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异志》谢*

17、第十七章 水战（下）

　　浓雾中，一抹缥缈的身影隐约于波涛巨浪中。任凭脚下的波浪如何叫嚣拍打，那抹身影依然不为所动地站在大浪的顶端，脚下却不沾半点湿气。
　　飞扬的眉头挑起，萧岚低喃：“能够控制水的妖孽吗？”
　　无论如何，先了解一下情况再说吧。
　　沉凝的血眸缓缓闭上，在心中默念。
　　掌管此湖的神仙啊，萧岚在此恳求你降临在我的面前，现身此处……
　　点点光点在湖面聚集，然后一束光线缓缓自水面射出，幻化成人形。来者仙衣飘飘，仙气飘逸，一身素白的衣裳，黑长的头发自然地披散在背后，不吃人间烟火。
　　“吾乃驻守此湖的神仙汐洄，你在召唤本神吗，凡人？”
　　萧岚轻揖行礼，语气恭敬：“在下萧岚，恳请西湖之神为在下解惑。”
　　“哦……”汐洄面无表情的俊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波动，“原来是‘诛魔仙’萧岚。本神听到其他神仙提过，你来到了江南。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碰到你。”
　　飘渺的眼神仔细地打量萧岚全身上下，一边点头。他的眼神在碰到萧岚的血眸时，身子微不可察地颤了颤，视线不自觉地挪到别处。
　　“你来这里，是为了这湖中波涛汹涌，泛起凶险大浪的事情而来的吧？”
　　萧岚点头：“恳求西湖之神为我解惑。”
　　“叫我汐洄吧。”汐洄不在意地挥挥手，似乎很不习惯被萧岚唤作神。毕竟，他可受不起眼前这位人物恭敬的称呼。虽然，他目前的身份是“凡人”。可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很清楚，萧岚并不是“凡人”这么简单。
　　低叹了声，一丝愁绪闪过汐洄心头。
　　萧岚，这个不光是神界，而且是魔界的禁忌之人。一切纠结的关键……
　　耳闻不如亲眼所见，眼前的萧岚的确不是泛泛之辈。尤其是他那双血色的眸子，和多年前的‘他’如出一辙。
　　若说留下他，以后一定会后患无穷。可是，偏偏他的身份又特殊得让所有人都动不了他一根毫毛。
　　唉……希望以后不要出什么乱子就好……
　　想太远了，毕竟未来之事还是未知之数。
　　“你想知道，湖中发生了什么事吗？”汐洄不徐不急地问道，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般平常，没有一丝着急的痕迹。
　　也好，他正在头疼如何解决湖中的妖孽。既然萧岚出现了，就把事情交给他解决吧……
　　“湖中有一妖孽在作怪。至于，作怪的原因，我想是因为‘那个’吧……”
　　“那个？”萧岚不解。
　　汐洄低笑，一脸神秘。
　　不能说。这是他和他们的订下的契约。看来因为时限快到了，所以那些心怀不轨的的妖孽狗急跳墙，才会使出看家本领去破坏守护“那个”的结界吧……
　　“萧岚，本神刚才用神视能力看了一下湖中的情况。湖中的妖孽不只一只，而且妖力也不低。否则它们不会引起西湖水面如此大的骚动。而且，更糟糕的是，有一个男孩落入了它们的手中。你还是赶快去救他吧。”
　　萧岚皱眉，知道汐洄话中的有所保留，但情形又容不得他细想太多。
　　“在下可以恳请您帮一个忙吗？”
　　“你说。”
　　“请您施法稳住水面。如您所见，湖面上有不少凡人的船只。已经有不少船只被大浪打翻了。为了保住这些凡人的性命，劳烦您了。”
　　“啊？施法稳住水面？”汐洄打了个呵欠，看似飘渺的眼神其实是因为睡意朦胧而焦距分散，他抗议，“这样会很累的耶！”
　　浅笑的血眸带着几丝寒意睨向汐洄。
　　“或者，您更愿意亲自下去解决那些妖孽？”
　　汐洄一怔，低头苦思衡量了一番。在萧岚快要嘴角抽搐之前，下定决心：“我还是待着这里施法吧。”这样比下去驱除妖孽妖轻松多了。
　　“很好。那就麻烦您了。”
　　希望这位汐洄的神力会比他的模样看上去更有说服力点。
　　“喂喂！”汐洄努力克服快要闭上的睡眼，不满地嚷着，“别忘了神仙可是有透视凡人的心思的能力耶！”再多的睡意也被这家伙不敬的话赶跑了。敢看不起他？他可是仙界名列前名的法力高手耶！
　　冷淡的嘴唇扯出一抹弧度，萧岚轻道：“我知道。”
　　说完，他便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知道？他竟然还敢说‘他知道’？他分明就是故意在心底这样说的！
　　汐洄气得气孔生烟，一扬手在四周洒下一束光点。
　　片刻以后，骚动的湖面开始慢慢沉寂下来，恢复以往的平静。只是湖面以下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汐洄也慢慢冷静了下来。然后一阵没好气的轻笑。
　　或许，这才是那小子的目的也说不定。
　　真是不简单，这种时刻还能对神仙使心计。
　　接下来，他会怎样解决下面的东西呢？妖孽倒是其次，如果他碰见“那个”又会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呢？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个”苏醒的期限好像就在今天耶……
　　汐洄开始期待。
　　心动不如马上行动。
　　他立刻捻指，造出一块水镜，低喃了几句咒语，水镜开始映出水底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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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下的温度比水面要低得多。
　　一下到水中，萧岚就施了点小法术让自己的身体和水体隔离开来以方便行动，还让自己的眼睛能够在水底视物。当然，最重要的是能够让他在水中呼吸。
　　寻着妖气，萧岚一直向水底深处潜行，并逐渐靠近妖孽所在的地方。渐渐的，在前方的沟壑石块中出现一个光点。愈靠近那里，光点越来越大，渐渐地可以窥见它的原貌是一个散发着淡淡柔和光线的光体。光体内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小男孩的模样。
　　皱了皱眉，萧岚隐隐觉得男孩四周的光体有点不简单。
　　看着情形，光体应该是高人在男孩四周设下的防护结界。难道是汐洄在男孩的四周设下的结界，可是这结界看上去又不像是神仙的法力所致。
　　为什么这男孩会待在西湖湖底而且四周设上牢固的结界？为什么妖孽们妖攻击这个男孩？
　　诸多疑问盘旋在心头，可是一抹异样的水流自萧岚的脸颊上拂过。他蹙眉，感觉到水中的异样。
　　妖气和水融合在一起了……
　　恍然闪过血眸，萧岚继续靠近光体。
　　然而，前方的水就像有生命似的，阻止他的前进。几颗幽幽的红光像镶在了水体中，像几双赤红的眼睛正在狠狠瞪着他。
　　果然，难怪他看不见光体四周有妖孽的身影，只看见不断有水企图侵入光体中却徒劳无功。原来它们都与水体合二为一了。
　　溶在水中的妖怪吗？
　　看来事情有点棘手。不过，相对于对付妖孽，他更想先看看水体的男孩的状况。
　　萧岚结了个更加繁复的手结，加强了四周的结界。前方的水的阻力减弱了，让他得以前进。
　　水流在萧岚耳旁呼呼作响，仿佛在警告萧岚似的，流水开始竭尽全力阻止他的行进。
　　“离开这里，凡人……”水中清晰传来某种声音。
　　萧岚微笑：“办不到。”
　　“啪啵”一声。
　　一个巨大的水球骤然形成，并且疾速朝萧岚撞了过来。
　　萧岚轻而易举地闪过了，只不过是改了个方向继续前进而已。
　　“千辛万苦”的，萧岚终于来到了光球旁。当然，途中碰到的水球、水柱什么的攻击可以忽略不计。
　　光球散发出柔柔的光芒，萧岚眯起眼仔细打量球内的一切。
　　只见，一个男孩身穿一身素白的宽松衣袍，孤零零地曲身坐在一块石头上，白皙的小手环抱着双腿，脸蛋埋在了双膝中，看不见他的容貌。黑亮的长发柔柔服帖地披散在他身体上，发出美丽的光泽。小男孩的身体正轻巧地起伏着，看样子似乎香甜地睡着了，丝毫不受外头的骚动所影响。
　　若不是汐洄告诉他这是一个男孩，萧岚还以为光球内待着的是一个小女孩呢。
　　萧岚一边仔细打量小男孩，一边不耐烦地拨开不知从哪个方向飞射而来的水球。
　　虽说，他暂时不能收拾这些消匿于水中的妖孽，但是不代表他没有能力抵挡它们的攻击。就在萧岚考虑要如何解决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妖孽的时候，突然间，光球的光芒开始黯淡了下来。
　　萧岚发觉光球的结界减弱了。
　　潺潺的水流中，隐约传来了妖孽们的沙哑私语。
　　“是时候了。趁现在，快点把结界打破。快点把这上好的祭品吃掉。”
　　“快！听说这男孩是水王的直系孙子，最有可能成为继承水王位置的人选，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极品呀！”
　　祭品？水王？
　　萧岚来不及思考妖怪们的话语，四面八方的水就同时朝光球蜂拥而至，争先恐后地挤压着逐渐变弱的结界。
　　“啪嘶”的，光线黯淡的光球开始出现裂缝，细微的水流开始从裂缝渗入，并且水流有越演变大的趋势。水开始填满球底，朝男孩的脚跟蔓延上去。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这样下去，小男孩不是淹死就是会被妖怪们吞噬而死。
　　萧岚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
　　看来，他不得不使用那种方法。
　　对付如水般没有固定形态、更无法搜寻它的踪迹的妖怪，最有效的方法是什么？就是用液态的武器对付它。
　　说真的，不到最紧急的关头，萧岚还真不想使用那个武器，毕竟那个武器的杀伤力太强了。
　　那个武器，就是他的血。
　　他的血，可以侵蚀任何妖孽魔怪的躯体，一点一滴地，直至其躯体被腐蚀殆尽，魂飞魄散……
　　“嘶咧……”
　　光球的裂缝变大了，水流得更急了，眼看就要浸上小男孩的膝头……
　　没时间犹豫了！
　　萧岚叹了声，张起手结，在心中默念咒语。
　　一个光环从萧岚的手心逐渐扩大，直至包围了他方圆十里的水体才静止不动。
　　“锁！”
　　血眸骤睁，萧岚手一定，四周的水体沉寂了下来。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刚才的光环幻化成一个坚固的发光墙壁，把萧岚方圆十里的水体都牢牢封锁了起来，与外面的水体隔绝开来。
　　然后，萧岚缓缓举起左手，右手指尖化作利刃在手背轻轻一划。
　　“嘀嘀……”
　　鲜血潺潺流出，溶进水中，形成妖异的暗红色。
　　等鲜血流出一定量以后，萧岚施咒把自己的血锁在一个无形的范围内，形成一个小血球。在心底默念咒语，然后大喝：“扩散！”
　　下一刻，血球如爆炸般疾速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不到几秒便完全溶解到水中，深蓝色的水体看上去完全没有留下一丝血的痕迹。
　　不一会，水中开始出现异动。水体开始毫无规则地冲撞着，水中时不时传来沙哑的痛苦呻吟。
　　“啊……好痛苦！为什么身体开始融解了？”
　　“凡人，你……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敢妨碍我们的行动？”
　　萧岚低叹。要是它们一开始就提出这个问题，它们现在就不必受这种苦了。
　　“在下萧岚。”
　　水中的骚动更激烈了。
　　“‘诛魔仙’萧岚？！”传闻，萧岚的身手出神入化，鲜少有人能够与之匹敌，他从未战败过。更有传萧岚身上留着禁忌的血液，所以萧岚的血就是妖孽的致命伤，那刚才……
　　看来，它们惹上了不该惹的人了。
　　萧岚点头，开口劝降：“如果你们现在放弃伤害这个男孩的话，我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
　　“不行！这个男孩是我们等待已久的极品，怎能白白把他放走？”
　　话不投机半句多。
　　“那好，你们就在这里等着身体完全被腐化完毕，魂飞魄散吧……”
　　“啊！好痛苦！”
　　“答应他吧……以后有的是机会。”水中嘈杂的声音在苦苦呻吟着，有的开始显示出屈服的意愿。
　　萧岚凉凉地提醒：“当然，我的要求还包括与我订下血契，保证以后不再找这个小男孩的麻烦。你们很明白，一旦与我订下血契的话，你们就完全没有违反契约的余地了。要与我订立血契保留你们的小命，还是等待魂飞魄散，你们好好考虑吧。不过要尽快，因为我的血腐蚀的速度不会等你们的。”
　　“啊……身体腐蚀得更快了！”
　　……
　　沉哑的声音不断痛苦呻吟着，水流动得更湍急了。
　　萧岚忙着应付水中的妖孽们，没有留意到从刚才他把自己的血扩散后，他身后的结界就开始缓慢地变薄，逐渐变透明变脆弱中。
　　“……好吧。我们答应你。”
　　凡人有句话说得很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很好，那……”萧岚还打算说些什么，身后的结界却传来清脆的碎裂声。
　　一瞬间，光球失去光芒，并且出现无数条血色的裂痕，然后碎成千千万万片。冰冷的湖水迅速涌入，吞噬了沉睡的小男孩。
　　糟糕，他没有想到，男孩的结界竟然会被他的血所瓦解。
　　萧岚连忙上前把男孩瘦小的身躯揽进怀中，低喃咒语他纳入自己的结界中。浑身湿漉漉的男孩经过短暂的水淹，头发湿答答地垂下滴着水，让萧岚总算看清了他的容貌。
　　真是一张如画般美丽的容颜。白皙的脸庞，秀气的扬眉，长长的睫毛覆住了眼睛，直挺的鼻梁下是淡红的美丽薄唇。
　　这样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生在男孩身上实在太可惜了。萧岚在心底惋惜。
　　男孩一直闭着眼睛没有一丝动静，萧岚挑眉，举起左手在他的鼻端探了探。虽然很微弱，但是他还是安静地呼吸着。萧岚松了口气。
　　仿佛受了什么骚扰般，男孩秀气地皱了皱笔挺的鼻头，睁开的眼帘。
　　碰上男孩的目光，萧岚不禁怔了怔，被他的目光吸引住了心神。
　　那是一双如水般的黑眸，眸光流转中，有时可以清澈如清水，有时却如大海深潭般深沉神秘……
　　男孩墨黑的眸子映着他的血眸，却奇异地不会让人感到不协调。
　　男孩凝视了萧岚半晌，美丽的薄唇缓缓绽放出一朵稚气的微笑。他轻启嘴唇，小小的舌尖如小猫般舔过萧岚受伤的手背上的血滴，一小下一小下的，小舌头轻轻地把他手背上的血都舔的一干二净。这个举动让男孩的薄唇染上一抹鲜艳的血红色，小小的舌尖在嘴唇四周都舔了一圈，直到把萧岚的血都舔拭干净以后才意犹未尽地缩了回去。男孩的一举一动间又蕴含着无限的风情，既纯真又媚惑人心……
　　看见这一幕，萧岚也吓呆了，只能愣愣地任由男孩对他的收口为所欲为。
　　“你的血，我收下了，主人。”男孩绽着悠然的笑容，朝萧岚开心地咧出雪白的牙齿，一只小手稚气地紧紧拽住萧岚的衣角，仿佛这样就不会与他分开似的。
　　“啊？”萧岚依然处于状况之外，只能发出无意义的疑问单音。
　　不待萧岚反应过来，男孩又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临昏迷之前还在启唇低喃：“不要丢下我喔……主人……”
　　“等等……”
　　谁是你的主人呀？
　　而此刻，某只悠然地坐在水面透过水镜目睹这一切的神祗，笑得一脸兴味。主人吗？萧岚这小子还真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才会走这样的好运。毕竟，能让那一族的人认为主人是普通人一辈子也没可能遇到的好事，更何况那男孩的身份还是那一族中最为特殊的……
　　呵呵……看来以后的事情会变得十分有趣。
　　至于，水中的妖孽们在与萧岚签订了血契后便由萧岚解开了他的血毒。怎么解？当然是再用他的血呀（萧岚的血真的很好用，对不？）。
　　萧岚在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把紧紧拽住他衣角的男孩抱出了水面。而那只唯一能帮他解惑的汐洄神仙又不知躲到哪里偷懒去，任由萧岚如何呼唤也不肯再次现身。所以，萧岚只好把这只“小包袱”暂时带在身边，拎回范家堡了。
　　这些都是后话，重要的是，西湖一事总算圆满结束，而且梁清儿和范伟竣之间的事情似乎也有了结果。虽然不知道西湖异动的期间，他们俩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们肯给彼此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就是一件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