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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十年回首 ...

  •   第一章:十年回首

      小光头穆易曾对我说,一个男人的青春是离不开三样东西的。
      兄弟、游戏、姑娘。
      这个道理是我在初中毕业很久以后才悟出来的。
      而小光头穆易原本不是小光头,他有着一头乌黑茂密的自来卷。
      至于他为什么会变成小光头,那便是另一个复杂而动人的传说了。
      正如小光头穆易所说,少年时代如果没有兄弟,游戏以及姑娘的记忆,那可谓是没有真正地开始过少年时代。

      而这个故事,起始于十年之后,也结束于十年之后。而我要讲的,是发生在这十年里的日日夜夜。
      夜,静谧地雪夜。
      惨白摇曳的手机灯光斜照在小光头穆易那锃光瓦亮的额头上,在手机灯光的照耀下,他那厚重地酒瓶底镜片闪烁出同样惨白地光芒。我抬起头,看着他举起那油光瓦亮的斩骨刀,呼的一声,一只肥硕的鸡大腿飞到了我面前的瓷砖地上。
      “靠!”
      泛着晶莹油光的鸡腿摔在了残破肮脏的瓷砖上,正好压在我剥下的蒜皮碎屑上。我不禁心疼地大叫起来。
      小光头穆易透过他那厚厚的玻璃底镜片睥睨着我,一副“爱吃不吃你要不行给我滚”的态势。
      在那一刻,我猛然想起古人“威武不能屈”的名言。
      但,在满满一大盘子烧鸡、猪肝、猪排等熟食的诱惑下,我决定还是发扬“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种先贤遗风,反手抄起地上的鸡腿,放在水龙头下冲冲,一口塞进嘴里。
      “哎,子文,别介意啊,鸡大腿掉地上了,我怕你俩吃了拉稀,我就先干为敬了啊。”
      姜子文在屋里看着小光头穆易的素描画作,“嗯”地回了我一句。
      而小光头穆易则将他那颗同鸡大腿一样泛着晶莹剔透油光的灯泡脑袋扭转过去,对着砧板上的烧鸡继续着他那如同恐怖杀人狂般的拆卸动作。
      “蒜扒好了啊!”
      我擦了擦手,将那几瓣蒜随手放在砧板上,说时迟那时快,穆易当着我的面啪啪两下用刀侧拍扁了那几瓣蒜。那动作流利的如同用苍蝇拍拍死蚊子一般。
      蒜汁蒜渣崩了我一脸,小光头穆易用袖口擦了擦他那酒瓶底眼镜,自顾自地开始将扁平状地蒜瓣切碎成末。
      “你大爷的!”
      “开饭了啊!爱吃吃不吃滚啊!”
      我纵使英雄附身,也不想和拿着斩骨刀的小光头在这些糖衣炮弹面前拼个你死我活,孙子曾曰“将计就计”,我就为了革命的后期胜利暂时忍辱负重一下吧。
      一盘子刚被小光头穆易肢解透彻的烧鸡,一盘子排列整齐的猪肝切片,一盘子冒着嘎吱嘎吱气泡的猪排被我俩端进了他的卧室。在他那复古的小筒房里,能够正常运转的事物没几样。我有时甚至会开始怀疑,小光头的脑袋是不是也会间歇性运转不正常。
      他的卧室灯光明亮,那是因为仅存的一根日光灯管还在正常运作。我们没有桌子,穆易便从床底下拉出一个还算结实的行李箱,用手抹了抹上面的灰尘,三个盘子随即被放在了上面。一同被端上来的,还有刚才被小光头穆易拍扁切碎的蒜头混合酱油着做成的一碟蒜酱。
      哥三儿直接往地上一坐,穆易分给我和子文一人一饭碗,三副筷子插在肉里,需要自取。接着他自己筷子一夹,烧鸡的某个部分便进到他的嘴里。
      “哎,哥几个,今晚没饭也没蔬菜,有点奢啊。”
      小光头穆易再次瞪了我一眼,脸上依旧是那副“你爱吃吃不吃滚”的表情,他筷子又是一插,一个豆包被送进了他的嘴里。
      “哎,穆易,今天我和鸣雨回六中了。”
      姜子文边说边给自己倒上一碗雪碧,小光头穆易看了看他,咬嚼肌在脸上不断地翻腾,一个豆包就这样被消灭了。
      “六中啊。”
      小光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
      “鸣雨,有十年了吧。”
      “额,当时军训,你天天晚上在寝室讲黄段子。”
      “滚!”
      我们三个笑作一团,不经意间,我眼神扫过插在书架上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我们略显稚嫩,身着六中校服,面带微笑,背景是部队的军区大院,小唐老师和两名教官坐在前排,双目炯炯有神。
      我不禁思绪万千,开始回想起我那遥远的少年时代。

      那是一个和以往一样燥热的夏日午后,那时候,江城市的夏天热得要命。不过,六年后,当我来到了南方的夏都,我才知道什么叫做阳光普照教你做人。
      正当我拨弄着遥控器百无聊赖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是小学同学罗凯。
      “鸣雨,今天六中发榜,一块去看看啊。好像是分班的排表。”
      嗯,那天是所谓的发榜日。
      放下电话我穿上衣服登上自行车便直奔六中门口。
      我家离六中近的很,快点骑五分钟就能到,所以那时候我从来不担心上学迟到。
      远远一望,罗凯和我另一个小学同学程子康已经在六中门口等着我了。哦,对了,差点忘和你们解释,为什么会有发榜日这一说法。
      现在的孩子很多刚上幼儿园就开始累死累活地玩命上补习班,又是奥数又是作文,恨不得三岁读完万卷书。我小学虽然也上,但是好歹都是所谓的“兴趣特长班”,十年前,“小升初”的升学战争还远未打响。
      同样是在小学毕业后某个夏日午后,家里的电话再一次响起,电话里面通知我:某月日去六中参加摸底考试。
      当时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说好的减负呢?说好的素质教育呢?说好的为祖国的未来创造一片美好的蓝天呢?但革命导师(我妈)教导我,要赢在起跑线上,所以我在后半个假期天天预习借来的初一教材,预习的效果怎样估计诸位都知道,反正我现在是基本全还给老师了。
      所以每年一到教师节,我都想发自内心地和诸位老师说一句:“老师,我把知识都还给您了,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把我那学费打到我卡上?”
      不管怎样,考试还是要考的。科目很少,只有数语外三门。
      我入学考试的成绩是全校排名134,而开学第一次期中考试排名是143。别问我为啥记得这么清楚,因为这个入学成绩我被我老妈无情批判了。她希望我将来能够进入全市最好的高中——江城市第二中学(简称二中)。而这个成绩属于危险区域,稍不努力便会滑出择校范围。
      后来我也毫无悬念地进入了二中,可惜在六中里那种美好的同学情谊,那种集体归属的温暖是再也没有体会到。
      再来说说这所谓的发榜。
      说是发榜,其实就是告诉你,摸底考试之后被分在哪个班级。
      罗凯和程子康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班级,他们都在四班。
      我?我在八班。
      数字还挺吉利的。
      学校在公布班级花名册的同时还通知了何时到学校来报道。就这样,在2005年的夏季末尾,我从一名光荣而优秀(有待考证)的小学毕业生,一名优秀的少先队员(同样有待考证),蜕变成了有资格成为共产主义接班人(共青团员)的初中生。
      而我少年时代最美好的记忆,我学生生涯最欢愉的时刻,也就此开始。
      报到那天,抬眼一望,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六中操场人山人海,黑压压一片,我想,我的人群密集恐惧症在那时就已经初现端倪。望着这恐怖的人海,我猛然间发现了一块写有阿拉伯数字8的牌子,直觉告诉我,应该快速移动到那里。
      于是我三步并两步,穿过茫茫人海,终于站到了写有阿拉伯数字8牌子后面的队伍里。
      当时六中的大操场还没有经过翻修,布满沙子与尘土。江城市在九一八事变第二天便被日本人占领,而这所学校,是当年日本人建立的女子中学,招收中日学生,实行奴化教育。日本人在设计时考虑到了沙子的比热容等高级问题,所以在大操场的下面有自动喷水系统。在炎炎夏日,经常能见到老校工拿着扳手,在操场地面上敲敲打打,几个喷水口变戏法似地弹出,向四周顺时针转动喷水,水花在阳光的照耀下折现出彩虹的图景。
      随着队伍来到了三号教学楼,也是当时六中最新的教学楼。我们初一整个学期就在那栋的五楼上课。在固定的教室,身旁是固定的同学,听着固定的老师,上着固定的课程。
      那样的光景随着初中毕业也一去不复返。
      三号教学楼的形状类似于英文字母L。在三号和一号教学楼的中间是一个狭小的广场。一个低矮的锅炉房将广场与二号教学楼隔开。我站在队尾,身旁就是姜子文。他是我的小学校友,当年一部动画《封神演义》曾占据电视荧屏,后来他笑着和我说,他的名字,貌似就是他父母在看《封神演义》时给他起的。
      啥?你说你还不明白他名字怎么来的?
      那个拿着直钩钓鱼的姜太公姜子牙您知道么?
      不知道的话就当我啥都没讲。
      那时他的个子比我高很多,沉默寡言。谁也不会想到,十年后,我们坐在小光头穆易家的地板上啃着鸡腿,身高也相差无几。
      带队的小唐老师,身材精瘦结实,皮肤黝黑,中等个头,一看便知是个体育老师。当然,班主任是不可能让体育老师来担当的,班主任李老师那个时候因病住院,由他来在军训期间当代课老师。
      不过后来听说,李老师住院,是因为六中那高级的移动黑板掉了下来,把她给砸伤了。
      我们坐在教室里和小唐老师大眼瞪小眼,小唐老师一言不发,转过身去在黑板上歪歪扭扭地画了个心,不得不承认,很难看出来那是个心。
      大家笑了,他也笑了。
      “同学们,别光顾着笑,这个心,代表很多含义啊。虽然我呢,只是代课老师,但是,我,很热爱这个集体,希望和大家在这短暂的时光中好好相处。”
      之后大家开始自我介绍,那个时候的我们天真无邪,畅所欲言,各种各样的发言五花八门,没有说不出,只有想不到。
      当时小唐老师要求我们不仅要说自己姓甚名谁,还要说说自己的理想,说说将来的愿望。
      你问我当时我的理想是什么?
      成为一名军事家。

      当天下午就要去军训,开完班会,我一股脑地把发下来的那三十多本教材塞进车筐,骑上自行车飞奔回家。
      奶奶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在等着我。父母也都在家里帮我收拾行囊。
      我绝对是娇生惯养的坏孩子。
      我也加入到了收拾行囊的队伍中,伸手伸脚忙的不亦乐乎,但很快我就发现,其实我是在帮倒忙。
      那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军用背包,高度将近一米五。
      里面满满塞了枕头被褥、洗脸盆、毛巾、刷牙三件套还有一个搪瓷的饭碗,当天晚上我便后悔自己没拿杯子,想喝水所以只能用那搪瓷大碗来喝。
      现在想想,当时喝水的时是否有当年梁山好汉那种“大口喝酒”的豪迈呢?
      我妈怕我吃不好,给我拿了好些个威化巧克力,后来我用这些威化饼和寝室的人做起了小生意......
      午饭过后,在千叮咛万嘱咐之后,我老爹和我将庞大的背包放在自行车上,护送着这个大怪物昂首挺胸地再次来到六中。那时的我豪情万丈,拥有着胡汉三回来了一样的霸气,虽然那时,我进入六中还没超过24小时。
      我的初中生涯,就此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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