不客气,一双眼眯起来,一掌毫不犹豫地击出。晋束及时反应过来,慌忙往一旁躲闪之后,吃惊道:“你醒了?”
“你给我吃了什么?”李长锦沙哑开口,满腔的苦涩。
晋束闻言了悟,应当是自己的解药让她苏醒了。晋束解释道:“无毒,是让你多活几日的药罢了。”
李长锦皱眉,体内的毒性果然被压制住了,她的四肢也正在逐渐地恢复力气。但李长锦一眼都不想看见这个女子,更不想交流半个字,及至有了下床的气力,她便去开了门,横扫了眼跪在门边的春竹,平静问道: “驸马呢?”
春竹颤抖着不敢吭声。
晋束闻言出了门来,笑着应她道:“你那小驸马回了娘家,行冠礼去了。”
她想了想,抬眼瞧着李长锦冷着的脸,心中有了一计 ,意味深长又道了句:“我看你恢复不错,我也正要去趟定侯府,要不一同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