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男主饲养手札》衿轶

11、忆那年

　　11 谢父的关爱

　　直到种着两棵海棠树的庭院在她身后被远远甩开，谢云棠才站定，双手揉搓着太阳穴，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真是不想承认，她无论过了几辈子，都不会有母爱这种东西呢。

　　不过几个瞬息的时间，谢云棠便已经想好了，与其和冯家人这么折腾，不如直接把事情扔给谢老夫人，亦或是谢父，他们总能有办法，替她挡住这群人不会停歇的纠缠。

　　至于母爱这种东西，既然无缘，她也不必强求。如果说刚刚过来的时候，尚且抱着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期待，到了现在，她也应该将这样的奢求放下了。

　　于是，她大步向前，不曾回头地离开，并没有一丝丝留恋与回头。
　　要是她回头了，也许就能看到，在她走后，谢府的家丁推开院门，在一个身材颀长的中年男子的带领下，冲进了院子里。

　　***
　　谢夫人站在门边，刚刚和谢云棠愤怒对喊时的狰狞愤怒在目光落在她背影上的那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略微垂下眼睑，单薄而瘦弱的身躯微颤，像是风中一叶秋叶，水中一汪浮萍，透露着惹人怜惜的弱不禁风的气质，也让一脚踏进门的谢父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很多年前，她也是这样，像是春日里树梢半开的第一朵花，花瓣上点着几点晶莹剔透的雨水，投射出花朵上的筋脉来，就这么让他一见钟情。
　　可是为什么，生活总是不如第一眼那么惊艳，而是充斥着鸡零狗碎，和他这辈子都不能原谅的冯家人呢？

　　谢父仰头看了一眼被庭院四角圈出来的天，眼睛闭上，又再睁开，刚刚的怀念惆怅从他眼神里消失，只余下铁一般的冷硬来，大步向前，声音沉稳：“来人，把他们几个给我扔出去！”

　　谢家的家丁闻言，二话不说，马上把冯家三人一拎一拽，于是刚刚还在谢母面前嚣张猖狂的三人，顷刻间被绑成了三个粽子，被扔在墙角，瞪大眼睛怒火冲天地看着谢父。

　　谢父的眼神在他们身上扫过，淡淡的，而又居高临下的眼神，仿佛面前不停挣扎扭曲的三人，只不过是小小蝼蚁一般。
　　然而，从某种意义上，冯家人的确如此。

　　谢父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要不是之前还想着和女儿岌岌可危的亲情，冯家人哪里还能这么猖狂，进谢家内院如进无人之地一般。
　　只是他在门外听到现在，也知道自家那个一点都不像他的傻女儿，终于看清了这几个人的本质。
　　那也是时候把他们这群人踢出去，再也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谢母刚刚遭受了来自亲女儿的打击，现在一回神便看到，被她视若珍宝的亲弟弟一家，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和刚刚珠光宝气华丽非凡的样子一比，简直是狼狈到家了。
　　她张大嘴，看向谢父：“你这是干什么？”

　　她不开口，保持不动的神态，让谢父还能拥有一丝年少时的情谊，可是现在一开口便是大喝，像看仇人一般看着谢父的眼神，让他再一次知道，她早就不是那个让他心动的少女了。
　　他厌弃地看着侧边的三个不请自来的亲戚，从喉管里逸出声冷笑来：“我干什么？当然是把他们拿走的东西要回来。”
　　“不然呢？”

　　谢母还欲说什么，只是一偏头，恰好与谢父冷凌凌的眼神撞上，那像是从深不见底的寒渊深处看过来的眼神，冻结住了谢母所有还未出口的言语。
　　她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一样，站在那里，看着冯绍三人身上的曾经姓谢的东西被一点一点扒下来，然后被像是丢破布娃娃一样被人拎着后脖，丝毫不客气地带着走出了她这院子。
　　谢父的脚步，这才慢慢地踱过来，在谢母前面站定，声音不带任何情愫：“就这样吧，以后要是我再看到他们有任何一个人进门，只会让人把他们撵出去。看在你的面子上，那些已经被他们这群贪得无厌的人搬回去的东西，我姑且不继续算账了，要是之后还再发生一次，我女儿的东西再出现在你那个外甥女身上，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最后的三个字，虽然不大，轻飘飘的，但是好像是宣判死亡的噩耗，让谢夫人浑身一颤，双手合在一起，紧紧地捂住了嘴唇，才把差点逸出来的惊呼压了回去。
　　她感到了惧怕。
　　他不是说着玩的，也不是之前不疼不痒的敲打，他是真的生气了！

　　谢夫人浑身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上。
　　可是，再也没有一个人，会走过来扶起她了。

　　随着谢父的离去，这院子里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死寂。
　　谢夫人狼狈地扶着椅子，慢慢地挪动着身子，坐到了摆在上首的黄花梨木椅子上去，像是冰冻的雕塑一样，眼神凝固，透过光溜溜的窗户往外看。
　　外面依旧是空荡荡的，只能看到最外面那两棵海棠树——那是她新婚时和丈夫一起栽下的，不知不觉早已长成了如今这般亭亭如盖的样子。
　　只是，树犹如此，人却急急地往回走，再也回不到当年琴瑟和鸣你侬我侬的时候了。

　　可是，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她只是想要有个依靠啊！只是想要个男孩子，以后能给她养老，她葬礼的时候，有人给她摔盆捧碑而已。
　　谢夫人双手捂住了双眼，眼里干涩，一点点泪水都流不出来了。

　　***
　　谢云棠再回去的时候，不仅吴妈妈，就连谢老夫人，脸上都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来。
　　她们两个年纪加起来过百的老人家，对视一眼，有些心照不宣的惊诧。

　　吴妈妈快步上前，看着谢云棠，满是喜悦：“小姐，你来的刚好，刚刚老夫人还在说要等你来吃饭呢！”
　　谢云棠走过去，扶住吴妈妈，一起往屋里走，笑眯眯道：“那祖母这里是有什么好东西啊？”

　　谢老夫人隔着墙听到了孙女儿的声音，笑骂道：“我就知道，你心心念念的都是吃的，就不关心关心我这把老骨头？”
　　“嗨呀，您这话说的，”谢云棠跨过门槛，笑吟吟地抱住了谢老夫人的手臂，“我可是最关心您了，您不是说我看着您，你的胃口就要好起来吗？我陪您一起吃饭，难道您不开心？”

　　“开心，开心呢。”谢老夫人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快，把你爹和你弟一起找来，我们一家一起吃饭。”
　　还不等谢老夫人话说完，吴妈妈就冲了出去，很快她那把嗓子就在院子里响起，“快来人去请老爷少爷来吃饭！”
　　跟着，寂静的正院里马上就热闹起来。

　　谢云棠站在原地，听着这吵吵闹闹的声音，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她这顿回门宴，说寒酸，也的确寒酸，但是比起一请几十桌的热闹，谢云棠却更喜欢这样，一家骨肉血亲挤在一起吵吵嚷嚷，你夹菜给我，我夹菜给你的寻常温情。
　　只是这温情之外，谁也没有提到另外一个应该坐在这里的人。

　　等吃得差不多了，谢父把搀着谢云棠撒娇的谢云浮给拎着脖子扔开，拍了拍谢云棠的肩膀，道：“你和我过来一趟。”

　　谢云棠不明所以，在谢老夫人鼓励的眼神里站起来，犹犹豫豫地跟着谢父走了。
　　看她那样走一路顿一下的样子，谢父气不打一处来，感情她以为他这个当爹的要卖了自家女儿？

　　这一气，他拍桌子的声音都更响了些，一沓纸在桌子上哗哗作响，谢父板起一张高贵冷艳的脸，道：“拿着，不许还我。”

　　谢云棠正翻着看呢，一听这话不由得傻眼，她以为他是喝多了要炫耀自己有钱，却没想到，这加起来要占望京八分之一城池的店铺，不声不响就要换了主人。

　　“你这丫头，”谢父一回头，便看到谢云棠惊诧张嘴的样子，手掌在她额顶重重一拍，“给你就收着，你爹这里还有呢，不会因为嫁了你一个，连家底都赔出去的！”

　　谢云棠手指搭在那叠纸侧边，指节因为太过用力都发了白，在洁白的纸张边上印出一道痕迹来，半晌才回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