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月不惊》祤祈

57、纪念

　　周月曦忽然开口问道：“莲儿会不会是因为被青云派绑走的事情对公主怀恨在心，所以铁了心要害她的？”
　　云倞风苦笑着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更应该来对付的人是我，不是吗？毕竟，让她和公主换衣服、调换马车都是我的主意——而这件事情，公主一开始也是不同意的。”
　　周月曦小心翼翼地看了云倞风一眼，小声说道：“也许，对你，她是不忍心责怪的，但是，她心中始终憋着一口气无处排解，所以，她才会走上这条路吧……”
　　云倞风觉得周月曦话里有话，转眸盯着她问道：“你这话的意思是？”
　　周月曦自觉有些失言，沉默了片刻，再次对上他的双眸，本不该说的话却再次说出了口，“难道这封信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意思还不够清晰吗？”
　　云倞风明白了周月曦的意思，却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师妹，你想多了……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以你所见，你觉得她在信中所提的‘使命’到底是什么？”
　　周月曦想也没想就摇了摇头。毕竟，她只在青云山庄和莲儿匆匆见过几面，她们之间，甚至连熟悉都谈不上——如果说，连云倞风都猜不透莲儿，她又怎么可能了解呢？
　　倏地，云倞风长叹一声，“说起来，是我害了公主，我罪不可赦……”
　　周月曦瞧见云倞风又是那副忧伤至极的模样，满目心疼地看着他，“云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与你又有何干？”
　　云倞风的言语中尽是荒凉，“莲儿明明给公主下过一次毒，可我还让她回到了她身边，这难道不是我的罪责吗？”
　　周月曦不忍心看云倞风将所有的罪过归咎于自己，极力替他辩解道：“那怎么能怪你呢，莲儿之前给公主下药完全是受青云派胁迫的，而且，她根本就不知道那药的毒性这么大，仅凭这件事，你又如何能得知她的秉性呢？”
　　云倞风的嘴角抽了抽，满面苍凉地看着周月曦，“师妹，你就不要替我开脱了，这件事不怪我还能怪谁？只是，我至今都弄不明白，宫中守卫森严，莲儿她究竟是怎么得手的，她又是如何逃过宫里那一双双眼睛的？”
　　周月曦听罢，很认真地想了想，终是皱了皱眉，又摇了摇头。
　　云倞风再一次苦笑。其实，他问周月曦这个问题，也不是真的想从她口中听到一个答案，只是，他想不明白，他真的想不明白。
　　末了，云倞风说道：“罢了，眼下我只想尽快找到她，亲自跟她忏悔，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她会不会原谅我，师妹你说，她会不会原谅我……”
　　周月曦温柔地望着云倞风点了点头，目光中充满了坚定。
　　云倞风突然有些动容，“师妹，谢谢你，这个时候，还有你陪着我。”
　　周月曦闻之，心里一颤，眼神瞬间无处安放。

　　云倞风带着周月曦，一路奔波，终于来到了京城。
　　云倞风历经艰辛，四处打听，却始终打听不到公主陵墓的具体方位，急得满目疮痍。
　　思来想去，他决定潜入她生前的宫殿，算是和她作最后的告别。
　　这样的大动作，自然是无法带着周月曦了。
　　待安顿好了周月曦之后，他匆匆拿上了一束蔷薇和一品红——那是他到京城后刻意去街边的一家花店买的，算是给她的祭奠了。
　　他子时而动，回来客栈的时候已临近天亮。
　　他和周月曦是订了两间客房的，两间房是挨着的。
　　另一间住着的周月曦整夜未眠，一整晚都坐在窗前留意隔壁的动静。
　　一听到声响，周月曦立马弹身而起，跑了出去。
　　此时的云倞风一只脚才刚刚迈进门去，看见匆匆跑来的周月曦，不禁问道：“你怎么起得这么早？是不是出门在外一个人害怕？”
　　周月曦倒不是害怕，那完完全全是因为担心他的缘故，看到他平安回来了，她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了。
　　她也不解释，只是望着他笑。
　　他才祭奠了月璟莜回来，心中的情绪错综复杂，百感交集，无法梳理，但这一刻，他只觉得，她的笑容是人间美好。

　　云倞风心愿已了，就该打道回府了。
　　回程的路上，周月曦从随身包袱里拿出了几朵蔷薇花和一品红，那是之前云倞风匆忙中散落下来的，被她收了起来。
　　见到他脸上诧异的表情，周月曦解释道：“你不小心掉了几朵，我捡回来了。”
　　云倞风不知为何，脱口而出一句“谢谢你”。
　　也许，他是想感谢周月曦让这些花得以免受遭人踩踏之苦——但那一刻，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这样，他只觉得那时的自己，思绪还是有一点乱。
　　周月曦捧着那几朵花问他，“公主喜欢这些花？”
　　云倞风先是愣了一下，继而说道：“都是以前养在寂隐小落的那些花，后来，她便拿了一些去她自己院子养……她将花儿养得很好，枝繁叶茂的。她养的那些花，甚至比寂隐小落里的开得更艳了……”
　　周月曦细细地听着，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云大哥不是去给公主当护卫将军才结识的她吗，现在听起来怎么感觉他们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她自己的院子”，又是什么意思呢？
　　云倞风丝毫没有注意到周月曦的表情，继续说着自己的话。
　　忽然，他像忆起了什么一样，转过头来盯着她看，“我还记得，你也喜欢花，你最喜欢的是蕙兰。”
　　周月曦一惊，抬起头来望着他，“云大哥，你还记得？”
　　云倞风点点头，“嗯，我都记得，但是我很抱歉，你走之后，我没能保护好它们，到最后，它们连一朵都没能剩下来……”
　　周月曦摇摇头，“不怪你，我的那些蕙兰都是稀有的品种，不好养。”
　　沉默了一会后，周月曦翼翼小心地问云倞风：“你和公主，小时候就认识了？”
　　云倞风点点头，“嗯，你有没有注意过寂隐小落旁边的朱门院落？”
　　周月曦瞬间恍然大悟。
　　她幼时住在寂隐小落的时候，旁边的建筑尚未修建起来，自然无从知晓。但上次回寂隐小落的时候，她隐隐有注意到，那时她还颇感奇怪，这么偏僻的地方，怎么会有修建得如此气派的一方建筑，原来，原来那竟是公主的住所。
　　可她是公主，怎么会来这里？
　　带着心中的疑问，周月曦将话问出了口。
　　云倞风说道：“她当时来的时候，我和师父都不知道她的身份，一直到她离开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她竟然是当朝公主。我也一直很好奇她为什么会来这里，她临走前才告诉我，因为她小时候身体不好，有位大师给她算过，说她需要深居休养，后来，宫里便派人带她来此隐居了——但这整件事，在皇宫里也是个秘密。”
　　周月曦继续问道：“公主出来休养，为什么不去亲眷家，非要到这样荒凉的深山老林？”
　　云倞风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周月曦这么一问，立马就将他难倒了，他只能连连摇头，“这我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