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归（赵佶完颜晟）》温寒与共

8、第 8 章

　　马车里确实暖和许多，后几日天气难得放了晴，行路方便了些，完颜晟特地差人备了手炉给赵佶抱着，自己则坐在一旁大口大口喝着驱寒的烈酒。
　　又是一口烧喉下肚，酒坛子随意一扔，完颜晟看向身侧略显局促看书的人，突然起了坏心思，故作自然地往中间靠了靠，他比赵佶高了大半个头，斜着身正好可以把脑袋搁上他肩膀。
　　赵佶身体明显一僵，手中的书差点没拿稳掉到地上，只得极力镇定着，原本分了一半在书上的注意力此刻悉数转到了脸侧那颗毛茸茸的大脑袋上。
　　过了片刻，他听见近在耳畔的声音传来，“嗯？怎么还不翻页？”
　　完颜晟的语调疑惑中带了些懒散，像是漫不经心的询问，又像刻意为之的调侃，吐出来的热气在耳廓处打了个圈儿，而后一点不落地钻入耳膜，熏得大脑一阵阵麻软。
　　反应力几乎全被掠夺了，手却遵循本能地翻了页，赵佶定定神，想努力看清书上的字，“夫大块噫气，其名为风。是唯无作，作则万窍怒呺……”
　　是庄子的《齐物论》新篇。赵佶一字一字地看，意识终是清明了些，正要继续读下去，余光却不经意间瞥见一道阴影覆下来，未及反应，五指还保持着曲张的合度，手中却已空空。
　　完颜晟拿过书顾自翻了翻，似是有些不满，轻微皱起眉，也不知是在跟赵佶说还是自言自语，“这书真是无趣，都写的些什么？”
　　赵佶揣摩不到圣意，只得缄默不言。然而即便他脑中此刻闪了灵光，大抵也是说不出话的——完颜晟不知何时靠的更近，赵佶甚至能感受到身后那人几欲破膛而出的心跳，紧紧贴着他后背的脉络与脊骨，正顺着血液飞速迅猛地往灵魂深处冲。
　　吐出的话语愈加炽热，微厚的唇几乎碰到他的耳垂。赵佶是应该躲的，这太诡异太危险了，他应该躲得远远的，可怜的猎物该在面临野狼的挑拨愚弄时保持十足的警惕，使出浑身的解数。
　　可他却动弹不得。身体已经脱离理智的思考，热气扑在耳畔像灼灼的火和腾发的蒸汽，似乎有隐藏极深的东西在沉溺与恍惚中被悄然剥夺。
　　不料完颜晟却在下一刻起开身，距离猛的拉远，赵佶迷蒙地转过头，愣愣地看着他嫌恶地甩开书，而后饶有兴致支起下颚问，“这是从你宋宫搜出来的，你往常都爱看这些吗？”
　　赵佶已经不能过多思考，只如实答道，“各类都会看一些。”
　　“哦？”完颜晟似是想到了什么，眼里突地亮了一瞬，意有所指道，“什么都会看？”
　　“嗯。”
　　“都会看？”语气加重又问了一次。
　　赵佶直觉不对劲，颇有些惊疑地看向他，犹豫一瞬又没想出是哪里出了问题，只得小心地点点头。
　　“这样啊，”完颜晟摸了摸下颚，嘴角弯了一个小幅的弧度，赵佶以为他会接着问下去，不料完颜晟却话头一转，“你冷不冷？”
　　“……”赵佶觉得自己实在跟不上这位异族皇帝的思维。
　　于是他一板一眼地答，“不冷。”
　　“那好，那这个就不用了吧？”话音未落，完颜晟蓦地伸出手，赵佶心一跳，一瞬间本能地向后仰，却严丝合缝地抵在了车板上。
　　眨眼之间，身上一轻，赵佶定睛一看，身上的披风已被完颜晟扯了下来。
　　一颗心高高悬起，迅速冷却，隐在背后的手猛的攥紧垂落的衣袂，不等意识到，赵佶已死死咬住了下唇。
　　那一身他最不愿见到的行装如同遍地桃蕊中丑陋的枯树，如同圣洁的光明中碍眼的黑，遮羞布轻飘飘的掀起，满眼便只剩愚钝的自欺与辛辣的讥嘲。
　　厚重严实的披风下赫然是一件宋制的锦服，在强制留宿马车的第二日被完颜晟勒令换上，起初看见这件衣服时赵佶着实吓了一跳，原因无他，只因他身份过于特殊，本是宋皇室的降于金的囚虏，哪里还能穿这般的衣服
　　祥云纹环绕衣襟，金线滚过袖口，纯白锦衫加身，着在这亡国之君身上，更甚于肉坦跪于万人前的难堪讽刺。
　　完颜晟似是也感受到了赵佶无地自容的心思，敛了方才漫不经心的笑意，低沉的嗓音缓缓吐出不容置喙的命令，“赵佶，看着我。”
　　又是这样的要求……又是这样的要求！
　　头颅抬起，眼角已生生逼出了泪。
　　那一晚的噩梦重临，赵佶已无初时的害怕，烈火卷过，只余一片枯朽的平静凄然。
　　赵佶闭上眼，意想中的粗鲁未至，空当当的马车内扬起极为认真的话语，“赵佶，让你穿这身并非辱你，只是觉得你穿着很好看。”
　　“赵佶，你生来就是配云白锦衣的。”
　　模糊的笑声传来，赵佶疑惑地睁开眼，便见完颜晟视线已转向了一侧的虚空，独自喃道，“我从未见过把白衣穿得这般好看的人……”
　　是纯澈的笑，是明亮的光，是气质天成，是阅尽山水无数后念念不忘的那一抹兰。
　　世间只有一个阿端。
　　是他心上的阿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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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好像有点迷……看我有时间可能改一下。
这两人到现在还是“纯洁”的迷恋与被追求关系，没有发生那种（真正的灵魂上的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