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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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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恩意外,“姥爷,为什么你来了?”
与永恩同样意外的是所有人,异口同声,“阿光啊,你怎么在这里?我们到处找你,你咋不开手机?”
一时间乱糟糟七嘴八舌各说各话。
萧老爷子抓住永恩冻的冰凉的手细诉原委,“急死我了,见你一直没回来,打你手机,这手机铃声在你房里丁丁当当响着呢,敢情你又忘带了,没辙到处找你,你常去的地方啊,学校啊,翻个遍也找不着,我只好打电话给阿文少爷……”
阿光睏得眉眼皱到一处,跟他死党说,“我来找本书,谁知管理员把门锁了,手机没电。”话毕,他冲阿文和阿琛笑一笑,极诡异那种心照之态,好似在说,我了解,我了解。
阿文阿琛互相对视一眼,又各自望天,齐齐“吼……”一嗓子。
阿彼给他们个大白眼,问阿光,语气里有不信任,“你家有那么大个藏书室,什么书没有?还需要到这里来找书?”
谢韶光避开阿彼的目光,装没听见她在问,沉默。
阿琛瞄眼永恩,话却对着光少爷,“阿光,这都后半夜两点了,你和她关在一起这么久,她没对你怎么样吧?
萧老爷子同样戒备,小声,“永恩,那小子没欺侮你吧?”
永恩做个鬼脸,与外公悄悄话,“姥爷,你孙女很厉害的,谁欺侮得到我啊。”
萧老爷子仔细看看孙女,“还成,红光满面的。”
红光满面?永恩想起刚刚趁暗室之便冲谢韶光猛瞧那一节,脸上少不得又染几成胭脂红,干笑,“嘿嘿,容光焕发,容光焕发。”避过姥爷,冲方逸文欠欠身,“谢谢你带姥爷来找我。”
或是后半夜两点多的关系,连灰姑娘都驾着南瓜车回家了,方二少也恢复到正常人状态,竟没抢白永恩,非常客气,“不用,应该的,举手之劳。”
难得方家少爷嘴里肯好好冒出人话来,永恩也就多客套两句,“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对了,你们怎么有图书馆的钥匙?”
阿文:“跟管理员……”阿琛:“跟保安……”
同时说话,答案不同,而且目光闪烁,毫无默契,永恩看到南极冰无奈扶额,再念及刚才他脸上一副“心照不宣”的诡异笑容,顿悟,盯着方逸文,一字一句,“你整我,故意锁的门?”
方逸文豁出去,双手抱肩,偏头,略有挑衅的神态,丫还默认了。
这群混蛋!永恩心头火起,激气:“把我关在闹鬼的图书馆,让快七十的老人家着急上火到处找人,你们安的什么心?我已经够忍让了,你想逼我到什么时候?”
乔景琛摸摸下巴:“啧啧,别装无辜,你忍让过吗?再说图书馆怎么会有鬼?”
永恩想起刚才黑乎乎的空间,窗外雨冷风骤,没吃没喝还没电的三没状态,满腹委屈,不禁大叫,“有鬼,就是有鬼,我明明听到有人哭,还有影子飘来飘去。”
阿光不同意:“扯淡呢你?我可没看到。”
永恩炸毛:“你睡的死猪一样能看到什么?”转头质问方逸文,“你干吗把我和这只弱鸡关到一起?”
方逸文眼睛瞪圆滚滚:“季永恩,你给我说话当心些,谁是弱鸡?”
乔景琛反应也很大:“你少没脑子了,我们怎么可能放心把阿光和你关在一起?那是个误会。”
见我们吵起来,阿彼和萧老爷子齐齐劝,“大半夜的,少说两句吧,先回家……”不过没人理他们。
永恩回应:“难不成你们以为我会调戏他?一只弱鸡你们当宝,到我这儿就是废物点心,我才不会对弱鸡有兴趣。”
泥人儿也有土性,阿光此刻睡意全消,加入战团,“喂,忍你很久了,张口闭口弱鸡,真打起来你未必是我的对手……”
“很好,要不要试试……”永恩以一敌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越战越勇,几个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方帜图书馆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阿琛:“你这疯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永恩嚣叫“你们才不可理喻,一群烂青蛙。”
阿文手指点着季小姐:“瞧你那德行,你他妈才青蛙呢。”
永恩:“你们比青蛙还不如,一群走在街上影响市容的怪物,建筑物都会被你吓塌。”
阿琛:“拜托,小姐,谁会比你更怪物呢?还说这里闹鬼,有鬼也被你吓跑,你看你的样子,披头散发,比鬼还可怕。”
被阿琛一说,新愁旧恨眉生绿,永恩咬牙,“要不是你们设计,我会这样?还害得我七十岁的姥爷这么晚到处找我,再说谁不想收拾的漂漂亮亮……”她想说,谁不乐意收拾的漂漂亮亮呆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当然,她没说出来,怔在当地,因为争执本来就激动到血气上涌,这会儿又被自己潜意识中的真相给憋得脸红脖子粗。如此自然而然,她心底的意念喷薄而出,她喜欢他?她喜欢他!!!原来竟是这样,她这些日子以来的别扭,古怪,只是因为那个人,一层晶莹泪雾模糊永恩的双眼,视线内的人模模糊糊,摇晃在水波里。
方逸文向来粗糙,哪里看得到永恩快哭了,还在吵,“我怎么知道你家里人会来找?”
永恩硬撑着继续战局,“谁家不会找啊,你怎么不把自己关一夜试看看?”可这句话已经毫无爆发力,她哽咽诉说,居然声泪俱下,软弱的够可以。
萧老爷子哄永恩,“好了好了,现在大家都没事就好。”摸出纸巾给孙女儿擦眼泪。
阿彼看样子又想和方逸文翻脸的意思,音量不大却声色俱厉,“你们欺侮人的时候还真显得很有土豪劣绅的风范哪。”
方逸文居然没回嘴耶,因为他意外没回嘴,接下来冷场了,那气氛还真极端,难为刚刚吵的热火朝天。永恩心乱如麻,她不敢看谢韶光,面红耳赤,耷拉着脑袋擦眼泪,极没意义地,寻思接下来该怎么办?末了还是方逸文说:“神经病,老子才懒得半夜三更在这儿陪你吵架。”伙同其他人走了。永恩松口气,妈啊,这一场总算结束了。
北方冬夜,滴水成冰,灯火灿烂却寂静冷清的长街在车窗外悠悠掠过,景致动人,奈何永恩无心欣赏,仍是愤愤然,同时碎碎念,将搞事儿的文少琛少一通咒骂,自然时不时也得带上光少。
萧老爷子不紧不慢开车,亦不紧不慢语速劝,“永恩啊,你得试着体谅了解,他们那样人家的小孩儿和你还不一样。”
永恩嘟着嘴,“哪儿不一样?不都爹生父母养一个鼻子俩眼睛。”
“你从小到大,你妈哪年都没缺席过你的家长会对不对?他们就不一样,人家爹妈忙的可都是大生意啊,常常世界各地飞来飞去的,身上担的也是大责任,操心的是财团兴旺,那判断错一点儿,走差一步,损失的可不是千万百万,平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儿。象他们几个孩子,必须得习惯父母常年不在家,自个儿照顾自个儿的生活方式。虽说房檐下管家工人一屋子,可毕竟和家人不一样,有什么心事,难处,能跟谁聊呢?你刚才跟方逸文说,谁家不找啊,你把自己关一晚上试试看,他就哑了不是?啧,别生气。”萧老爷子哄孙女儿,“姥爷知道你疼我,不过呢,方逸文是真没想到这方面,他缺少这部分的生活经验,别怨他,啊?再说,你好歹也得给诚伯父几分面子吧?”
必须承认,姥爷所言不无道理,永恩心一软,咒骂和愤怒逐渐式微,余韵袅袅无非几分嘴硬而已,“姥爷,你真是的,还帮他们说话。”
萧老爷子呵呵一笑,心思明透,知道孙女儿已不再别扭,遂无言语。
永恩兀自深究,琢磨,被大人忽略的小孩儿,都是很容易寂寞的吧,在成长的岁月里,阿文,阿光,阿琛他们自然彼此取暖,一路走来,跌跌撞撞,相互扶持着,共同长大。所以,当阿光挨了一耳光之后,季永恩在他们眼里显得不能被原谅,那是他们的阿光啊,他们最疼爱的兄弟,居然随随便便被人甩了一巴掌,难怪连阿彼都是那副表情,唉,不知道阿光小时候长什么样子?永恩还记得刚刚,她凝视过的那张男孩子的面孔,埋在裹着米白色大毛衣的臂弯里,睡意沉沉,纯净,无赖,象只无辜又危险的熊宝宝,熊宝宝……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永恩在姥爷的车里睡着了。
翌日早起,永恩喉咙生痛,明显昨晚吵架太投入导致的后遗症。谨遵姥爷之命,永恩喝过一种甜蜜蜜冰凉凉的护嗓药膏后,坐餐桌边享受香醇可口的桂花粥,她食欲不错,就着松糕糖藕连进两碗,都这么能吃了,萧老爷子还一脸不放心盯着孙女儿猛瞧,瞧的永恩心头发毛,告饶,“我怎么了,哪儿不对啊您老这么个研究法,就差把我给解剖了吧?”
萧老爷子郑重其事,“告诉我,丫头,你和那只弱鸡昨晚有没有怎样?”
永恩哑着喉咙,“姥爷,亲姥爷,真没事儿,你也承认他就一弱鸡了对不?能有什么事儿?”
“嗯。”老爷子点点头,喝口粥,忽道,“既然没事儿,你干吗睡迷迷糊糊喊人家名字,光啊光的……”
姥爷话音未落,永恩一口粥喷出来,又呛又咳又叮当二五找毛巾闹哄哄半天,总算定下神,言之确凿,“我是日有所恨夜有所梦。
老爷子瞧瞧孙女儿,息事宁人,“那就好,吃饭吃饭。”却又语带双关,叨咕,“人家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算是点儿由头,你说你得恨得多大劲儿才梦到那地步啊,至于吗?”
这桂花粥再香也吃不下去了,永恩逃避,抱起书本,“姥爷,我去上学。”
到学校先去图书馆处理前一晚遗留下来的历史问题,永恩怀疑谢韶光是想去找慧学姐送他的那套童话故事图集才大驾光临此地,以至于同她一起被关了半夜,只是,既然要去找,初初又何必捐?哎哟,说起来,他们这种小孩儿的行事作风真的很让人牙痛耶。
图书馆内,桌椅洁净,点尘不染,阿娟正在理那套昨晚永恩放她书案下的童话书,见永恩进来,忙打招呼,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你昨晚怎么样?没事吧?”
永恩本就有气,此刻语带嘲讽,“哇,我快感动死了,一边害我,一边关心我,精分了你。”
阿娟满脸苦相:“你知道我也不想的,方逸文和乔景琛特特跑上来找我,命令我把你关在这里。你来的时候我想你赶紧走,你走了就不关我的事儿了嘛,所以,还特意编了个鬼故事吓你,哪知道你胆子也够大,逗留那么晚,我已经死命在拖,可是方逸文来几次电话催我快把钥匙送去给他,连门都是他来锁的。”阿娟摊手,“你知道我要是发短信什么的给你,他们也会查到的,他家财雄势大,我就一小打工的,上有老下有老,哪里惹得起他?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提醒你,只好就……永恩,我尽力了。”
原来阿光没骗人,方帜真的没有鬼故事,昨夜的蛇杯弓影纯粹就是疑心暗生鬼。永恩猜细节大概就是,阿娟没锁门走人给方逸文送钥匙去了,阿光随后进来,等方逸文来锁门之时,确定她在里面,但不知兄弟光也在里面,图书馆那么大,他也不可能每个角落都搜寻一遍,再说,方二少应该也不计较将与他无关的什么人锁在里面,自是直接依计而行锁门了事,想不到,阴错阳差,害了自己兄弟,其实想想,这事儿也蛮爽的,永恩因此心情转靓,与阿娟笑道,“算啦,原谅你,看在那个鬼故事编的还不赖的份儿上。”
阿娟的脸没那么苦了,甜回来几成,带点儿讨好,“永恩,这套书事你要借吗?我看放在写字台下面。”
永恩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乖乖纯纯表情,笑容干净天真,“不是我啊,什么书?哦,童话,还带插图的哦,拜托,阿娟,我早过了看童话的年龄好不好。我这次要借的是《The Arrival》作者Shaun Tan。呃,应该摆在哪边?好像是右边后面那排柜子是吧?我去找,那,这套童话选要我帮你放回去吗……对,我知道放哪里……嗨,不麻烦,请我喝热奶茶好了……”
有些喜欢是不能随便碰的,这是季永恩意识内清楚而警惕的认知,就当从没发现过,没发生过,趁还没被人看见,没傻兮兮昭告于青天白日之前,让那些鼓噪不安的情绪,从哪儿来,回哪儿去,销声匿迹。装作若无其事,永恩小心仔细地,将原本属于谢韶光学长的童话书,重新塞回谢家捐赠的书堆里去,弄的好像从来都没被人碰过的样子。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只是坐在昨夜坐过的位置,记起昨夜的经历,永恩有那么一瞬恍惚和迷惘,这个,确实是喜欢吗?在南极冰的眼里,她仍然是受长辈操控伺机破坏唐意彼与方逸文爱情的工具吗?而谢韶光对待阿彼,又仅仅是朋友而已吗?永恩忘不了阿光于WC附近的走廊上静静等待阿彼的身影,象……他象天使,守护着什么的天使,因为他的守护,所以他强大,也因为他的守护,那个被守护的人一定很幸福。永恩好希望自己,也能那样幸福啊。其实除了恍惚,迷惘之外,永恩还有几分后悔。又和他们几个吵架了,这种伤身伤神的事儿,明明应该少做为妙嘛,可是每次和他们争吵,多少有些肾上腺素飙升的兴奋与过瘾,可之后也会后悔,大抵是觉得,每次争吵完,都会多了解到他们一些,因着这些了解,生出些感动,然后会为自己的鲁莽冲动而后悔。再这样闹下去,搞不好以后都吵不起来,那就没办法享受吵架的乐趣了哦,念及此处,永恩忍不住偷笑,青葱手指,在凝着雾气的玻璃窗上描一朵小花,又描一朵花。
和方逸文那一伙人有关的事情,是永远都没办法成为秘密的,夜里于图书馆内之争吵终于还是在最快时间内成为校园内的头条话题,只不过,喧嚷于众人之口的版本,与当事人经历的版本,契合程度小有差池,传说是这样,“季永恩为追求谢韶光,设计把自己和谢韶光关在图书馆过夜……”
“哭笑不得啊,任是引来一江水也洗不清了。”永恩恼得几乎咬碎银牙,跟在餐厅偶遇的阿彼抱屈,“只有用这种方式追求过对象的人,才说得出这种话,我若使得出这种手段,也不会被你男朋友那伙□□这么整了是不?”话出口,见阿彼神色暗了暗,笨笨的季小姐才觉造次,慌忙道歉,“阿彼,对不起,我知道这些都不关你的事儿。”
阿彼情绪不高,拍拍永恩手掌,“行啦,我知道的。”继而沉默,有一口没一口扒拉饭。
永恩才有觉悟,“今天怎么一个人吃饭?你家那位大少爷呢?平时盯你盯的贼紧,今天怎么舍得放羊吃草?”
阿彼沉默。
“不会是又吵架了吧?”
阿彼瞥永恩一眼,似乎在说,明知故问。
永恩有点惊,“该不是又为了我?”
阿彼持续沉默
永恩探根究底,“还是为图书馆那件事?”
汤匙丢餐盘里,烦躁,“我说永恩咱不提他们行不行?”
永恩瞅着餐厅门口晃进来的三条高海拔人士,虚弱,“想吃口安乐饭也不容易。”
阿彼还没发现永恩说的是什么意思,倒是误打误撞的,极其同意,“确实,这年月想吃口安乐饭也不容易。”话闸子一打开,正如滔滔江水永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