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霜》湘南音

15、擅闯魔界（一）

　　距离上一次和轩辕墨一起来人界，已有千年时光，而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光，对我而言，已经成为了渺渺往昔，完全没有任何价值的往昔。

　　曾经也幻想过，和他再度携手同游人间，却是断然没想过，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而且，还仅仅只是路过。

　　人界经过千年的洗礼，似乎转变很大，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和幸福，谈论的，也都是充满希望的事情。风景也不再如从前那般，满目望去，生机盎然，绿荫满地。想来这一世的皇帝，公德不小。

　　追上轩辕墨之后，自我死命坚持要与他同行起，就一直没见他有好脸色，直到来到人界，他许是被这派美满景象感染到，嘴角甚至时常露出淡淡微笑。

　　“人界如今变得如此安宁，你的功劳不小吧？！”踏云飞过一片金黄色的辽阔麦田时，满鼻麦穗的清香，我一个忍不住，飞到他身侧搭话，然而他似乎仍在介怀我的任性，兀自别过头去，一声不吭。

　　心下恻然，我叹了口气，郁郁地退到他身后。

　　过了不知道多久，脚下呈现出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他低头看了看，忽然停了下来，转回头瞟了我一眼，说道：“越过前面这树林，再不远就是魔界的黑河，我们先在此稍作停留。”说完，他也没理会我的反应，径直俯身往下降。

　　我咬了咬嘴唇，恍然想起千年前他甩掉我的伎俩，忙不迭加速跟了上去，一把拉住他的袖摆，急问道：“莫不是又在动什么脑筋，想把我甩下？”

　　轩辕墨坦然自若地望了我一眼，冷冷说道：“且不说千年前要甩掉你就不易，以你如今的修为，我自然更不会浪费自己的精力。”

　　“那又何必休息，一鼓作气冲进魔界不行吗？”他越是这么说，我就越怀疑他的动机，手上不自觉加大力度，牢牢拽住他。

　　许是手臂被我抓得有点疼，轩辕墨皱了皱眉，说道：“黑河瘴气很重，你我若是不在此调息好就莽撞而行，只怕是还没挨到它的边，就已经中毒晕倒。”说着，他猛地握住我的手腕，沉声道：“你实在太野蛮。”

　　手腕上忽然一凉，我心一颤，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倏地冲入脑海，我定定看着他的手，直觉当下这情景，包括他说这句话的神色，都曾在什么时候经历过，可无论怎么努力去回想，都是枉然。

　　“怎么，还不松手吗？”他冷冰冰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缓缓松开他的手臂，眼光却是一刻也不愿离开他握住我手腕的那只冰凉的手。我笃信，他刚刚的那句话，我一定在哪里听他对我说起过！而且，分明不是此次重逢，更不是千年前相遇时听到的！！直觉告诉我，那已经是很久远，很久远的回忆了。

　　“轩辕墨，你能不能再说一遍刚才那句话？”

　　显然被我弄得有点糊涂了，他眉头深蹙，怔怔好一会儿，也不说话，直接就甩开了我的手腕，然后落地找了棵大树，盘腿坐了下来。

　　“只说一遍就好！”我不依不饶地跟上去，半蹲下身子迎上他幽远深邃的双目，咬牙切齿道：“算我求你！”

　　置若罔闻般，他半睨着眼看了看我，毅然地闭上眼，说道：“我们时间已经不多了，调息完毕时你封住心脉，便可随我进入黑河。”说完，他深吸一口气，双手一合，便已开始自行调息。

　　见他如此，我虽然仍不肯放弃，也是没有半点办法，只想着等以后有机会再说，便靠在他身旁，也慢慢进入调息状态。可是，就在我沉心调息时，竟然听到轩辕墨起身的声音，紧接着，周围的温度突然就升高了不少，再来，便听他说道：“我已在你身边设了结界，你且安心在此等候，切莫莽撞破此结界，否则你会元气大伤。此外你记住，五个时辰后，此结界会自动破解，若那时我还没回来，你切不可再闯魔界，只管尽快赶回仙界去，向我师傅禀明情况！”

　　恍然大悟，我即刻停止调息，可睁眼一看，他人早已无影无踪，而我的身边，果然被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黄色气罩，且是天境最厉害的轩辕结界！

　　沉住气，我使出全身力气朝结界最顶端轰击一掌，却是不想，气力瞬间反弹回来，我下意识闪身一躲，才不至于被击中。深谙此法行不通，可我根本没有别的办法，又不肯轻易放弃，只好想着看能不能借此减弱结界的威力，于是我又试了十余次，终于累到无力，它却是依然丝毫未损。

　　身子一软，我无力地靠在树上，闭上眼，长长叹息。我叹息，自己实在太蠢，居然再一次上了他的当。我更叹，他竟然这般不信任我。

　　就在这时，我甚至还来不及恢复元气，头顶忽然传来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待我抬头一看，整个人立马僵住，此时我的头顶上，竟是黑压压一片，无数扇动着翅膀的黑色小魔人不停地绕着结界在飞。

　　真是时运不济！怪只怪我太固执，把力气都用来做无用功了，如今大敌当前，我连动一下手指都难，怕是再无精力应付！心一沉，我也懒得再费神，索性泄了气，眼巴巴坐着等死。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们冲进来，只不断在头顶上飞来飞去，发出一阵阵怪声，我脑子一转，不禁喜上心来——我实在太笨，这结界既然能挡我出去，自然也能挡他们进来！！

　　深吸一口气，我尽量平复心情，随即盘腿调息，暗想着一定要在结界自动破解前恢复元气，保住性命。

　　就此僵持了不知道多久，我自感元气恢复了大半，便收息长吐了口气，也就在这时，我才发现耳边仿佛已经听不到任何怪声，不禁好奇地睁眼一看，头顶上竟然一片天朗气清！！

　　心头一惊，我忙不迭站起身来四处察看，才发现黑色小魔人都已经莫名消失不见了！再仔细一看，结界外周的树脚下随处都是一滩滩黑色的污迹，想来该是那些魔人死后留下的，而就在我正前方的一棵树后，露出了一件竹绿长袍的一角，那袍子上，也已经是污迹斑斑！

　　脑中瞬间闪过风玄白的影子，我心口紧了紧，忙大声喊道：“玄白哥，是你吗？”除了他，仙界上下再没人有这竹绿长袍，他应该是暗中跟来了。

　　那袍子颤颤地动了动，却是没有任何回应。

　　我又喊了一句，他仍是无动于衷。

　　暗暗有些担心，我忙靠着树坐倒，尖叫一声后佯装晕过去。

　　果然不出所料，他一听到我的尖叫声，忙不迭走了出来，连连喊道：“吟儿，你怎么了？”

　　一咧嘴，我笑着坐直身子，睁开眼睛刚要嘲弄他，立即被眼前的情景震住——他的竹绿长袍已经破烂不堪，浑身上下不是黑色污迹就是他自己的血迹，脸上更是被划破了两道长长的口子，渗出了鲜红的血滴。

　　一时之间，我心酸得难以自抑，整个人傻傻地看着他，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刚刚我头顶那黑压压的一大片，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数以百计，而他之前中了轩辕墨一掌，想必元气早已受了损，加上这一路的追赶，他再应付这成群的魔人……简直无法想象！

　　“你这丫头，竟又被你耍弄了！”才说这一句，风玄白的身子不自觉地晃了晃，他连忙盘腿坐下来，运气调息。

　　心涩不已，我缓缓靠近他，隔着结界定定地望着他，也不敢多说话，以免分散他的精力。

　　“吟儿，你不会怪我擅自跟了出来吧？”忽然间，他虚弱地张了张口。

　　再也无法忍耐，我好一阵狂摇头，哽咽道：“你别说话了，好好调息吧！你这个大傻瓜，受了伤还要追出来，还这么拼命救我！”

　　他的嘴角淡淡地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慢慢说道：“你以为我看见洛年晕倒之后还会傻傻地硬生生受他一掌吗？虽然还是不小心伤了些元气，倒也不至于不省人事。不过要不是如此，我也不会这么慢才追上你们，还差一点儿就赶不及……”话没说完，他连连咳了几声。

　　“玄白哥你快别说了，快静下心来调息，你现在伤得很重，我……”我来不及把话说完，一眼就瞥见轩辕墨满脸焦急正朝我们靠近，忙大声喊道：“轩辕墨，你快放了我！”

　　轩辕墨甫一落地，忙大喘了口气，紧张兮兮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又看了看周围，二话不说扶起风玄白，嘴中念了一句符咒，手一撑，我所在的结界随即扩大了一圈，将他二人也圈了进来。

　　“方才是不是有上百的小魔人在此地出现？”一靠近我，轩辕墨才喘顺气息，劈头就问。

　　点点头，我忙伸手帮忙扶着风玄白靠树坐下，然后从腰间取下从君山花仙花非烟那儿讨来的花露，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了一口，再看着他脸上和身上的伤口都好好地自动愈合，又施法将他身上的长袍复原，才长出了口气，“玄白哥，你且好好调息一番，等恢复了元气就该无大碍了。”

　　“怕是没这么轻松。”轩辕墨猛然插话道，“仙界的内奸早已将我们来此的消息透露给魔界，我方才还没来得及接近黑河，就看见成千上万的小魔人从魔界飞出，团团挡住黑河的入口，并四处搜寻我们的下落。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脱身，原本担心你……”话说一半，他莫名其妙地噤声，只幽幽看了风玄白一眼，才沉着脸继续说道：“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才行。”

　　直到这时，慌乱的我才注意到他身上也是污迹斑斑，手上也被魔人的利爪划破了好几道口子，忙又拿出那瓶花露递给他，他却是连看都没看一眼，只别过头走到另一边盘腿坐好，兀自拿出一颗药丸服下后淡淡地说道：“我已将此结界隐身，不过只限一个时辰。因此在它暴露之前我们必须尽快恢复，离开这儿。”

　　哭笑不得，我的手就这么尴尬地悬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我黯然，原来在他眼中，连我的好意，都如此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