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对谁错》薄荷信子

43、第 43 章

　　穆辰最近颇有些心神不宁，一本书在手里举了半天，依旧停留在第一页上。天气很好，站在天台上，穆辰抬眼便能看到远处南归的鸟群，在空中变化着队形。
　　这是陈远卓消失的第二个星期，没有来电没有短信，音讯全无的第二个星期。
　　时间越久，结局便越坏。穆辰面上淡淡的，嘴上也不说，仿佛什么也不在乎的模样，却总会不自觉地发呆。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着实吓了穆辰一跳。急急忙忙拿起手机，瞄一眼屏幕，显示的却是个陌生号码。本想直接挂断的穆辰想着有可能是陈远卓借了别人的手机打过来的，生怕错过一丝消息的穆辰赶紧按下了通话键。
　　“你好，我是陈远卓的母亲”
　　接起来，手机里传来的却是陈母的声音，冷冷冰冰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万幸的是过了那个极端愤怒的时间点，此时陈母说话倒没有之前的尖酸刻薄，话也能入耳了。
　　“你好”
　　就算婚礼现场上话说得再怎么难听，再怎么不堪入耳，可到底还是陈远卓的母亲，穆辰想了想，还是打了招呼。
　　“穆辰，我也不拐弯抹角了”
　　“这次打给你，主要是告诉你远卓要和你分手的消息”
　　“我怕你是不信的”陈母语气冷冷地，未等穆辰开口便继续说道，“为了让你彻底死心，我便替你问一遍远卓”
　　“不”
　　穆辰想说不用了，他对这份感情本就不抱信心。于穆辰而言，陈远卓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孩子，一个正忙于考试升学的学生，社会还未对他展开全貌，他未来的日子那么长，也许就在不远的将来，陈远卓就会发现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人。而自己，不过是他成长路上的一道风景罢了。
　　穆辰一直在乎着自己和陈远卓的年龄差，在乎着自己是不是误导了那么好的一个人。自从与陈远卓在一起后，他心便是不安的。他害怕有一天，陈远卓会后悔，然后来质问自己，为什么当时自己不拒绝他。
　　这个分手，于穆辰看来，是陈远卓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了。
　　“远卓，你要和穆辰分手吗”
　　陈母没有听到穆辰的话，直截了当地问出了声。
　　穆辰听着手机另一端传来的陈远卓低低的“嗯”声，本毫无波动的心，突然被人揪住一般痛了起来。那是陈远卓的声音，真真切切的陈远卓的声音，是穆辰这十几天里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的声音。
　　“你确定要和穆辰分手吗？分手之后，你们便再无交集了”
　　“嗯”
　　“要和穆辰分手吗？”
　　“嗯”
　　“你还要我再问一遍吗？我可以一直问，问到你相信为止”
　　穆辰听着手里那一头不断传来的声音，心一点点沉了下去。穆辰突然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明明分手对陈远卓而言是好事，明明最好的结果摆在自己面前，明明之前理智地算了半天，可真的听到陈远卓分手的话，眼泪还是没有预兆地流了满脸。
　　分个手而已，又不是没有经历过，怎么又哭了呢。
　　“不用了”穆辰吸了吸鼻子，笑了笑：“我知道结果了，祝他开心，祝他幸福”
　　本想潇洒地放手，可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穆辰话里的哽咽却是怎么也掩不住。带他走出上一段感情阴影的是他，笑着对自己说爱的也是他。如今这个他，终于要彻底地离开自己，去奔向他光明无限的未来了。多好的一件事，不是吗？穆辰揉了揉眼睛，想要笑，却发现怎么也笑不出来。
　　“穆辰，你很优秀”陈母能听到手机另一端佯装开心的穆辰的哭泣声，在解决了自己孩子的事情后，一丝身为人师的良知涌了上来，陈母斟酌了片刻，微微放缓了语气，开口劝道：“你可以找个好妻子，以后的路还长，你不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我话就说到这，希望我们从此不要再见面了”
　　“是啊，不要再见面了”穆辰盯着黑屏的手机，喃喃自语。
　　看似很长的通话不过几分钟便结束了，一段感情不过几分钟便迎来了它的结局。
　　有时候穆辰会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过早地拥有了太多美好的东西，所以现在上天看到之后要把它们一一收回去。以至于穆辰现在偶尔会想，干脆从这几十层楼上跳下去算了，一了百了，从此再无这些红尘俗事。可每每走到天台旁，穆辰总会想到恩师，这一想，便是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了。
　　人啊，只要有了念想，连死也很不容易啊。无论生活有多波折，还是要努力活下去才对，至少为了心中牵挂的人，也要好好活下去。
　　天很蓝，云很淡，风很轻，穆辰脑子却雾蒙蒙一片，混沌不清。
　　这是那场意外中断的婚礼之后，吴用第三次被韩树依叫去办公室问话了。说是问话，也不过是吴用围绕着穆辰的一场演讲，而韩树依只安静地坐着听，演讲内容包括韩树依什么时候认识的穆辰，两人在一起多久了，为什么分手等等。
　　当然对于韩穆两大老板的恋爱细节，吴用是不知情的，他也就只能照着时间线给韩树依说。只是对于为什么分手，吴用意外地没有含糊其辞，反倒一点一滴地将自己知道的都抖落了个清楚，丝毫没顾及韩树依的面子。
　　吴用是属于油嘴滑舌之流，但偶尔也有一副仗义执言的热血心肠。只是在这个欲望横流的社会里，这份热心肠总是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甚至于多余。渐渐地，他便懂得了如何察言观色，如何曲意逢迎，如何将那些实话压在心底，死死堵住。
　　这一次，许是替穆辰抱不平，许是看不惯白杨，许是看透了韩树依的脾气，许是人老了看得开了也没了那些小心思，吴用将韩树依如何和白杨勾搭在一起，如何出轨，如何瞒过穆辰最后被发现的事说得清清楚楚。话虽说得克制，字里行间却掩不住那满满地对穆辰的同情与惋惜。
　　韩树依手里拿一枝笔，听着吴用的话，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偶尔记上几笔，面上冷冷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老板，关于您和穆老板的事，我就知道这么多了”吴用咽了口水，擦了擦额头的汗，有些忐忑地问着：“您还想了解什么吗？”
　　“按你的说法，我和白杨认识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
　　“据我所知，您是去年夏天撞了人家，后来才在一起的”
　　“我认识穆辰有十多年了？”
　　“可不是，大学时就在一起了，我来面试的时候，终面还是穆老板呢！”
　　“我喜欢穆辰吗？”
　　韩树依话说完，吴用就愣住了，他一个下属怎么知道老板的感情世界。不过这都要和白杨结婚了，想必也是不喜欢的吧。吴用看了眼米白色的地毯，斟酌着说道：“不喜欢吧？喜欢怎么会分手？”
　　“而且，现在您还和白公子在一起了”
　　“穆老板也有他自己的伴侣了”
　　“在旁人眼里，这段感情已经断了”
　　吴用说得小心翼翼，抬眼悄悄看了眼韩树依，发现自家老板只是盯着手里的纸，也不说话。
　　看着这样的韩树依，吴用突然就想到了自己一直埋在心底没有说出的那句话，此情此景，吴用一时口快，到底没忍住：“您还想着穆老板呢？”
　　闻言，韩树依不停敲打的食指顿住了，室内一片死寂。韩树依抬起头来盯着吴用，眼里写满了来不及藏起的疑虑与错愕。
　　“啊，韩老板，不是，我，那什么，我就是嘴上说着玩玩的，您别当真”吴用心道不好，赶紧使劲拍着自己的嘴，一边拍一边还说：“您瞧我这破嘴，一天到晚尽瞎说”
　　“算了，你先出去吧”
　　得了命令的吴用立马跑开了，背后的冷汗却是湿了一衬衫。吴用只觉得，没了穆辰的日子里，韩树依的心思是越来越难琢磨了。
　　窗户透进来的风吹动了桌上那一张薄薄的纸，韩树依看着慢悠悠飘到地毯上的纸，有些迷茫。
　　“我也听闻了大学里你和韩树依的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
　　“当时韩树依追了你整整一个大学的事情一度成为A大美谈”
　　婚礼现场陈母的话突然在耳旁响起，韩树依闭上眼睛，沉思了半晌，终于还是打开了电脑，缓缓输入了穆辰韩树依。
　　搜索网站显示的第一个视频便是很早之前，年轻气盛的韩树依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穆辰是他的男朋友。
　　那视频因为太久远了，韩树依甚至都不能全屏去看，只能放着一个小小的屏幕，去看那时的自己如何喜不自禁地介绍着穆辰。
　　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当时青涩的自己谈起这段甜蜜的感情，韩树依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些羡慕的。这些纯粹美好的感情，却是再也不会属于自己了。
　　韩树依花了一下午的时间，通过网络，通过他人的记录，以第三者的视角，看完了自己和穆辰的十年感情。
　　原来，抑制不住的心动与欢喜，无法掩藏的嫉妒与难过，都是因为，对象是你而已。
　　那晚之后的第二天韩树依便去了国外，以公事外出的名字瞒着所有人去见了国际顶级心理学专家团队。
　　韩树依想，无论怎么样，这件事也要有个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