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献祭》缇汀

7、神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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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进入这幢大楼的，要么是法医司法鉴定中心的工作人员，要么就是警察。由于工作性质特殊，没有大案时，这里极少有人加班，连保安也极少见到。所以这个神秘来客必然是警察。

　　江桐虽然做好了充分的预案，但真碰到警察时，经验不足的问题还是显现出来。他控制不住心脏的砰然乱跳，额头也不禁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万一与警察面对面，他该如何解释呢？他和周可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又是谁带他进来的？

　　这些问题，每一个都是他的死穴！

　　此时，楼道里异常安静，除了那两个步调一致的脚步声外，偶尔会传出微弱的嗞嗞声，那是蓄电装置在工作。如果不是极致的安静，这样细微的声音人耳是分辨不出来的。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他心乱如麻，快要窒息了。两只手毫无意识地攥着裤子，原本不起褶的面料竟被他攥得皱成一团。

　　然而，对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再转过一道弯，他就会暴露在对方的视线里。可是脚底接触到地面不可能不发出声响，就算有一层鞋套，也只不过降低了声音，而这么近的距离，对方不可能听不见；何况楼道里只是光线幽暗，并非漆黑一片，一个身影经过，对方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江桐有种不好的预感——想平安脱身不大可能！其实从周可出事开始，这种预感就一直存在，只是此刻愈发强烈了。

　　“咱们刘队是怎么了，怎么这听那个老王的话，他可是出了名的扣门儿，有这么好的机会，他自己还不抢着去立功，能让给咱们吗？”

　　“刘队跟他是老搭档了，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可是咱们也没办法呀，谁让咱们三组倒霉呢，找个人都找不着。”

　　“要说吕斌这小子是渣得可以啊，老婆出了这么大事，连个面儿都不露，就给他妈打了个电话，这就算完了？”

　　“八成是为了躲债，他不是包工头吗？他们这个行业就怕三角债，估计他没少欠债，要不怎么一直猫着，出这么大事都不敢露面。”

　　“得，咱们呀，没那脑系，也甭想着创业了，踏实干警察，挺好！”

　　“没错，就看咱们这把运气怎么样了，要是真让老王说对了，咱哥俩必须请他。”

　　果然是警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两天见了太多警察，江桐打心底有些犯怵。他必须铤而走险，再延挨下去，只怕真的逃不掉了。

　　转眼之间，楼道里闪过一道黑影。

　　“有人？”

　　“我去，真有人，老王那张嘴是不是开过光？”

　　“追！”

　　一名警察紧跟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另一名警察则留下来仔细检查实验室的联动门。奇怪的是，门没有任何开启的痕迹。

　　这是老王的主意。门只是虚掩，并没有真正锁上，只要稍稍用点力就可以推开。为的是来一出瓮中捉鳖。只是可惜了这一盘好棋，江桐并没有上当。

　　“这，这……”年轻警察握着联动门的把手，一时不知所措。他们大概从来没有想过，怀疑对象竟然如此聪明。

　　另一名警察也是尽职尽责，穷追不舍。眼见前方闪过一道光，然后听到“吱哑”一声，便推断那黑影一定是跑进了楼梯间的通道，当时心里“咯噔”一下，骤然变了脸色。楼梯通道里有好几处监控死角，不利于警方追捕。所以，他当即加快脚步，向下一层追去，同时拿起对讲机，焦急地呼叫队友：“下楼，下楼。”

　　等他悻悻地回来时，发现楼道里灯火通明，同伴正面壁发呆，脸色异常难看。

　　“怎么了？”

　　同伴没说话，指了指楼道中央那个专用通道。

　　“不可能，我刚才明明看见那人是从那边的安全出口出去的。”

　　“难道这家伙是运动员，跑得比兔子还快？”

　　两人又在楼道各处搜索了半天，没有脚印，没有指纹，除了监控里闪过的黑影，什么有价值线索也没留下。

　　任务再一次宣告失败，两人沮丧地回到队里，见到了大刘那张无比难看的死人脸。一顿训斥是在所难免了。

　　“联动门没动过，他根本没进去。”

　　“不光联动门，我们查过监控，鉴定中心的大门也没有人进出过。”

　　“那这个人是怎么进去的？人来了，又不进去……如果你是吕斌，躲了这么久，就想见老婆最后一面，结果还没见着，你会甘心吗？”

　　大刘把纸杯狠狠地摔在桌子上，黑色的咖啡顿时溅出来。他抽出一支烟来，刚点着火，看到迎面墙上吸烟罚款的警示牌，又掐灭了，悻悻地扔进了咖啡杯里。

　　“刘队，这个吕斌可是真奇怪，也不能为了躲债，连老婆都不管了……”

　　大刘气得拿起咖啡杯就往嘴里送，结果喝了一口烟熏咖啡，呛得咳嗽起来。王大钧在门口看了个满眼，幸灾乐祸地跑进来挤兑他：“哟，刘队，堵着人了？”

　　大刘瞥了他一眼，立刻双眉倒竖，忍着咳嗽，吼道：“好几十岁的人了，你有劲没劲，跟我这儿成心是吧？”

　　王大钧满脸含笑地问起那两名值守的警察：“你们见着那人的背影了吗？”

　　两人齐刷刷地摇摇头。

　　王大钧又草草问了几句，也没打算深究。事已至此，只能说明警方轻敌了。

　　不过，这两名小警察自知犯了错，倒是认真起来，把当时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包括他们怀疑那人是从内部专用通道逃走的，也做了分析汇报。

　　王大钧淡然一笑，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老王，琢磨什么呢？”见老王有几分得意之色，大刘的一字眉也渐渐展开。

　　“我能琢磨什么，我就琢磨咱们中午吃点什么？”老王打起了马虎眼，结果没蒙混过去。

　　“你少来，少跟我这儿抖机灵，你是不是在琢磨那个帅哥？”

　　“你看，你又把人想狭隘了不是。看见个影子，就说是人家，咱们办案还能不能讲点专业性啦？”

　　“诶，不是你一直把人家当嫌疑人吗？”

　　“我可不是把他当嫌疑人，是关键人！”

　　“嘿，你这人，真没劲。”大刘气得吹胡子瞪眼，要不是当着那么多下属的面，他就直接把王大钧请出去了。

　　王大钧见大刘脸色不对，便认真起来，又问那两个小警察：“你们说那个人是从内部专用通道逃走的，那应该是经常出入医院的人。在那种紧急情况下，逃生是本能反应，一般人不可能选择陌生路线，所以……”

　　没等王大钧说完，大刘就抢着说：“所以这个人是吕斌的可能性就不大了，有可能是鉴定中心的人，也有可能是医院的人，但周可怎么会认识医院里的人，而且这个人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鉴定中心，是冲周可的尸体去的？”

　　“把专用通道整个查一遍，一层一层地查。”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道。

　　-2-

　　第二天，警方对司法鉴定中心的内部专用通道进行了逐层排查。起初并未发现异常，但在楼梯扶手上发现了一处淡淡的红色擦痕，引起了警方的注意。

　　老王看着现场拍下的照片，又向负责追缉的警员询问了一些细节。

　　“你追那个人时，没听见明显的脚步声，所以你很难判定，对方出了安全通道后是上楼还是下楼？”

　　年轻警员点点头。

　　王大钧的手指按住照片一角，在桌上划圆，照片随即围着圆心转起来。而王大钧的目光瞟向了警员的脚。

　　“如果他穿了鞋套呢？”他漫不经心地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鞋套？”大刘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我是说，如果那个人事先穿了鞋套，现场肯定不会留下他的脚印，但鞋套里呢？我记得前两年去司法鉴定中心时，穿的不是塑料鞋套，而是布料的那种防尘鞋套。”

　　“这样鞋套就会留下鞋印。”大刘在他的启发下也想到了这一点，随即一扫脸上的阴霾，兴奋地拍了拍王大钧的肩，“行啊，老王，真有你的，三组这两天先去鉴定中心找鞋套。”

　　“我说你急什么，医疗垃圾转天就会被处理掉，如果找不到，就是被处理了，也没必要再浪费警力。”王大钧自信地道，他早就了解好了情况。

　　“你什么意思？”

　　“他受伤了！”王大钧眯起小眼睛，得意地道。

　　“那又怎么样？昨晚医院监控什么也没拍着，我现在还留了两个人在查监控呢！”大刘不耐烦地道。

　　“监控是得查，不过还有一处。”王大钧拧开水杯，喝了口茶，一脸陶醉样。

　　“少卖关子，快说，快说。”大刘着急破案，压力自然溢于言表。

　　“你们查内部专用通道时，有没有发现施工装修的痕迹？”

　　两个警察想了半天，摇摇头。鉴定中心总共就三层，每层他们都仔细查证过，并没有装修痕迹，而且这幢独立的小楼是新建的，近期也没有再装修施工的计划。所以这条线看起来并没什么用处。

　　王大钧不免有些失落，摆弄着手里的水杯，又琢磨起来。如此一来，就不能完全断定那个擦痕是神秘人留下的。他方才那一番口若悬河，现在变得异常尴尬。但他心里还是隐约觉得那个神秘人与江桐有着某种联系。

　　“行了，行了，该干嘛干嘛去，老王，你和桃子继续盯着幸福巷，神秘人的事交给三组吧！”大刘草草布置了任务，准备去向支队长汇报工作了。

　　距离案发已经快三天了，眼看案件调查的黄金期要过去了，无论幸福巷还是吕斌，又或者是昨天老王精心安排的这一幕，警方都没能如愿获取有价值的线索，这让警方陷入了巨大的被动。没想到一起看似普通的案件，却并不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