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归（赵佶完颜晟）》温寒与共

12、第 12 章

　　朝元宫，戌时末。
　　自晚宴回来后完颜晟已经在殿内喝了近一个时辰的酒，宫灯将要燃尽，巡逻的侍卫换了一批又一批，然而看着沉醉饮酒毫无去意的完颜晟，赵佶犯难了。
　　朝元宫是为赵佶安排的寝宫，属软禁宋俘的南宫边缘，离仁德宫尚有些距离，但与后宫却是紧挨着的，时辰已晚，完颜晟不回主殿，又不到嫔妃那边就寝，赖在赵佶这里让他自己都睡不了觉。
　　眼看半柱香又要烧完，赵佶踯躅片刻还是决定开口提醒一下这扰人安眠的人，便走到完颜晟身后轻声道，“陛下，您该回去休息了。”
　　“嗯。”嘴上应承一声，身体完全没有动的意思。
　　赵佶接着试探问道， “那罪臣喊人来送陛下回去罢？”
　　“赵佶，”完颜晟从手中酒坛中抬起头，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觉得皇后如何？”
　　“……皇后是一国国母，罪臣不敢妄言。”这话当然不能随便说。
　　“那她今日说的话，你又觉得如何？”
　　赵佶埋下头拘一礼 ，恭敬道，“罪臣囚俘之身，谨遵本分，未细听皇后所言。”
　　“没听？”完颜晟哼笑一声，“赵佶，你可真是厉害。”
　　他又喝了一口酒，“那你不想听听朕怎么想的吗？”
　　“……”赵佶还真不想听，然而他不敢说。
　　“朕虽然从来不说，但一直知晓慧儿的心意，后来朕为了取得太尉宋国公的支持娶了她，如愿登上了这王位，这些年对她，还是始终怀有一份愧疚的。”
　　“朕从前对她不曾动情，后来更没有。”
　　“若真是要说，朕到现在应当只喜欢一个人，可惜那人不知道，朕也没有认真地告诉过他。”
　　“不过朕和慧儿有所同，也有所不同，起码朕还有机会，还会争取。”
　　“赵佶，朕好像醉了。”
　　赵佶听了心里一上一下的，似雾里看花，若隐若现，正要拨云见日时又被浪花打下来失了神，直到最后一句才终于得以守得云开见月明——是了，完颜晟定是醉了。
　　若不是醉了，怎会突然说起这段陈年旧事，怎会说自己喜欢谁云云，怎么面色如此温柔坚定又神伤？既是醉了，那便好好睡一觉好了。
　　他走过去扶起完颜晟，交给一旁的宫人，“将陛下送回去吧，或是就近送到哪个妃子那里也可以。”
　　“是。”
　　宫人正接过，哪知完颜晟却突然发力一推，“朕想在这儿睡。”
　　赵佶扯了扯嘴角，“陛下还是莫要任性了，哪有留宿俘虏寝殿的道理？”
　　“呵，”完颜晟扒开众人，边解衣衫边向床走去，“朕就偏偏要在这儿睡，朕是皇帝，这儿的一切都是朕的，谁能奈我何？”
　　大袍被扯下，身上仅剩一件单衣，完颜晟一屁股坐上床，往里一躺，便盖上了被子，留赵佶和一干宫人面面相觑。
　　半晌，他不满地掀开被子，拍拍身侧空出的床板，狠狠瞪着赵佶，“你怎么还不过来还要朕请你不成！”
　　赵佶眼皮跳了跳。
　　“这……”不等他说完，完颜晟极其不耐地光脚下了床，以气吞山河的姿态将赵佶一把提起夹在胳膊肘上，三步作两步地将人扔上了床。
　　赵佶:“……”
　　“熄灯，睡觉！”
　　中气十足一声吼简直惊起殿外枝上的寒鸦。
　　赵佶睁着眼听宫人窸窸窣窣地打理，放下棉帐，吹熄灯烛，室内陷入一片，再是开门，关门，风声，轻微的脚步声……
　　最终归于耳畔平稳绵长的呼吸声。
　　一夜闹剧，一夜漫长的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