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不弱》君沧海

4、胡搅蛮缠

　　老太爷竖起眉头，气急败坏的冲老妻发火：“你莫不是老的糊涂了，老二是你亲生的儿子，如今他下落不明，你怎能听信旁人的话便妄下判断，待日后老二平安归家，知晓个中缘由，岂不是寒了他的心。”此时气愤交加的老太爷不顾三丫头在旁，劈头盖脸的数落老妻。

　　老太太被戳中心事，使劲拍打桌子，怒吼道：“旁人？满府上下都是自家人，哪来的旁人？”

　　“你……你胡搅蛮缠！”

　　谁料，老太太当着他的面碎了他一口，冷冷道：“老二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儿，我焉能不疼，可苍天无眼，让他回程途中遇到土匪，如今是生是死，谁也不知，”老太太气愤之下，狠狠拍打胸口，凄苦道：“自打老二出事，我是日日缀泪，夜不能寐，但凡闭上眼便看到老二浑身是血的入我梦中……”梦中字字指责她的偏心，句句控诉他心中的不满，这让她既惊又怕，生怕老二的魂将她勾走。

　　刘娇娘垂下头，心中不住冷笑：若不是你做了亏心事，又何必怕我爹夜夜入你梦中。

　　老太爷眉毛一竖，质问道：“即便如此，此事也该同我商量后再作决定，”见她面上无一丝认错的样子，手指指向门外，怒吼道：“这是刘家，我乃一家之主。”

　　“一家之主又能怎样？”老太太撇嘴冷笑：“刘家迟早是我儿子的！”老二虽然没了，可这个家迟早要落在老大身上，他可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至于那两个庶子，到时给点银子打发了就是。

　　“原来你心里巴不得老夫早点死了？”

　　老太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你……离死还远着呢？”

　　老太爷气的甩袖背到身后，大呼：“无知妇人，不可理喻！”

　　“怎么？临老你还想休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老太爷铁青着脸，气愤道：“老二到底是生是死，谁也不知，咱们何不在等等……”

　　“你懂什么？我的梦一向很准，既梦到老二浑身是血的来找我，定是他凶多吉少，”想到往日苛待老二，老太太有些心虚，眼神闪躲的看向别处，含糊其辞道：“倘若梦境成真，何不早些给他立个衣冠冢，也能让他入土为安，魂归故里。”

　　“都说梦是反的，说不得老二正在回家途中。”

　　闻言，老太太嗤之以鼻，反问道：“他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怎能打得过凶神恶煞的土匪。”

　　“你……”老太爷后退一步，不可置信的看着老妻，她话里话外无外乎老二已凶多吉少，她厌恶老二竟到了不念及骨肉之情的份上。

　　老太太眸光瞥见垂头不语的刘娇娘，厌烦之情不禁涌上心头，此刻她正与老太爷掰扯她爹的身后事，谁料她竟似木头般无动于衷、置若罔闻，不由阴着脸，冷声道：“三丫头，祖母这般决定乃是怜惜你爹，你可懂祖母的一番苦心？”

　　刘娇娘身子一抖，屈膝跪在地上，看着装腔作势的祖母，又看了眼身旁欲言又止的祖父，越发为他爹寒心，这就是生养他的爹娘，如今她爹下落不明，祖母脸上不仅没有一丝伤痛，反而因那莫须有的梦境，竟妄断他爹身死一事，当真薄情寡性。

　　“祖母，您的一番苦心孙女怎能不知，可孙女心中仍坚信爹爹尚在人世，只因他舍不得这一大家子骨肉至亲……”

　　似想起昨晚那个梦，老太太打了个冷颤，脸色青白交错，眼下心底的惧意，敛容道：“若你爹大难不死平安归家，祖母定会开宗祠，告谢先祖的庇佑，可若你爹不幸遇难，老身说甚也要给我儿立个衣冠冢，不能让他死后成了孤魂野鬼，有家归不得。”

　　好一副大义凛然，舔犊情深！

　　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倘若她不同意，那便是忤逆不孝！

　　祖母好狠的心！

　　刘娇娘哪怕心中恨极，也只是咬了咬嘴唇，微白着脸，低声道：“孙女明白。”

　　见此，老太太得意的看向老太爷，这个老东西，不过是安排老二的身后事，竟这般犹豫不定，枉他为官数载，如今是岁数越大越瞻前顾后，撇嘴道：“如今老二媳妇腹中还有遗腹子，光哥又尚小，现下二房唯有三丫头能主事，遂我将心底话一一说给她听，她是个孝顺的孩子，定然明白我的苦心，”话音一落，拿起袖子装模作样的试了试眼角，哽咽道：“想不到我这把年岁，竟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天爷这是生生挖我的心，老婆子活了这么大年岁，早就活够了，它怎没收走我这条老命，非要带走我儿，老天爷，您不公啊……”

　　看着惺惺作态的祖母，刘娇娘心中恨意更重，倘若苍天有眼，真该立刻收走她，省的这世上有她这般凉薄自私之人，她爹在时，想必心中也怨恨祖母的偏心，可在她娘与她面前，言语间总是颇多维护，不让她们对祖母心生怨念，如今看来，她爹真是傻，总想着有朝一日能与祖母母子情深，奈何祖母的心是石头做的，捂不热。

　　老太爷颓丧着脸，他这老妻行事是越发的糊涂，竟以为适才那番话是为了与她争口舌之快，却不知他所说皆是为她打算，倘若老二幸免于难，回府后怕是会与她断了母子情分，罢了！罢了！他老了，管不动了，看着低头辍泪的三丫头，轻叹道：“春日上寒，你年岁尚小，久跪的话于膝盖不好，赶紧起来吧！”

　　这样狠心凉薄的祖母，刘娇娘哪里还愿意跪她，闻言，顺着祖父的话起身，垂头立在一旁，身形萧瑟。

　　老太爷缓了缓语气，轻声道：“这几日你娘身体可还好？”

　　“回祖父的话，孙女来此并非只是为了问责爹爹一事，实则……”刘娇娘故意瑟了瑟身子，小声道：“我娘身子不太好，孙女想请祖父为我娘请个大夫。”

　　老太爷心思一转，瞬间明白各中曲折，怒火瞬间涌上心头却被他生生压了下去，沉声道：“三丫头放心，祖父这就派人去请大夫。”

　　刘娇娘福了福身，瑟瑟道：“多谢祖父。”

　　见此，老太爷越发怜惜她，柔声道：“我和你祖母还有事要说，你先退下吧！”看向刘安，淡淡道：“替我送三丫头出去，随后你亲自去请大夫入府。”

　　刘安躬身应诺。

　　此话一出，刘娇娘眼眶含泪，哽咽的对二老福了福身，方轻声退下，待刘安轻手轻脚关上门，便听屋中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对峙声，她垂下头，遮住眼里的思绪。

　　刘安脸色讪讪，干巴巴的道：“三姑娘，如今二老爷不在府中，二房还需靠您支撑，您要保重身子。”

　　刘娇娘抬头，柔柔一笑：“多谢刘叔的好意，”看向竹叶竹青，扯了扯嘴角：“咱们回去吧！”

　　她二人一直守在门口，自然听到老太太说的话，心下不仅替老爷抱屈，更是十分心疼姑娘，旁人或许不了解自家姑娘的脾性，可她们打小伺候姑娘，早已摸透姑娘的心思，见姑娘神色平静，料想老太太那番话定是让姑娘寒了心，担忧道：“姑娘……”

　　“咱们回去吧！”祖母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此事定然瞒不住娘亲，且那些心存歹意的人，说不得借由此事折腾她娘，最好害得她娘一尸两命，这样二房就只剩她与光哥，一个再过两年便要出嫁的姑娘，一个年岁尚小懵懂无知的小儿，到时还不是任他们随意践踏。

　　大房，李氏躺在矮榻上，由着贴身妈妈按着腿，含糊不清道：“你是说三丫头去了老太爷的书房。”

　　周妈妈低声道：“下面人是这般说的，不过依老奴猜想，三姑娘定是为了二老爷立衣冠冢一事去的。”

　　李氏冷哼：“便是她去老太爷那闹又能如何？”老二遇到的是山贼，那可是一群凶神恶煞、不要命的亡命之徒，老二遇上他们，哪还能有活路。

　　“太太，二老爷如今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便是有一丝侥幸，二房也不会承认二老爷过世……”

　　“难不成还要亲眼见到老二的尸首，隔了好几日，说不得早被野狗……”李氏声音一顿，生硬的转了话：“人定是死了，这衣冠冢迟早都要立，现在立也能让老二早些入得刘家的祖坟。”

　　“太太说的在理。”

　　“老太爷那里可有消息传来？”

　　周妈妈摇头：“门口有人守着，咱们的人听不到，不过三姑娘出来时，脸色看着不好。”

　　“此决定可是老太太亲自下的，与咱们大房可没有一丝关系，”李氏被周妈妈按得眉眼舒展，慵懒道：“待办完老二的身后事，届时其他三房都会跳出来，那时才是真正的破罐子破摔，撕破脸面。”

　　周妈妈压下嘴角的笑意，恭维道:“如今二老爷身死的消息已是板上钉钉，这些年他打理府中庶务，您便可趁机收回来。”大老爷既是长又是嫡，刘家迟早要交到他手中，遂太太定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