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一场桃花》莫行岸

2、第 2 章

　　★平淡是你窗前的等候，却隽永成相思的剪影★

　　周围空气流动得很慢，我托着下巴摇着脚，连眨眼的频率都极低。我选了如此一趟绿皮火车出游，为的就是打发时间。我想，如果有蒸汽火车，我会更高兴。

　　绿皮火车最大的特点是慢。慢得好，慢得妙，慢得呱呱叫。为什么呱呱叫？显然，在越来越快的时代中，慢代表无效率，代表便宜，代表下里巴人……代表鸡鸭也能上车。好在我这里是卧铺，好像还是好一点，呱呱声离得还算远。

　　我就这么趴在中铺上，轨道接合处与车轮的撞击有节奏地让满车的人跟着晃，昏昏欲睡昏昏欲睡，我也想睡了，只是舍不得窗外不算太漂亮却很清新的风景。眼睛在缓慢的开合中，似乎还能看见些什么，但也可能是臆想，分不清是梦是醒。

　　突然身体不自主地有滚下铺的倾向，一瞬间稳住。列车停在一个小站，水泥站台在太阳下白灿灿的，蒸腾的热气让光线有些扭曲，跌跌撞撞映进我的眼睛，更模糊了真真假假。列车广播里，好听的女声说着停车时间，三分钟。下车的人不多，多半还是下去透透气的，三分钟似乎不太够我爬下铺穿鞋子再走到车门口，与其……不如……

　　我睡意朦胧的眼睛无意中瞄到一个人，他站在车下。站着吗？也许说呆着更准确。他与我视线的角度刚好九十度，一张完美的侧脸。真糟糕，我想，这个角度很糟糕，连他的眼睛我都见不到，一颦一笑全都与我无关，因为这糟糕的九十度角。

　　我的目光抬了抬看向远处。快到春小麦收割的季节，田地里大片大片的翠绿和金黄相间，高架线的架子很像一条淑女的连衣裙样子，远远看过去是长长的一排。天蓝得太过明朗，亮堂堂地显着一切都很安静，安静，安静，安静得我的眼皮重重地搭下来，狠不能闭眼睛也砸出声音来，顺带着砸落得目光，飘向了车下的九十度人身上。

　　我想我也许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他，某座城市的立交桥下，街心公园旁，酒吧街拐角，某根电线杆子下，都曾经有个人站在那里，目光平视，知道他看着的方向，却不会明白他在看什么。也可能，他的视线永远与我是九十度角，不相同，也不相反，我们能够看到相交的一片区域，但那片区域不是我们正视的范畴。于是这场遇见，短暂，但充满遐想。

　　突然觉得这个时候，如果能打雷下雨，大风卷起了他，在我视线之中翻滚远去，然后消失不见，天地猛地漆黑一片，似乎气氛与我的心思就对上了。这是我心中不可抑止的气愤，至于气愤的原因却说不出，也许真真只因为了那该死的九十度。可还是不行，他站在那里，和这当下的炎热自然很不搭配，可如果是风霜雪雨，更加不对。冷，静……

　　然而我又错了，扰耳的开车催促铃声响起来，发呆看着远方的人逆时针转过身来，我看见了他的笑容，只一瞬间，而后又是九十度角，他向列车走来。

　　微笑自然是有其完美属性的，无论是谁的微笑，我一直这样坚信。所以当他露出笑容的时候，我恍惚开始忽略那相错的角度。其实事实根本就是如此，再无所畏惧的英雄也会软化在一个温暖的微笑里，即便一个“冷，静……”的人，如若微笑，就必定是温柔的。

　　绿皮火车又开始晃晃悠悠地摇摆，车窗外依旧是个大晴天，方才的停靠只是一场恍惚。

　　那么，他呢？大概是个“沉思者”，沉静起来真要命，可是也许回头的刹那，就会对着自己的小女儿露出太阳也比不上的笑容；或许他喜欢养猫，是的，我一直觉得，这样的人该是喜欢养猫的，因为他只会对着一只猫龇牙咧嘴，然后乐开了怀；也可能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只是一刹那的耀目日光晃了我的眼……

　　绿皮火车又开始晃晃悠悠地摇摆，车窗外依旧是个大晴天，方才的停靠只是一场恍惚。是不是有过那么一句话：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好吧，如此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