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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恩叫的士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丢进床上放肆大哭,一边哭一边觉着超囧的,屁大点儿事哪值得这么个嚎法,可又压抑不住自己的挫败委屈和愤怒,谢韶光当真欺人太甚,同时又惊又恨,她在意他怎么可以如此不放她在眼里竟已经在意到这种程度。人总是在长大后才能了悟,不是谁非得爱谁不可的,但这个道理讲给例如永恩这等满怀憧憬的怀春少女听,大抵也只落得“扯淡”二字而已。
亏得是晚上钟点工不不在,不管永恩嚎的再如何惊天动地,都是她一人负担。发泄完毕,季小姐洗澡更衣,自己抱着冰袋敷眼睛,等季家高堂参加晚会回来,她得和爸妈谈谈。既然谢韶光如此确定她是枚被安排回来搞破坏的棋子,她就该把这事儿问清楚。
夜半,远山夫妇相携而归,想是玩的还颇为开心,谈性仍浓,见女儿未睡,告知,他们见过唐意彼,还和阿彼一起聊到永恩。虽是隔辈,但不觉之间沟通上有障碍,彼此欣赏,相谈甚欢。远山夫妇对阿彼的评价,“好孩子,难得真诚,虽个性强了点,但大方明快又善良,何况有想法有内涵……”言下之意,远山夫妇对唐意彼是极其欣赏。
好朋友得到家人赞誉,永恩心情恢复许多,给爸妈热好牛奶端出来,说,“阿彼可是我在学校交到的第一个好朋友。”
远山先生拍拍闺女脑瓜,“我女儿认识朋友的眼光一流,记住,挑男朋友的眼光也要这么好。”
老爸无意一句,点中永恩要害,那个谢韶光倒并非不是好人,奈何绝不是良人,令人纠结欲死,只好嘿嘿傻笑两声,转个话题,“方逸文的妈妈也出席晚会了吗?”话说,方夫人和阿彼都在场,气氛也能维持到很好,令宾主尽欢,倒是不容易的。
依云女士呼方夫人的英文名字,“rachel去了LA,大小姐逸华身体不太好,她去陪着过圣诞。”这位妈妈完全了解女儿何故有此一问,给永恩一个“你放心”的笑容,“你诚伯有交代,晚会我们陪着方逸文主持的,你们那群小朋友玩疯了,绝对尽兴。”
季先生插话,英文里夹着中文,“你发现没有,谢董家的公子不是很起劲儿。”
季太太判断力精准,“听说那孩子十足散仙一个,性子冷淡,每天的基本睡眠十个钟头,能陪着撑到半夜已经很给面子了,没当场睡着算人孩子教养好,还要求人家很起劲儿不是强人所难吗?”
季先生恍然大悟,“哦。”又有八卦,操着不太标准的中文竟用词古雅,“逸华小姐到底玉体违和?还是不幸流产?”
季太本着多年混迹人事的经验,态度审慎,不该说的绝不说,耸肩,笑容里写着无可奉告。
季太的无可奉告,在季先生这里基本等于他猜对了,不再追究,才发现他家闺女好半天默不吭声,仔细观察,“平时你话最多,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嗨嗨嗨……”他冲永恩张开双臂,“宝贝儿你眼圈红的,哭过了?”
被老爸一问,永恩的委屈再难遏制,卷土重来,倒老爸肩头,哭,抽抽噎噎,“我才听说,你们突然带我回来读书,根本不是工作需要,而是为了要把我故意安排给方逸文做内定的太子妃,才让我进方帜,和方逸文培养感情的啦。爸,妈,这是不是真的?”
文绉绉的季先生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的厉害,季太一边拍先生背递纸巾,一边把永恩拽到自己跟前站好,严肃,“你听哪个讲的?我们怎么会有这么糊涂的安排?”
哪个讲的?永恩当然不会供出谢韶光的名字,胡扯,“很多人都这么说,讲不清道不明的,烦死了。”
咳半天的季先生缓过劲儿来,给闺女讲道理,“有什么好烦呢?人生下来,少不得会被人说,我们做事也不用事事向人解释。”
看爸妈神色,似乎没那种古怪的安排,不过永恩还是必须落实,继续抽抽搭搭的,“你们确实没其他想法对不对?我和方逸文可是同学哦,他有女朋友的,何况我还是他女朋友的好朋友,万一你们有什么其他意思很尴尬的,我在学校可怎么做人嘛。”
季太保证,“永恩啊,你必须相信,妈和爸绝对没有刻意安排你做方逸文女朋友的想法,你安心读书,不要胡思乱想。”顿了顿,忽又问,“不过,你怎么看方逸文?你喜欢他吗?”
永恩还没给什么反应,季先生先被夫人吓死了,象咬到舌头似的,呲牙咧嘴,“喜欢?上帝啊,哪种喜欢?”他很用力强调,“他们不合适,是不可以互相喜欢的。”
老爸的反应让永恩特别安心,看老爸那德行,根本就不能接受方逸文做他女婿的样子嘛,不哭了,安慰老爸,“别紧张别紧张,我不喜欢方逸文,他很暴躁,不体贴,情商又差,脾气坏的要命,幼稚,自以为是,只有阿彼那种硬骨头才受得了他,我不会喜欢他的啦。”
看永恩对方二少的评价实在不咋地,远山夫妇同时松口气,跟女儿一席谈话下来,倒似比参加party还累,精神顿时萎靡,抱抱女儿,“好了,我们都别胡思乱想了,去睡吧,晚安。”
是夜,永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的是,的确,方逸文幼稚又暴躁,跟他谈恋爱会很辛苦,可是,似乎比跟南极冰好点吧?那家伙总冷冰冰什么都不起劲儿似的,想点燃他的热情,不是更辛苦?她干吗非死乞白赖喜欢他?唉,她不会真的有受虐倾向吧?
一夜没睡好,午间犯睏,在图书馆瞅着对面楼顶阳光灿烂,永恩兴致陡生,拎着把沙滩椅上去,盖着羽绒服,帽子兜脸上,睡着了。其实一开始没想这么大喇喇青天白日下能睡着,可谁曾想就真睡着了。后来她被人推醒,是阿彼,见永恩睁眼,唐姑娘刻薄,“永恩啊,可长点儿心吧,你这么个睡法,不知道还以为你遇害挺尸了,吓人哪。”
永恩懒洋洋,“我这叫净化懂不懂,让阳光净化我,给我正能量。”
“俗称修炼对不?你练完没?练完赶紧起来,一起去唱K。”
“唱K?今天心情这么好?”永恩坐起来,随手把长发抓到头顶扎起来。
“欢迎你加入我们,一起聚聚呗。”她眉花眼笑帮永恩收椅子,“唉,我等这一刻可是等很久了,真不容易。”催永恩,“快穿衣服,光开车在下面等我们呢。”
永恩惊,“阿光?那面瘫君?”
“面瘫?”阿彼噗嗤笑出来,“对,我刚和他一起上来,见你在这儿睡着,本想聊聊天吵到你自然醒,谁知你睡的这么香,根本吵不醒。看看时间差不多,他去把车开过来,让我叫醒你。”阿彼补充,“面瘫君细心,担心你睡起来会冷,再感冒了,所以主动去开车。”她叮嘱永恩,“看他这么周到的份儿上,你客气点儿吧,一会儿弱鸡,一会儿面瘫,一会儿又冰山的,耗子嗑盆儿,满嘴是瓷儿啊你。”
永恩计较的倒非自己有瓷儿没瓷儿,她担心的是,“刚才你还和他在这里聊天?喂,你怎么都不叫醒我,我的睡相不是被看光?”
阿彼捏捏永恩鼻尖,“是看到了,你睡相倍儿可爱,简直就像小天使,没人比你更甜蜜,别担心。”
永恩想说,唐姑娘你的审美有异常人,万一面瘫君不觉得象天使呢?当然不敢如此直言,岂不泄露心思?硬生生转开话题,“你也常来这里?”
阿彼应,“也不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来。阿光比较常来,我有时会上来找他聊聊天。”
永恩随阿彼从顶楼下去,心里感叹,姑娘你恁地幸运,拥有一份火热的爱情还占着一份温柔守候。
“第一次在顶楼见到阿光的时候正在被方逸文整,我跟你讲过的,我为替一个朋友打抱不平得罪到他,记得那天我被整得特狼狈,跑到这里哭,还哭的特丑,大鼻涕甩老长,一边哭一边骂方逸文那一伙人不得好死,结果遇到阿光,他没计较我的诅咒连他也算进去,并把手帕借给我擦眼泪鼻涕。”阿彼不对永恩藏私,“其实刚认识他们那段时候,我对阿光动过心的,不过,没办法发展下去,他太安静了,话少的可怕,心思也缜密的可怕,和他单独相对,总是感觉有压力,不那么自在。再后来,被阿文闹的六神无主,不知不觉,脑子里想的都是阿文,再再后来,才知道阿光和慧的事情,我也跟你说过的,从幼儿园时代开始,阿光一直都在等着和慧开花结果那一日。我才庆幸,亏着没对阿光投入太多。”
永恩从沉甸甸的脚步和乱糟糟的思绪里随便挣扎出三个字,“为什么?”
阿彼嘴里一连串感叹,“谁能和慧相提并论呢?从小就拿奖拿到大诶,钢琴比赛,演讲比赛,创作比赛,书法比赛,包括长跑和舞蹈比赛,她总能名列前茅做到最好,她甚至拥有潜水和航海执照,你最无法想象的是她连摩托和卡车执照都有,很惊人吧……”
可即使慧如此惊人,也败给唐意彼姑娘了,从幼儿园时代就梦想着能与慧开花结果的谢韶光啊,等到的是在可以与慧“开花”的时代,慧远去加拿大,而他明明可以相随,却裹足不前。永恩还记得前段日子,乔景慧临走那天,与她道别时候的情景,慧学姐望着长街尽头处隐没在楼宇之中的落日,与永恩说,“曾经爱过,或者,我以为我爱过,至于现在,或者也在爱,不过,我相信很快就不爱了。”永恩更记得慧学姐叮嘱过她,“有一天他弄明白了,一定很难过,永恩啊,你要照顾他。”那会儿,永恩不懂,慧学姐说的是什么,现在,非常了解,慧,不知不觉中,已经是过去式,南极冰现在喜欢的是阿彼。阿光喜欢阿彼这件事儿,大概除了当事人不知道之外,他们身边的人倒并非全不知情,象阿琛和阿文,怎么可能一无所觉呢?或者大家只是下意识去忽略,没人愿意打破他们三个与阿彼之间的平衡关系。
阿彼还在兴致勃勃讲阿光和慧的事情,“有一次,慧被选中去拍一款饮料的广告,要穿稍微暴露点的衣服,阿光不太开心,从不赞美慧穿那件衣服漂亮,可后来慧的大幅广告海报被张贴的到处都是,他趁人不注意,就目不转睛盯着海报狂看,阿光啊,闷骚的厉害……”
永恩无路可逃,听阿彼讲这一切,应该说,是听阿光的红颜知己,讲他和他青梅竹马的情事,有那么一瞬,永恩真希望自己是聋的。蓦地记起曾做过的一个梦,她梦到和南极冰坐在顶楼看星星,他神色清冷,伸手将她推下楼。其实那个梦里,她真冤枉了南极冰,不是他推她下楼,而是她自己跳下去的,义无反顾,万劫不复。
永恩相信,今后她不会再踏足顶楼一步,这里是阿光思念慧的顶楼,是阿光和阿彼聊天的顶楼,这是让季永恩伤心的顶楼。
还要和他们和解吗?那不等于天天面对现下眼前这一切?永恩打起退堂鼓。可她就是个死没出息的家伙,楼下,谢韶光靠在他的座驾旁,散仙之态打着哈欠,将钥匙丢给永恩,说,“你开车,我睏了。”那一刻,永恩的退堂鼓就改奏义勇军进行曲了,竟后悔自己怎么就没学会开车呢?特对不起光少的语气,“我,我不会开车。”
阿光眉眼纠结,难以置信,“拜托,你不美利坚合众国的娃儿吗?”
永恩更愧疚,“真的,学过,没学会。”
唐姑娘飒爽利落,“不怕我刚考到驾照的话,我来吧。”
阿光钥匙给阿彼,百分百信任,那种你办事儿爷放心的意思,钻进后座,对前座的永恩和阿彼道,“说话小声,不要吵。”靠椅背上,迅速去会周公。永恩是真服了,跟阿彼嘀咕,“丫前辈子是猪的亲戚吧。”阿彼点点头,同意永恩,呵呵乐,声音小小,很照顾阿光的睡眠。永恩想,虽然没有和阿光发展下去,但是,阿彼心里,对阿光多少有些不一样的,她颇疼爱他,也特别照顾他。
一路上,听阿彼音色轻柔,“昨晚你怎么不来?我见到你爸妈,聊了一会儿,他们人特好,你家人怎么长得都象漫画里的完美家庭?你妈好美哦,你爸那么帅,重点是你爸是个很阳光的人……”永恩与之应答间隙,偶尔闪神,车镜中瞥到南极冰少爷的浓眉长睫,轮廓如雕刻般线条清晰的侧面,她想,这个和解即使是假的,也认了,能有机会见到他,总是好的。这么想的时候,永恩暗暗纳罕,爱情,可以让一个人卑微若此,低到尘埃里去吗?这样的姿态,真的能开出花儿来?
以为文少这摊和解酒真的摆在哪个KTV包厢,错,是在文少家里。因为文少家里的多媒体音响设备比KTV的只胜不输,而其所囊括的曲目也不输KTV。重点,在家里,唐意彼可是会亲自下厨弄点小菜给文少下酒,显示欢迎永恩加入的诚意同时,文少还可以吃到甜蜜的爱心食物,是多么漂亮。所以,真的没必要去KTV包厢。
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方明诚顾着美国的生意不在,方夫人去探望女儿,这家里方逸文是老大。见永恩到,前事不提,这么讲不准确,丫根本装从来没欺侮过永恩一样,亲切自然,“第一次来,带你到处看看,熟悉环境。”
永恩啼笑皆非,索性也就放下前事不计,一笑泯恩仇,“好啊,哇,你家真大。”确实大,室内和室外泳池,桑拿浴房,SPA房,健身房,娱乐室,足可以容纳近百人开派对的大厅和露天院落等等,大大小小一应俱全,却都弄的非常合理,舒适,从地下到地面五层楼,还配了电梯,全玻透明那种,方便,也奢侈。
阿彼冲永恩挤眉弄眼,“比以前的地主恶霸如何?”
方逸文脸红脖子粗,“你别每次……”
虽说被方逸文欺侮过,但私心里,永恩不知怎么,还真挺同情这个情商差的家伙,替方逸文打圆场,“以前的很多地主恶霸啊,也不少修桥铺路造福乡里的。”
阿彼搂着永恩,恶心巴拉,“懂事,前途无量,一准儿是我们的小甜心儿。”
永恩笑,和方逸文对视一眼,竟有某种默契,心照。
晚饭丰盛,估计菜单是阿彼拟的,很照顾永恩口味。点心上来的水饺,阿彼亲自料理,永恩特别喜欢,一路讨教制作方法,席间气氛融洽,杯酒释前嫌,不开心的没人提,而关于永恩代为捉刀卡片上那段句子的事情,当然文少和阿彼都已知究里,文少和阿彼特别共同敬永恩酒,“多了你这个朋友就是多了一份幸福。”阿彼倒也罢了,难得文少这么情辞恳切,永恩不知怎么心里发酸,竟感动莫名,闹的眼睛差点出汗。
至于南极冰同志,他没刁难永恩,但也不热络,反正他向来话少,行为上没有不耐烦够配合,季永恩就该“感恩戴德”了。因着每个人都轮着和永恩碰杯,到他那里,也就中规中矩的,“欢迎你加入。”让人特别心灰,行货,永恩最恨了。必须赞美阿琛,惯于寻花问柳出入风月场所之故,他能找出繁多名目和花样来举杯,又那么体贴,周到,将席间每个人都哄的特开心,简直可以说是宾至如归,兼之他说话的声音总是醇润如银般美好,永恩时不时也会被他逗得心头一动,不时感喟,若光能有琛十分之一的风雅,她都不会这般伤神。
说到唱K,乘着点酒兴,几个年轻人各展所长。永恩发现谢韶光长于滥竽充数,人家唱,他跟着张张嘴巴作罢,不抢麦,不踊跃,谦和的令人愤怒。而最让人开心的还是阿琛,他的经典之作是《凡人歌》,捧着麦对两个损友掏心掏肺地吼,“有了梦寐以求的容颜,是否就算是拥有春天?!”阿光恍若未闻,阿文嘴型显示,YES,接着抢麦,与小女朋友合唱《我只在乎你》。
这一夜永恩喝醉了,考虑永恩的酒量基本属“涉世未深”的程度,更是连车都不会开的美国娃,便知其被父母过度保护。方逸文还是上道的,命司机开着加长名车载着他们三位少爷和阿彼一起送永恩回家,以证明永恩跟他们做朋友,有被他们照顾着,就算把人照顾醉了他们也会负责。永恩被阿彼架进屋,一直唱着《凡人歌》,调子荒腔走板,脚底下歪七扭八,完全high过了头,季家夫妇哪见过女儿这阵仗,少不得喊几声天,“这是灌了多少黄汤啊。”
翌日一早,永恩捧着有点痛的脑袋皱眉喝清粥之际,季太则问,“昨儿晚上那三个孩子,哪个在追你?”
永恩故意的,“你们看哪个好?”
季太和季先生直言,“哪个都不行,逸文就算了,那两个,一个太散漫一个太花心,这……”这大概是世上最挑剔的父母,那两个也都是家财万贯的主儿好不好,放别家闺女身上,保不齐人爹妈多乐呢,永恩违心,“别紧张,哪个都没追我,我,我哪个都没看上。”
真遗憾,哪个都没追她,真惨淡,她不幸暗恋了其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