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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坎·离 ...

  •   【物不可以终过,故受之以坎;坎者,陷也。
      陷必有所丽,故受之以离;离者,丽也。】

      这样的不期而遇对双方来说都是始料未及的。
      宁王此刻刚从烟花之地出来,哪料想迎面却走来了那一位貌若故人之士。
      正是化身为麻子脸的原太子。
      于是宁王愣在了原地,眯起眼开始打量起这位脸熟的仁兄。
      而太子不愧为太子,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保持着一如既往的镇静。
      他神色淡定,略带疑惑地看着宁王,仿佛两人素未谋面一般。
      他先开口问道:“这位仁兄,我们认识?”
      宁王看着那张麻子脸晌久,说像那是真的很像。只是他那个一向心高气傲的哥哥怎么容许自己满脸麻子呢?那还不如让他去死呢!
      于是他跟着赔笑道:“抱歉,先生和我一位故人有些相像,失礼了。”
      说完,便拂袖而去。
      太子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沉下脸来,重重叹了一口气。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秋来冬去,又是一年开春之日。
      皇城一派喜庆祥和的气氛,不仅仅是因为过去那一年国泰民安、丰衣足食,更是因为这年春天,皇家有一桩大喜事!
      侵扰易国多年的萨国已经和易国朝廷定下亲事,今年春天萨国国君就会正式迎娶易国的公主——当朝皇帝的小侄女儿。
      这是一桩震惊国际的大事。
      迎娶的礼数自然得按照易国的规矩来。
      萨国会派上一行迎亲的使者,带着浩浩荡荡的聘礼前来易国提亲。
      而作为大国的易国自然也会好酒好肉款待贵客。
      那几日全城不用宵禁,彻夜点灯,开放夜市,更有大型的游行灯会!

      可光明与黑暗总是如影随形。
      大大小小的马车中,却有三辆喝开人群,往三个方向疾驰奔去。
      一个身影站在皇城最高的屋顶,看着这三辆不合时宜的马车,默默记下了他们各自的方向。
      “嗖”的一下,身影消失,没入了人流之中。

      宁王卧于榻上,悠悠呷着侍女送入口中的葡萄,一边听下人汇报——
      “殿下,万无一失。”
      宁王抿嘴笑了笑,挥挥手,让他退下。
      他抬手不无留恋地摸了摸坐垫与那精致的雕花扶手,轻拍了两下,沉浸到自己美好的幻想中去。

      何陋屋中,太子正屏息静气、闭目养神。
      小丫头忽从外面闯入,打乱了他的休息。
      太子头也没抬,只是微睁双眼,问道:“如何?”
      小丫头调整了下呼吸,答:“我办事,你放心。”
      太子笑着问:“那你慌什么?”
      小丫头面色凝重,压低声音道:“有些不对劲,城里。”
      她把刚刚收到的来报给太子一一汇报。
      皇城中忽然冒出来比以往多好几倍的异邦人,个个虎背熊腰,看着就不像是善茬。
      还有那些清真寺的动向也很奇怪,一向与世无争的那些人,竟然也开始忙活起来。
      市集上小摩擦常有,好几个情报贩子比平常更加的活络,奔走于各个街坊间。
      最后,小丫头问了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太子拧起了眉头,并不答话。
      他脑中忽然出现了好些个不祥的画面,让他不动的心也慌乱起来。
      他忽然起身:“我要去找点心,你去和他说,老地方。”

      金碧辉煌的宴会堂上,气氛却是剑拔弩张。
      金光灿灿的食器横七竖八地散在红地毯上,更显触目惊心。
      那些穿着绫罗绸缎的达官贵人们此时全然没有往日的神气,个个瞪着惊恐的双眼,牢牢攀住身旁人的臂膀。
      舞台的中央是一个外族武人、一把刀架在另一个人的脖颈处。
      那另一人丰神俊朗、不怒自威,高高地昂着头,半点没有人质的弱势,正是易国的国君!

      要说事态为何会发展至此?
      却得从这一宴会开始说起。
      这一场宴会是专门为了迎接萨国迎亲使团而设,原本喜气洋洋,美酒佳肴齐聚一堂。
      两国还专门为了这一盛宴准备了各种娱乐节目。
      却看那易国的霓裳羽衣曲,如梦似幻,身姿曼妙的舞者们用红色的绸带连出了一片盛世气象,引得使者们啧啧称奇。
      然而,坏就坏在了萨国的节目上。
      节目名与萨国人一般简单粗暴,就俩字——刀舞。
      这一舞便舞出了问题。
      孰能料其中一位舞者舞到一半,忽然持刀冲向了皇上,迅雷之际,那刀便架上了皇上的脖子。
      而另外几位舞者动作神速,不及眨眼周围的大臣们已经被扼制住了。
      堂后大门紧闭,上百易军被关在门外,只能狂敲大门干瞪眼。
      说萨国使团入殿时明明就经过了严格的搜身,不能够携带任何利器的,就连用作刀舞的弯刀也该是没有开过刃的。
      可这位舞者的刀子往皇上的脖子上一压,却压出了一道血痕。
      这又是为何?

      当然,事态紧急,皇上的生死悬此一线之间。
      没人有闲暇去想为何至此,所有人的脑中冒出的问题皆是,今当如何?
      却唯有两人面色镇静,退居后处,静静看着,仿佛是把那主舞台给让出去了一般。
      说时迟那时快,萨国国君这“啊”字还没说出口了,被挟为人质的皇帝陛下忽然身子一缩,脚下一扫,把面前的刺客横扫在地。
      他眼疾手快,一把抢过刺客手中的弯刀,一个健步冲到了萨国国君的面前,弯刀向前一探,若不是萨国国君反应敏捷,这一刀足以割喉。
      两人你来我往相交数百合不分胜负。
      旁人却是目瞪口呆,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两人从殿头打到了殿尾,又重打回了殿头,殿堂中已然没有一件完好的家具。
      风声赫赫,终于吹醒了萨国守卫们的脑子,纷纷提起袖中小刀,前来助阵。
      可惜,为时已晚。
      方才皇上打至殿尾时,不动声色地劈了门栓,此时大批的易军已经气势汹汹地进入殿堂,刹那之间,局势逆转。
      眼见着好好的一出戏被生生搞砸了,萨国国君急怒攻心,脚下一个踉跄,被皇上制服。
      他口中愤愤念道:“小儿诳我!”抬头怒视那高高在上的易国皇帝。
      让人惊愕的是,皇帝的肌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
      褪去那一层皮之后,竟然是一张年轻气盛的武人之颜!
      那人的右额上有一道十字刀疤,分外瞩目。
      此人正是,右军总指挥使——十刀。

      惊愕只在萨国国君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他转而勾起唇角,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小声嘀咕道:“好在还有后计。”

      “我军已经在皇城各处埋下了炸药,若不想要皇城被炸成废土,放了我。”
      萨国国君的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的神色为之一变。
      有惊恐、有愤怒、有畏缩、有哭泣。
      持刀的十刀却只是沉下了脸,以更冷峻的目光刺向了围观人等中的那个正在不停打哆嗦的家伙。
      这家伙脸色发青,双唇直颤,也不知是惧的还是气的。
      他眼中浑然没有对他怒目以视的十刀,全神贯注于被压制在地上的萨国国君,怒火似是要把那人给烧了一般。
      萨国国君却淡然地看着他,亮出了草原男子豪放的笑容,以十分轻松的口吻,开玩笑似的说道:“中原有句话,叫‘你不仁,我不义’,这次没用错吧?”
      那气得头顶冒烟的家伙一个跨步冲到他的面前,拎起他的衣领,吼道:“你这个卑劣之徒!说!炸药埋在哪里?”
      他说着,试图要夺过十刀手中的小刀,那架势是奔着杀人去的!
      十刀也不是好惹的,紧紧握着小刀,一点儿也不松劲儿,尽管那个抢他刀的人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但那位大人说过了,这个叛国求荣的家伙,不能给他任何杀人灭口的机会!
      宁王十分恼怒,他恨不得杀了眼前的这个人。
      萨国国君料到在供出炸药埋藏之地前,易国是不会对他下手的,干脆放松起来,笑嘻嘻地凑近了宁王,在他耳边讥讽道:“我再卑劣,又怎么比得上要杀父篡位的人呢?”
      宁王气炸了,一个巴掌扇了下去,偏头对十刀命令道:“杀了这个人!给我杀了他!”
      十刀却不急不慢,面无表情,公事公办的口吻道:“陛下口谕,活捉萨国国君,不得杀。”
      宁王气得直跺脚,狠狠瞪着十刀,萨国国君却在一旁笑的开心。
      他打从一开始就没信这个不靠谱的愣头小子,做大事,靠的还得是自己。
      那炸药,才是今天真正的主角。

      后宫中,皇后陪着皇帝卧于榻上,替他擦着不断冒出来的汗水。
      门外,小丫头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安慰两人道:“先生会解决的,陛下和娘娘不必担心。自我认识先生以来,从来就没有他说到做不到的事情。”
      皇帝按了按胸口,点头,叹了口气。
      两个时辰前,这个小丫头扮作宫女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给他说了一个神奇的故事。
      原来那个麻子脸的状元真的是自己最疼爱的孩儿,他没死,他回来了!
      可是,自己的另一个孩儿却让他十分的寒心。
      他年纪大了,已经无暇顾及到太多事情,像这会儿本应该作为一个父亲严厉地去斥责那个犯错的儿子,但身体限制了行动,他只能躺在这里任人照顾。
      唯一能够做的,只是叫来了大太监,让其拟旨,称当今太子行为不端,即日起贬为庶人。
      一切吩咐妥当之后,皇帝露出了老父亲的表情,问道:“我儿呢?”
      小丫头答道:“先生有要事在身,待一切尘埃落定后,必当亲自拜见陛下。”
      皇帝鼓足了一口气,铿锵有力命道:“吩咐下去,今夜见我儿犹如见我,违命者,杀无赦!”

      此时的太子却一刻也不得闲。
      在偌大的皇城中找出那几个埋藏炸药的据点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
      从十刀那儿拿到的兵力,这会儿全都被他差遣出去,他自己却心力交瘁地立于何陋屋的破厅里,对着面前的皇城沙盘,凝眉沉思。
      黑衣人情报,那几辆可疑的马车运送的东西应该就是炸药。
      按着他说的三个方向去追查,却陷入了迷宫,一筹莫展。
      “味道!”太子一拍手掌,叫人来给每一队搜查人员都配上一只猎犬。
      这样一来,可疑之处竟然变得更多了,沙盘上的标记越来越多,排查起来也越来越麻烦。
      但事到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干!

      宴会堂内,一身穿蓝衣的翩翩公子踱步走到了舞台中央。
      十刀与他对视一眼,侧身让了个位。
      那位公子弯下腰,眉眼一弯,唇角一勾,温润如玉之声在萨国国君的耳旁响起,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让这位自负的国君轻哼了一声,却在听完那句话之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今日我邀了贵公子一起来赏花灯,呀,好像就是子时,在西川河畔有一个非常盛大的放灯活动,可惜了……”
      萨国国君脸上的笑容再也无法保持,溃散得一点都不剩,反倒是五官扭曲起来,恶狠狠地瞪着他刚刚内心十分轻视的男人。
      简直就是一个长着天使脸的恶魔!
      但草原男儿不愧是草原男儿,话说到此,还是铮铮铁骨:“我们萨国的男儿很乐意为国捐躯。”
      那个恶魔又笑了笑,道:“佩服佩服。哦对,方才忘说了,贵公子说留贵夫人一人在家挺寂寞的,所以贵夫人和那位特别可爱的小公主也一起来了。我刚刚见过他们,说非常期待放灯大会。”
      萨国国君怒目一瞪,再也无法保持冷静,拼命想要起身去揍那恶魔,却被十刀死死压住,不得动弹。
      那位恶魔像是话家常一般接着说道:“我告诉贵公子,中原放灯有个传说,说把心愿写入花灯内,就一定能够实现。我问他,你的心愿是什么?你可知,他是怎么答的?”
      萨国国君犹如一头暴怒的猛兽,嗷嗷低吼。
      “他说啊,他将来要变得和他父亲一样,坚毅、勇敢、聪慧、霸气,要成为能让万人仰赖的一国之君,用他的一生来守卫族人的平安。我问他,即使用流血的形式来守卫和平他也愿意?他说,草原男儿不惧怕流血,为了族人,他们随时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我真的特别佩服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却那么有担当、有胆识,我们中原有个说法,叫‘虎父无犬子’。可惜啊……”
      萨国国君努力压抑着怒火,低声喝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点心展颜微微一笑,凑到萨国国君的面前:“很简单啊,你想要你家人平安,我也想要我家人平安。既然我们的目标一致,何不合作一把?”
      萨国国君:“我不会告诉你炸药的埋藏地的。那地方你们永远都找不到!”
      点心失望地垂下了眼,长叹一口气,立起身,挥挥衣袖,口中叨着:“罢了罢了,说得我口干舌燥,不如赶紧回家收拾包袱跑人。”
      这句话一说完,十刀松开了束缚,所有易军士兵都退到一旁。

      与此同时,响亮的“嘭”的一声。
      皇城天边炸开了一团火光,打亮了大半个夜空。
      那方向正是西川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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