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此生》花瞎子

49、告别

　　两个月后。
　　“阿狸去了哪里？他怎么样了？”凤竹默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找阿狸，虽然那段日子他头脑不清醒，还是朦朦胧胧有一些片段的，他知道阿狸现在不好，一定不好。如今醒来不见人，也没人肯告诉他人在哪，更是肯定了他的想法，他记得之前每次清醒过来的那一刻，都会看到阿狸苍白的脸，而且满嘴的血腥伏在阿狸身上，可当他想仔细确认的时候，又马上会晕过去，
　　他恨死自己了，怎么可以这样，这样伤害阿狸，那是他用生命去爱的人啊，可偏偏阿狸那个傻瓜还任他这么做，这叫他怎么面对他呢，还有再爱他的资格么？他晕着的时候似乎感觉到阿狸的变化，他好像很痛苦，一定是那毒太烈了吧，他也终于压制不住了吧。可现在，自己活过来了，就明白毒解了，是怎么解得？阿狸么？若是他，那他现在一定是凶多吉少了。
　　“是我伤害了他，是我，对不对，你说话呀。”看着凤竹末疯狂的摇着他身体的样子，雨霏无奈，真是没有晕着可爱。
　　“你让我说什么，说不是你么？不要再执着了，当初我就阻止过你，你不听，你就放手吧，他现在真的很好。”
　　“你骗我，我明明记得是我，我在，在，在吸，他的血，我是靠他的血，活过来的，是不是，他一定对我失望透了，一定觉得我太没用了，他生我气了，不在理我了。”
　　“我拜托你冷静一点，一个两个的当我是什么，这个闹完那个闹，最后和你说一遍，阿狸走了，去了他该去的地方，并且我没骗你，他很好，不用你担心，小末，过回你自己的日子吧，别再让凤叔叔担心了，你和阿狸是不可能的。”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们，包括我，都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不可能接受你的，死心吧。你不过是他漫长生命中的一粒尘埃罢了，你的奉若神明，他却芸芸众生。”
　　“你！”凤竹末还想狡辩什么，却又无从说起，瘫坐在地，不服是么？是，他心里不服气，甚至讨厌死了雨霏，可又能如何？看人家气定神闹的面对自己的愤怒，丝毫不被当回事，在人家眼里根本就是小孩子过家家，女人对男人的无理取闹，不痛不痒，连雨霏都这样看自己，那阿狸呢？岂不更是如此，自己所做的一切，可能人家一直拿笑话来看的，还有什么理由去找他？
　　“阿狸！我恨你！真的好恨你！”
　　凤竹末大叫了一声，他想，笑吧，随你们笑吧，我就是个笑话，不就被人嘲笑么！又少不了一块肉。
　　见他跌跌撞撞的离开，雨霏一挥手，派人去跟着他。
　　“你满意了？”
　　“呵呵，心疼了？也是，好歹是你弟弟不是！”阿狸恢复了往日的风华，从卧室悠悠的走出来，一袭红色长衫穿的随意又性感，身边还跟着那个罹尔云崖。
　　“别阴阳怪气的，心疼的不该是你么？”说着雨霏还不忘看了罹尔云崖一眼，这个男人是第二次出现了，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在他身上唯一感觉到的就是对阿狸满满的宠爱，让人看了不禁沉沦。雨霏看着这两个人，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滋味，有个这么爱阿狸的人，自然好，可惜那个人不是小末，他是选择了仇人，不管是什么理由，最后，可怜的还是小末那个傻小子，成了阿狸寂寞时的替代品而已！
　　“我就知道，我不该救他。”
　　“你还想欠我条命么？”听了罹尔云崖的抱怨，阿狸审视的看向他。
　　“哼！”雨霏一声冷哼打断他们的对视，“我没时间在这看你们秀恩爱，该走的走，该散的散，千百年的恩怨，结局不过如此，你们也走吧，不送。”
　　看来，雨霏的心里也有了结，阿狸却不想在解释了，有时候，误会反而是美好的。不过，一切也确实该有个了结了。想着，阿狸不由得就笑了，而就在他转身那一刻，错过了雨霏眼中的心疼和微微伸向他的手，明明如此软弱，又要弄得满身是伤，而又偏偏有人不怕疼的靠过去，非要一根根将刺扎进骨髓，然后抱住那背后的柔软 ，为什么呢？
　　这一场劫难，经过千百年的洗礼，早已分不清对与错，雨霏自认为是个局外人，阿狸的事结束了，那师父呢？师父的故事，天枢的故事呢？还未水落石出，一切的源头好像都指向了师父。听完阿狸的故事，并没提到师父，师父是一个正常人又怎么会认识天枢，阿狸呢？尤其是和天枢的关系看着不一般，是什么关系呢？这一切真的结束了么？雨霏的心越发不安，不由得想起阿狸临走时那笑容，结束？师父？来不及细想，一个翻身冲出了家门。
　　他向来知道阿狸速度快，这次更让他恨自己，永远都追不上，桌子上留了一封信，看笔记似乎早就写好的，难道，师父早就醒了？
　　“对不起，其实我早就该醒过来了，可我不愿，也不敢，因为，当我有了知觉那一刻起，上千年的往事全部回归我的脑海，让我一时难以接受，也许我就此已失去了长生的能力，当一幕幕往事再次被我记起，我真的不知该如何反应了，我不知道，我竟然经历了那么多，那个人是我么？我不愿承认，但当年留下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着我，那才是真正的我。而我失忆的千年，才是假的，回忆铺天盖地而来，让我恐惧不已，实在没有勇气醒过来，我不想面对任何一个人，我讨厌那个我，以前总是想方设法的要记起一切，寻找自己的来历，却不知如此可笑，支持我活下来的理由，一下子崩塌，变成个笑话，原来活下来的理由，就是死，失忆的人，总是执着的想要找回记忆，清醒的人又拼命想忘掉一切，如此可笑。罹尔天枢，我现在以东方陌城的名义告诉你，我要结束这一切，一千年了，我活够了，再也不要活下去，你说我逃避也好，无情也罢，总之，这一千年来的无助与绝望，已是我最大负荷，不要再一次救我了，不要让我再活下一个千年，这，便是你给我最好的成全。
　　曾经那么依赖你，你却要我死。
　　如今，我心依旧，你，要我活，我，却想死。
　　一眼千年，满心苍凉。
　　至此 绝笔
　　东方陌城
　　“雨霏，你怎么在这？”
　　“师父……他……”
　　“陌城？陌城，他怎么了？”见雨霏手中的纸，天枢语气中只剩下勉强的淡定。
　　“你自己看吧！”雨霏将信纸塞到天枢手中，便离开了，他不敢面对天枢的绝望，明明已经是最坏的结局了，为什么？为什么还会有更坏的事发生？就不能给人留一点余地么？非要你死我活？把每个人都弄得遍体鳞伤才甘心么？是不是只要活着就不会有结局，只有死了，才是每个人的结局？那接下来又会是谁呢？真正的任雨霏回来又走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乔筱婕以身受重伤的代价才换来如今的修成正果，而凤竹末身上的伤才刚刚好，阿狸的离开却又让他的心鲜血淋淋，师父如今又失踪了，本来好好的天枢，恐怕也会因此……，阿狸，以为知道了阿狸的故事就了解了整件事情，却从没有仔细想过，这几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阿狸应该从前就认识师父，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呢？还有天枢，他是谁？这一切，都是谁在推动，非要置所有人于死地，那个罹尔云崖？不能，他那么爱阿狸，天枢么？他那么爱师父，师父又那么与世无争，而且刚刚恢复记忆，看来心中有恨的，只有阿狸了，会是他么？阿狸，到底是不是你做了幕后黑手？阿狸，告诉我，不是你，对不对，你那么好，那么美？不要让恨控制了你的人生。
　　欧阳火魅，你去了哪里？天枢很是绝望，他现在只是想要静静的陪他，就算放弃了一切又如何，可是一切都晚了么？是老天给他的惩罚么？他从来不知道，这千年来欧阳原来是如此痛苦，他自己这千年最坏也还有个信念在支撑他走下去，可陌城呢？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死也死不了，就那样行尸走肉的煎熬着每一分钟，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啊？为什么每一次相认的时刻都会成为永别的时刻。他想知道，人，若是死了，是不是可以再见，千年的时光，他杀过无数的人，也见过太多的生生死死，从没想过他们是否愿意死去，也没想过他们死后会怎么样，现在想来，却也无法改变什么，作为长生族的人，他当然不会知道人对死亡的恐惧，一个怀着对死亡憧憬的人，去杀一个对死亡恐惧的人，如此的可笑。
　　空气中弥漫着悲伤，当这种悲伤散步在每一个人的身上的时候，便不会有人去互相安慰了，只有沉默。
　　三天后，正当众人感到绝望的时候，一抹红色从天而降，他，永远出现的那么及时，也永远在黑暗中给人带来一丝光明。
　　今天的阿狸，格外的耀眼！
　　凤竹末心里咯噔一声，眼睛瞪得老大，瞬间变成了口吃，颤抖着念道，
　　“阿，阿狸”这是他恢复了后，第一次见到阿狸，惊讶，欢喜，失落？惊讶他的再次出现，欢喜他真的活着，失落，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毫无留恋。
　　阿狸转回身，冲他一笑，还是那么妩媚妖娆，接着便转向罹尔天枢，语气中有淡淡的悲伤，
　　“他在族长那里！”其实他真的不想告诉他，可是，陌城，真的很无辜，莫名的被自己拉了进来，他本不应该承受这些的，一切的计划都在进行中，可他的心好重好重，为什么别人报仇都是那么困难，结果也都是失败的，而自己却如此顺利？真的是自己的心太过狠戾了么？可每到这心软的时刻，他又忙提醒自己，天枢是云崖的儿子，自然也要承担这份罪行，他要他们痛苦的死去，而这一切，是该结束了。
　　“你做的！”罹尔天枢肯定的问了一句，他早就该想到的，是那封信误导了他，以为是欧阳醒过来自己走了，飞快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阿狸扯了扯嘴角，眼中没有感情，没有自责，也没有爱恨，看了看众人，略过凤竹末的时候，也没有一点停留，转身追了出去。
　　凤竹末向前追了两步便放弃了，他知道他永远追不上他的，他，连个留恋的眼神都没有留下，就像陌生人一样，过往的曾经他都忘了么？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个梦，根本就没有过那样一个人，现在梦醒了，一切都不见了，凤竹末傻傻的站在那里，背影如此落寞，却又那么坚定，就好像阿狸还会回来一样。
　　罹尔天枢回到了族里，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回到这里，带着陌生与害怕，他真的怕再也见不到那张让他心疼的面孔了，这种恐惧的心里蔓延了他的全身，让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里，当门被他推开那一刻，他看到一切都结束了，医生们收拾好了残局，陆续的走了出去，床上是一动不动，面如死灰的东方陌城，罹尔天枢觉得自己的脚有点软，也如陌城一样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他害怕惊动了这一刻，他怕看到他已经死了，可他也不敢晕过去，怕一觉醒来，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就像千年前一样，连尸体都被人抢走。
　　“他还没死！”身后忽然的一句话，让天枢出了一身冷汗，是谁惊扰了这一刻？不对，他说什么？他说他还没有死？反应过来的天枢仿佛吃了一粒救心丸，这让他久久不敢动的身心，瞬间瘫软，阿狸上前扶住了他，
　　“你若这般不禁吓的晕过去了，恐怕醒后，真的是天人永隔了。”
　　听了阿狸的讽刺，天枢没有时间计较，挣开他的手，冲到床边，看着就剩一口气的东方陌城，心痛不已，泪水更是止不住的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