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娆》婉兮月璃

10、游园惊梦(上)

　　点枝滑水, 凉意顿生.

　　我委顿于地, 栖到青苔之间, 许多个时日之后, 青苔色染遍了我的衣衫, 却仍夺不去了原来一袭胭脂绮色.

　　凋零, 复又重生, 是花的轮回, 也是蝶的.

　　蛰伏数百年, 我心若止水, 终于, 我抽丝剥茧地, 亭亭而起, 娇躯曳成春月柳, 眉梢唇角, 荡着万种风情, 依然含笑的樱唇似是擦了胭脂, 更多了几分灵动, 似是最最妖娆烂漫的花色凝结于唇上.

　　多少年过去, 我终于再次以人的形态立于世上.

　　三百年前. 苏州. 宝慧班.

　　戏台子里一片红火热闹的场面, 洒金薛涛笺浓墨大书: 游园惊梦. 名伶: 蝶恋花. 荣华赫赫的排场.

　　蝶恋花, 花老板是宝慧班的台柱子, 靡靡丝竹声一起, 广袖半遮面, 抚唇一笑, 俯仰生姿, 千般娉婷, 万种风情.

　　她分花拂柳行去, 莺娇花媚, 嗔痴哀怨念白道:"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又转东升. 冰轮离海岛, 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 恰便是嫦娥离月宫."

　　莲步缓移, 哒. 哒. 哒. 珠玉坠地般的声响, 步步生莲. 媚眼如丝, 酥手微翘, 醉酒衔了紫金盏, 水袖轻抛, 一个侧身, 眸深盈满, 姿若卧鱼柔若无骨的折腰下去, 舞衫歌袖, 颠倒众生.

　　台下的叫好声响动, 女子眼里是灼灼的欣羡, 男子眼里是炽炽的欲望. 戏罢散场, 人潮涌动而出, 不做片刻停留, 只余下一地瓜果残壳, 仿佛刚才的陶醉迷蒙只是海市蜃楼一般.

　　蝶恋花回到后台, 卸除头面, 暗自笑着, 名伶名伶, 再出名的也只是个下九流的伶人罢了. 若不是父母双亡, 孤苦无依, 谁又愿意浪费这青春韶华做一个戏子呢.

　　她正解下珠钗放下, 望着镜中的自己, 幽幽铜镜中映出一个人的身影, 便是宝慧班的东家楚逸.

　　"槿娘, 今儿晚上去徐大人府上的戏是……?"楚逸轻问.

　　蝶恋花手一抖, 一串嵌满南珠的金缕腰带应声落地, 她别开眼神, 轻声道:"随东家选就是了."

　　她的艺名叫蝶恋花, 别个都尊称她一声花老板, 唯独这比岁数自己大不了许多的东家楚逸, 仍旧像幼时一样, 唤她一声槿娘, 那是她的闺名. 她的戏, 唱念做打, 都是他教授的, 真真儿的女儿家心事, 化作戏文, 合着丝竹管弦, 清音缠绵, 期期艾艾啊的唱着. 人生如戏, 戏如人生, 谁说不是呢.

　　"月娘..."楚逸轻拍她的肩, "你怎么了, 是不是太累? 我替你煮了茶, 你喝了便好好歇着."他说着话, 走去外间去为她端茶, 槿娘望着他的背影, 他每次都给她煮茶, 那茶里有沙参、麦冬、石斛、炙杷叶、乌梅、青果、百合, 都是滋润嗓子的东西, 在这梨园行中花团锦簇的假繁华之下, 槿娘总觉得, 他有颗真心...

　　徐大人是本地的知府, 因着府里老妇人的寿宴而轻我们宝慧班去唱上三天的堂会. 筵席设在徐府后花园, 虽不算太大, 倒也精致可赏, 九曲十八回的连廊过后, 豁然出现一汪碧湖, 湖上的八角宝亭极宽, 且四面环水, 只有一条黄竹小桥通向亭心. 湖面上是接天莲叶无穷碧, 菡萏柔摆,潋滟金光下一池碧波粼粼.

　　徐府的下人领着宝慧班一干人等到东厢的客房歇下, 槿娘独自一间房, 待众人都回去各自收拾晚上上戏的行头, 楚逸留在屋里, "槿娘."他注视着她, "明儿才是老夫人的大寿, 今儿晚上我们就唱个<断桥>选段, 你若是不舒服, 我找菊仙替你就是, 你且再睡一阵."

　　槿娘拿了象牙柄的檀木梳细细梳理长及腰际, 如瀑般的乌发. 她端坐在镜台前, 绝艳的芙蓉玉面表情淡淡的, "东家, 今儿晚上谁扮许仙?"

　　"还是我."楚逸.

　　槿娘打开妆台上的雕花木匣, 用洁白修长的小指甲挑了一小块香气馥郁的红膏, 匀开, 满手栖霞, 再轻轻的揉到面上, 取了黛膏细细勾勒着眉梢眼角, 匀匀地描绘着柔润饱满的朱唇, 良久, 才启唇道:"东家还是许仙, 那奴也还是白娘子."

　　楚逸站在她身后, 一身玄色长衫, 脸上有着淡淡的笑, 一贯地清瘦卓绝, "好."

　　是夜, 他俩扮上戏妆, 唱那许仙与白娘子的断桥定情, 楚逸眼里的温存让槿娘几欲落了泪, 风声淹没了丝竹, 她眼波盈盈, 顾盼间明眸流彩, 实实教人心旌摇摇, 众人只说着戏好看, 只有槿娘的心理流着泪...

　　东家, 楚郎，这不是戏, 这是真心, 只盼着卸下行头, 你依旧待我一般温存, 夫唱妇随, 也不枉我这一生了...

　　我不是白娘子, 也不是名伶蝶恋花, 我只是槿娘, 你捡回来照顾长大的孤女.

　　谁说戏子就没有真心呢.

作者有话说

　　好吧~~某璃承认,写这个故事完全是因为看了~~~~~
大萌京剧扮相啊~~~还有昆曲的扮相~~~~~
PS一下，“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又转东升. 冰轮离海岛, 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 恰便是嫦娥离月宫.”这段唱词来自于梅兰芳那超级经典的~~~~这个戏起源于清乾隆年间,不过咱这文是架空,所以请54历史吧~~~~
扮相的话，某璃每次看到张国荣GG那就犯花痴~~~~~~
这个故事颇为慢热,某璃慢慢写~~~~~~~晚上争取再更一部分~~~~~~~~
多留言呐~~~~~~~某璃星星眼盼望着大家的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