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对谁错》薄荷信子

45、第 45 章

　　这话实在不容穆辰不多想。即使心里知道韩母定是准备了大片说辞为韩树依开脱，可韩母那太过悲伤的表情还是让穆辰忍不住问出了声：“什么意思？”
　　“我如果说韩树依从始至终一直只爱你一人，孩子，你会信吗？”
　　韩母的眼泪断断续续地落个不停，即使哭着也是优雅的。明明眼下那透明的泪滴已经连成了线，可她依旧能控制自己正常地说话，话里不带一丝颤音：“我调查了白杨，试探了树依，我相信自己的调查结果”
　　“调查？”
　　“是的，调查。今年我有一次去树依那里，因为事出意外，便没通知白杨，只手机发了条消息告诉树依。结果恰巧碰见树依在心理医生那治疗，我发现树依的状态不对，便想着带树依去国外做一次全面检查，结果被白杨百般阻拦”
　　韩母说着，止住了泪，低头叹了口气，似是在回想着什么，有些庆幸地说：“我有些时候很恨自己的第六感，但这次我第一次这么为第六感开心”
　　“我当时只觉白杨有点奇怪，回去之后不知怎么了总是焦虑难眠，便找了私家侦探去调查白杨，调查那天撞见的心理医生”
　　“我发现那名心理医生在搅乱树依的记忆，他将活在树依回忆里的你替换为了白杨！将树依对你的爱转移到白杨身上！”
　　“搅乱记忆？”
　　“是的！我百分百确定，白杨利用树依的心理疾病这一漏洞，修改了树依的记忆！”
　　听完韩母的话，穆辰只觉搞笑。他了解心理学，他不是白痴，什么修改记忆，不过短短一年时间，怎么可能就这么随便修改一个人的记忆！韩树依那么精明的商人，更不可能让一个陌生人随随便便就进入自己隐藏的心理世界，更何况是去修改。穆辰本就在气头上，说话颇有些不客气，此时听完韩母那毫无逻辑的话，颇有些不客气地盯着韩母，嗤笑：“不可能的，放在别人身上我可能还会勉强一信，可是如果对象是韩树依，那么我可以明确地说，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
　　韩母对于穆辰□□的鄙夷有了些脾气，可转念一想，对方好歹对心理学有些研究，便压下了怒气，抬头笑道：“这话怎么说？”
　　“修改一个人的记忆的前提条件一定是那人心理防线极其脆弱，不然别说修改了，连进入对方的心理世界都不可能，就您对他的认知，韩树依是这种人吗？”
　　韩母知道从专业上是绝对说不过穆辰的，却也相信自己的调查结果，便从一直放在沙发上的黑色大皮包里拿出了一叠文件，轻轻放在茶几上，推到穆辰眼前：“这是我费了些力气从心理医生那拿出来的资料，这些资料是他治疗树依时用到的，我找过全球顶尖的心理专家团队看过了，结论在这你可以自己看看”
　　穆辰虽嘴上不信，可对韩母的了解告诉他韩母这番话绝不会是无中生有。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不相信韩母，全球心理专家团队的话还能不行吗？穆辰思虑了几秒钟，到底是微微弯腰取了文件，一张张摊开仔细研究起来。
　　“这是一部分关键资料和专家团队的结论，因为太多了我没法全部带来，你先看看，如果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全部资料”
　　穆辰只草草扫了几眼，心里便沉了一些，待认真看完后，便只剩下满心满眼的惊愕了。穆辰猛地抬起了头，不敢置信地看向正苦笑着看向自己的韩母，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相信我了吧？”韩母有些苦涩，“你看，我没有骗你”
　　“怎么会？！”
　　“是啊，怎么会”韩母自嘲道：“那可是韩树依，无坚不摧没有缺点的坚硬岩石韩树依啊！怎么会被小小的心理引导修改了记忆，别说你，我第一次得知这个结论的时候也是不信的。可是现实就是如此，树依就是被篡改了记忆”
　　“他错误地把白杨认作了你，他对白杨的百依百顺是因为你，千思万想是因为你，浓情蜜意也是因为你，一切都只是因为他爱你”
　　穆辰花了好半天才消化完这一消息，再次抬眼却是没了之前的气势汹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一言半语，只静静地看着韩母，一脸的惊慌失措。
　　“哎！这不查出来了吗？” 韩母强装不甚在意，笑了笑：“别一脸的悲伤呀！好歹发现了，我现在只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我坦诚，以前为了荣华富贵为了锦绣生活也是为了自己，没怎么管过那孩子。后来想管了，却发现那孩子和他父亲一个德性，便也懒得再搭理他。直到现在才发现身为一个母亲，我居然错怪了那孩子近十年的时间。我想着在这件事上怎么也要帮韩树依一把，只是无奈人老了，有心无力，只能求你了”
　　“我求求你，能帮帮树依，让他彻底远离白杨吗？白杨实在太过执拗，在白杨身边，树依迟早会玩完的”
　　韩母凝着阳光下看不清表情的穆辰，低头无奈道：“我知道这个请求实在太过分，可是我已经找不到其他人了。因为现在这世上，还不会伤害树依的，只有你了”
　　“只有你了，穆辰。这世上，唯一不会伤害他的人，只有你了”
　　“说来我也是个坏人啊，当时你和树依在一起，我应该支持的，却偏偏反对，人这辈子，只有到死的时候才明白，什么是最重要的。权势又能怎么样呢？子女开心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啊”
　　“穆辰，你能帮帮我吗？”
　　穆辰听着，静静坐在沙发上，他其实想说这种亡羊补牢的事情，看着为时未晚，却本就是为时已晚了，可看着韩母可怜凄惨的模样，穆辰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和他已经没有瓜葛了，我不该再插手他的生活”
　　“穆辰，我想最后一次，为树依做点什么，所以，请你帮我这最后一个忙吧？”
　　见到穆辰那微微摇摆的头，韩母仰着头大笑，只是眼角的泪不可控制地留下来。
　　穆辰看着眼前高贵的女人，到底是没忍住，劝了句：“您可以找韩父”
　　“靠不住啊！靠不住！他是商人啊！树依父亲是商人啊！只有你，只有你了”韩母近乎疯狂地说着，突然跪在穆辰的眼前，抛却了全部的面子，放下了身为上位老者的自尊心，苦苦乞求：“孩子，孩子，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好吗？”
　　“树依只能靠你了”
　　“我真的是无能为力了啊”
　　穆辰被这一幕吓呆了，急急忙忙起身，欲扶起韩母，却被对方紧紧攥着手臂，哀求“求求你”本就心软的穆辰终究还是妥协了，无奈地点了点，其实心底也知道，这件事绝不是韩母说得这么简单，可就算知道又怎样，还不是一时心软同意了去淌这趟浑水。
　　见着穆辰点头，韩母那哭红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闪着光，透出满眼的惊喜。拿着丝绸帕子抹去满脸泪水，韩母颤颤悠悠地起了身，低着头，喃喃：“穆辰，谢谢，谢谢你，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谢谢树依能遇见你”
　　韩母的声音实在太轻，就算如此，穆辰还是听见了。
　　穆辰扶着韩母坐回了沙发上，面上不显，佯装没听到。
　　深蓝色厚重的窗帘被拉到一侧，窗户大开着，韩树依坐在窗沿上，手上一支刚点燃只吸了一半的烟，风过，将烟灰吹散在米白色的地毯上。韩树依低头看了地毯上依然抖动着的烟灰，从窗沿上跳了下来，去茶几上拿了纸巾，弯腰将垃圾擦了去。
　　“韩先生，检查时间到了”
　　捧着病历本的护士轻轻敲响了病房门，韩树依听着外面的提醒，将纸巾和烟蒂随手丢进垃圾桶里，回了声“好的”便开始换检查要穿的衣服。
　　约莫两三分钟后，病房门打开，身着检查服装的韩树依跟着护士离开了。
　　这是进入检查的第七天，本以为只是被篡改了记忆，可随着检查的深入，韩树依得知了这具身体所隐藏的越来越多自己都未知的秘密。
　　“韩先生，您这种情况实属罕见，目前的技术来看的话，记忆完全修复的可能性只有50%，而且修复训练极其艰苦，在我们的角度看，您选择不修复才是最好的”
　　检查结束后，专家办公室内只有两人。医生看着面前的检查报告，皱了皱眉，友善地说出了身为医者的建议，却不想对方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直截了当地却又斩钉截铁地回道：“修复”
　　“好吧好吧”看着韩树依现在坚定不移的神情，医生连劝都懒得再继续劝了，只无奈地拿出修复计划书，“签字吧，知道您一定会选择修复记忆，我们团队早就想好了修复方案了”
　　韩树依一目十行地扫了眼记忆修复计划书，利索地签字后，才淡淡地回道：“谢谢”
　　“不客气，只是我有些好奇，这段被篡改的记忆并不会影响您未来的生活，您为什么这么执着地要修复呢？”
　　“没什么，只是我不能丢了这段记忆里的某个人罢了”
　　“哦”医生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韩树依，心下了然，“您说的那个人，是穆辰吗？”
　　韩树依睥睨了眼医生，却不开口，只用眼神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检查的时候发现您所有的症状都和穆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估计这个叫穆辰的人是所有事情的源头吧”
　　“嗯”韩树依意外地没有发火，只紧紧抿着嘴，良久才点头，语气沉闷地，看不出一点欣喜地回道：“是他”
　　“说起他，您为什么看着这么悲伤呢？我想，您应该是爱他的才对呀”
　　“因为如果我修复不了记忆，那么我便选择永远离开他”
　　“为什么？”
　　“与其留一个不完整的我待在他身边，还不如放手，让他去追寻更好的，我只要看着他便满足了”
　　“韩先生，您也实在是太专情了”
　　“看不出来？”韩树依听着医生的话，自嘲地轻笑一声，“不用把我想得太善良，我只是舍不得他受一点伤而已，我的那份柔软只属于他。所以医生，今天我说得这些如果有第二个人知道，那么你知道后果的，我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明白明白”医生看着前一秒还悲惨凄切的韩树依一转眼便换了副残忍冷酷的姿态，忙不迭地点头，心里一面为自己的莽撞自责，一面却又愈发好奇起穆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到底怎样的人，才能让翻云覆雨心狠手辣的韩树依露出那样温柔的表情。
　　“可是既然不想让别人知道，刚刚您为什么要和我说呢？”一切都处理完毕，医生起身送韩树依离开，打开办公室大门的前一刹，还是没有忍住问了出声：“您不回答我的话，我便不会知道您的心思，更不会知道，穆辰是您的心上人，您的软肋”
　　“从来没和别人说过，总要找个人说一说，我快要憋不住了”
　　韩树依打开门，沉声说道，只是那话，听着太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