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偷亲

5、第 5 章

　　她脚尖往前探去，何宗泽马上有所察觉地后退，桃花镇的傍晚，行人少的厉害，四下万籁俱寂，何宗泽觉得呼吸似是比往常变沉重了些，打在他的人中上，湿漉漉的，莉三不动了，她扯了扯嘴角，勾出一副若无其事地笑，“你要送我回家吗老师？”最后两个字稍稍加重，老师这称呼，连着前面那句请求不自觉都变了味。

　　何宗泽右眼皮怦怦直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安静好一会儿，最后决定拒绝：“你还是自己回去吧。”

　　*
　　隔天何宗泽去学校授课，正如王梦坤所言，这个班的学生确实比其他班要调皮的多，他站在讲台上，瞧着底下一张张嬉笑的脸，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摆设，摆在讲台上，上课进，下课出，无趣又轻松。课堂点名时，学生们更是用尽全力发挥自己的愚蠢，学狗学猪的喊到声花样百出，何宗泽冷着张脸，也不出言阻止，任由他们胡闹，名单翻到倒数第三行时，莉三的名字蹦了出来，他手颤抖了下，整个人就如同被按了静音键，发不出一点声响。

　　隔了好久，他才从喉咙里憋出两个字：“莉三。”

　　“老师她没来。”

　　下面有学生回答。

　　“她为什么没来？”

　　“不知道，可能去跟男人喝酒了吧。”

　　学生们哄堂大笑，笑声里掺着满满的恶意。

　　何宗泽想起昨晚她跟自己作保证时，一脸坚定又诚恳的模样，忍不住笑——果然漂亮的女孩子，连撒谎都会显得格外真实。他把课件翻开，摊在讲台上，敲了敲黑板示意大家安静，心里一面想着，下次见面他一定装作不认识她，一个爱撒谎的女孩，一个举止怪异的女孩，不值得他给予帮助。

　　等莉三睡醒，已经是下午四点。她从床上爬起，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莉三昨晚与何宗泽在十字路口分别后，她没有回家，而是辗转回了烧烤店，八点钟，是大部分人工作的结束，而对莉三，对烧烤店来说，却是工作的开始。老板把冻在冰箱里的肉制品扔进挑选栏，坐到柜台前，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十，递给莉三：“你的提成，诶对了，昨晚你在哪儿找的那个男人，下手真大方。”

　　“街上遇见的。”

　　莉三把五十抹平，折叠整齐，装进裤兜里，紧贴大腿根的位置。

　　“不错嘛，点了那么多道菜，付费时眼睛都不眨。”

　　莉三翻了个白眼，“烧烤又不贵。”

　　“一个人吃已经很贵了，一百多，四五个人拼单才划算，而且许多菜你都没碰，活生生的浪费，他也不心疼。”老板砸了咂嘴。

　　那晚莉三忙活到凌晨三点，才收摊回家睡觉，被灌了不少酒，她趴在厕所干呕了好几次，也懒得洗漱，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骨头般，软绵绵的跌进被窝里。莉三知道美貌并不永存，她也清楚地察觉到衰老已经不知不觉爬进了她的眼睛，和同龄人相比，她的目光似是被蒙上了一层剥不开的雾，死气沉沉，毫无光彩。有时候躺在床上，睁眼瞪着泛黄的天花板，莉三觉得自己心跳愈来愈重，像是要破开她的胸膛，跳出来般，也就是这个时候，莉三第一次意识到死亡。

　　隔壁房间瘸子的呼噜声传来，像山间猛兽，钻进莉三的耳朵，扰得她困意全无，莉三把自己关进被子里，扭开水龙头，将眼泪放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记得最后困意袭来，朦胧中莉三想起了何宗泽那张充斥着无奈和嫌弃的脸，可能在他的眼里，自己就如同被乱扔在街头的垃圾，肮脏，下贱，散发着恶臭。

　　莉三有些想笑，水龙头失灵了，关不住的眼泪拼命往外钻，落在枕头上，湿了一大片，上半张脸是哭丧的，下半张却是笑着的，像个疯子，活脱脱的疯子，不过很快她又想明白了，垃圾就垃圾吧，就算散发着恶臭，那些男人还不是自觉凑了过来吗，没人逼他们，也没人命令他们，不是吗？被欲望驱使，却又不敢承认，这么看来，似乎又没了高低贵贱之分。

　　一周过去，校领导突然召集全体语文组教师开会，据说市里召开了高中生作文比赛，要求桃花镇也积极报名参加，获奖者可获得一次夏季出游机会，校领导对这次比赛格外重视，让学生们外出长长见识，听起来倒是件很不错的奖励，还可以调动学生们学习的积极性，一举两得。

　　一班班主任附和：“我们班有几个学生写作还行，就是太死板，不新颖，参加咱们学习自己组织的比赛还行，市里…我估计挺悬。”

　　六班语文老师笑：“作文写得好与坏，老师是关键。”
　　一班班主任无奈：“我只能提议，动笔还是由学生自己。”
　　旁边有人附和：“确实，你提议再多，他们不采用，咱们当老师的也没有别的法子啊。”
　　校领导把眼睛看向何宗泽：“何老师你说了？”
　　突然被点名，何宗泽连忙坐直身子，推了推眼镜，说：“我带着学生参加过很多届市里作文比赛，第一第二都拿过，放心吧。”
　　说话时王梦坤就坐在他斜对面，听到放心两个字，她微微侧头，藏在黑镜框下的目光满是期待。

　　等散会，何宗泽刚收拾好笔记本准备离开，王梦坤就凑了过来。

　　“获奖你有把握吗？”
　　“不一定。”何宗泽摘下眼镜，揉揉发红的鼻梁，“作文这种事情，还是要看学生自己，我们老师只负责修改和提建议。”
　　王梦坤点头：“那你准备选谁的作文。”
　　何宗泽说：“回头给他们布置作业，试试文字功底。”
　　王梦坤问：“你没打算选莉三？”
　　何宗泽忍不住冷笑：“她都没来上过课。”说完他沉默片刻，又补了一句“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不是天分。”
　　王梦坤遗憾：“有天分倒也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