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归（赵佶完颜晟）》温寒与共

15、第 15 章

　　厌恶吗？
　　赵佶觉着这要求相当奇怪，完颜晟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明，他也看不透，只好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思，想着完颜晟定是灭了宋一时恶念起，又或是对赵佶曾心有不满记恨于心，因此想要玩弄细耍他，讨厌不讨厌又从何谈起？
　　心里揣着事，不知不觉就心不在焉地坐到了黄昏，冬日的天黑的早，申时末天际的最后一抹光就暗淡了，完颜晟结束了一天的政务，毫无意外地进了乾元宫。
　　“赵佶，赵佶？”完颜晟在他眼前摆摆手，赵佶是真得想得入神了，连完颜晟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嗯？”赵佶回了意识，乍一见心中想了半日的那张脸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骇了一跳，“陛、陛下!”
　　“在想什么？喊了你几声都没听见。”完颜晟狐疑问道。
　　“没什么，”赵佶避开他的视线以免露出端倪，”陛下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完颜晟反问道。
　　“尊卑有别，陛下此举不妥。”
　　“你也说了尊卑有别，现如今我为尊，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我还来不得了？”
　　赵佶皱了皱眉，对完颜晟的自称生出了一股怪异感，也没心思细想他为什么不再称“朕”，思及皇后的话，他捏了捏手心还是继续道，“罪臣并无此意，只是陛下来这里若让有心人看到兴许会带来麻烦，所以……”
　　不等他说完，完颜晟不耐打断道，“朕会怕麻烦？”
　　“陛下万民之主，自是人人顺从，可罪臣怕。”
　　“有朕护你，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赵佶心说今日不就有人找了么，他只想安安静静地过一天算一天，可不想今日招待这个明日招待那个，有些事总要说清楚好，“陛下日理万机，不必劳烦，况且罪臣认为独身住在这朝元宫也不好，恳请陛下让臣去尚景庭与妻儿旧臣同住罢。”
　　话音刚落，完颜晟的脸色已冷了下来，不悦之情溢于言表，“朕既安排了你在这里，自有朕的想法，赵佶，你是当真不知道朕为何再忙也要来看看你，还是在装傻充愣？”
　　说着完颜晟上前一步，不料赵佶的反应却不同以往，他进一步，赵佶便退一步，面色淡漠，是最为直接的疏离与抗拒。
　　完颜晟再怎样不仔细也察觉了异样，何况他本就是个心细如发的人，“赵佶，你怎么了？”
　　“罪臣只是突然想通了，家国既灭，赵佶心无所求，浑浑噩噩待大限将至便罢，只是每日看着敌国君王的脸，终究无法释然。”他语气淡淡，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整个人俨然散发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
　　鸦雀无声，时间仿若静止，唯有窗外涌起一阵北风呼啸。
　　“嘭!”兀的，静默被茶杯落地的尖锐碎裂声打破，殿内的宫人已悉数跪下，伏低了身一动不动，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无人不害怕这处于暴怒状态的君王。
　　完颜晟一步一步地走来，这次赵佶没有再动，他甚至可以听到完颜晟气极时粗重的喘息声。
　　声音低沉如鬼魅，如暗沉的铁器碰撞敲打，“你说什么？”
　　赵佶心中骇然，他已无路可走，却在此刻心中也莫名生出了一股气与刺，偏偏要与人作对般，“我说，我看不得敌国君主的脸!”
　　不去想这句话会带来何种后果，但他的的确确地感受到在说完的那一瞬由心而发的激烈的快感。
　　他不傻也不瞎，他看得到殿里那些宫人是怎样轻蔑他，他听得见他们是怎样讽刺揶揄他，他们说他是宋的亡国帝，是宋的扫把星，他懦弱又没用，整天苦兮兮的惨状模样，哦，对了，最近又加了一条，他还是妄图无脸无皮到要以男子之身勾引他们高高在上的金国陛下!
　　他生来天之骄子，万人遵从，凭什么要沦为人人可欺的狗!
　　“唔……”不等他想完，下一刻，他视线一偏，摇晃的烛光在眼前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右脸传来的剧烈的、几乎要碎裂骨头的疼痛感!
　　……
　　光影又晃了晃，眼前变得白茫茫一片，他感受到唇角好像漫出了一到血迹，冰凉的触感映着火辣辣的灼痛，硬生生逼出了两行眼泪，完颜晟的这一记掌掴打得他几近晕眩。
　　然而还未他缓过气，一只劲力十足的手已狠狠扼住了他的脖子!
　　头被迫高高扬起，视线模模糊糊的，依稀可以看到殿顶的金色雕纹繁杂富丽，有数条锦鲤栩栩如生地在嬉闹追赶，朦朦胧胧，然后消失在水波涟漪的朱红柱顶端。
　　“咳咳……”空气飞速流逝，他本能地拼尽全力拉扯拍打着那只不可撼动的手，窒息感却越发强烈，一切挣扎在绝对的力量前都是徒劳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