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不孝子》高空秋千

45、棍棒伺候

　　两人去街上吃早餐，叫了两碗云吞。那云吞店生意火爆，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没有空位，等了一会儿才找到位置坐下。等到一口云吞下肚，小六终于知道这儿为什么生意那么好了。
　　邵耿一边吃一边说：“好吃吧？我每次来县城都要在这吃早餐。”
　　小六“嗯”了一声算回答，继续大吃。
　　吃过早餐，邵耿就要去市里了。小六也要回校。邵耿骑着那骚包的摩托车载着他在校门外停下，两个人站着说了一会儿话。
　　“我下次可能要到过年才回来，你要好好吃饭，别只顾着摆摊。”
　　“......” 小六说，“有时间我会给你打电话。”
　　邵耿想了想说：“你们宿舍有电话吗？我打给你吧。免得你总是一学习就忘记我，我可是每天都很想你的。”
　　上高二之后宿舍装了一部电话，小六把号码告诉他，他就掏出手机存在里面。
　　又站了一会儿，两个人谁也不舍得离开，可又没什么话好说——主要是两个人刚刚确定关系，又是男人，纵然心中百般不舍却也做不来那些依依惜别的事。邵耿很想抱抱他，更想亲亲他，可这里人来人往的，还是在校门口......他郁闷地摸出烟点上，说：“我走了。” 又压低声音说，“要记得想我哦！”
　　小六微微笑了一下，目送他离开。
　　怪不得学校总是一再强调不能早恋.....小六一个上午都看不进书，索性去进货。回来的路上还又忍不住拐去早上那家店吃了一碗云吞。
　　中午奢侈了一把，睡了个午觉。睡醒之后去教室学习，心情总算是好些了。做了一套数学卷子就到了傍晚。
　　晚上下了晚修他像往常一样在教室里学习到十点半才回宿舍。刚进门几分钟，电话就响了。
　　自从高二之后装了电话，它响过很多次，可没有一次是找小六的。他每次都在心里偷偷羡慕别人，几次幻想听到接电话的人喊“张晓柳，找你的”。可事实上他没有把号码告诉任何一个亲人或朋友，又怎么可能有人找？
　　然而今天不同，这个电话还真有可能就是找他的，所以电话一响他就忍不住全神贯注。他的床距离电话机比较远，所以每次电话响都是睡在电话机旁边的廖强接。这次他接起来两秒，就叫：“张晓柳，找你的。”
　　宿舍人多，大家又都安静，小六不好意思说太多，只有“嗯”“是”等单音，邵耿问他“有没有想我”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也“嗯”了一声。邵耿大概也知道他不方便说话，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说：“我也很想你。” 然后说了一会儿便很快就挂了。
　　从那天之后，每天下了晚修回到宿舍就忍不住期待电话，要是有一天没接到邵耿的电话，就会觉得心里好像少了什么。忍不住就会想他去干什么了？是忘了还是去玩了......每次想了一会儿才又强迫自己想些别的。
　　慢慢的，舍友们都知道小六有一个很关心他的哥哥，每天十一点前都会打电话来找他。他们对此都毫不起疑，只有周有强每次都忍不住露出羡慕的表情，还有张昌华看到小六每次接电话都脸红红的样子就若有所思......
　　日子在忙碌和期待中不知不觉又到了期末。小六已经两周没有去摆摊了，因为天气太冷。往年都是过年期间下一点小雪，可今年还没期末考呢就下了几场中雪。别说逛街了，人们恨不得连门也不出。可想而知夜市的生意会有多冷清。
　　期末考试那几天倒是难得的大晴天，虽然还是很冷，可是明媚的阳光也令人心情变好不少。
　　考完试那天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夜市。虽然没下雪，可晚上气温还是很低，他整个晚上也才只卖出去几件东西，生意真的是前所未有的惨淡。大叔和阿姨九点刚过就忍不住收摊了，小六看他们这样，也只能收了摊回宿舍。
　　连续几天生意都很不好，不过他还是不想先回家，反正过几天也要来拿成绩，多待几天好了——再说，回了家再想出来也难。
　　直到拿了成绩开了散学典礼，小六也没有见到邵耿，打电话的时候他说是工地在赶工，可能要年二十九甚至年三十才能回家。小六和他聊了几句，自己先买车票回家去了。
　　到家的时候是中午，他以为一年没回家，一顿打肯定跑不了。可家里人倒是没有像之前那样激烈，只有老妈给了他几个白眼。小六对此有些受宠若惊，卖力干活。老爸晚上还去买肉加菜——虽然小六不认为这是为了庆祝自己回家，但心里也放松不少。
　　晚上一家人照例早早就熄灯睡了，阿丰又搬去了老妈房里睡那张闲置的床。小六为了不惹怒老妈，没有打算开着灯做作业，很快也就睡下。只是睡到半夜，却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朦胧中仿佛看到一个人影在屋子里。他一惊猛地跳了起来，床板发出“砰”的一声。
　　屋里的人也明显被他吓到，骂道：“你做什么死，吓我一跳！”
　　原来是老妈，可她半夜不睡觉跑这来干什么？灯也不开，总不会是在梦游吧......小六疑惑的爬起来，把灯打开，睡眼朦胧：“妈，你找什么？”
　　老妈眼神闪烁，小六没想太多，只当她不适应突然的光亮。
　　“没什么。我刚看到一只老鼠跑进来，但现在又不见了。”
　　“......” 小六看她悠然转身出去，“哦”了一声，熄灯倒下就睡着了。他实在是累了，很久都没怎么睡过饱觉。心想老鼠而已，从小看到大，有什么稀奇的？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一大早，老妈就招呼大家把小凳子以及一些很久不用的碗筷盘子等挑去河边洗，因为过年很多亲戚朋友来，很多东西都得整理好备用。这是每年过年的惯例。
　　小六和弟弟妹妹从河边回来，还没进门，老妈就冲出来：“你个短命鬼，钱都放哪去了？”
　　她手上拿着一个小钱包，小六一眼认出来，那是自己的！瞬间明白过来，怪不得昨晚半夜来自己房间乱翻呢。说什么老鼠，老妈合适这么关心自己了，寒冬腊月半夜不睡觉，就为了追杀一只跑到自己这个从小不受待见的儿子房里的小老鼠。此刻看着老妈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由得庆幸自己防了她一手，把存折锁在宿舍柜子里没带回家。
　　他说：“这些就是我的钱。”
　　“放屁！” 老爸也跑出来，“你摆摊赚了不少钱吧？怎么可能只有这么几十块？”
　　他们怎么知道自己摆摊的事？小六心里又惊讶又着急，可是对着这样的双亲说什么都白搭，索性闭起了嘴巴。打定主意不管他们怎么逼，就是闭起嘴巴死不承认，反正钱不在自己身上，料他们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没想到老爸却“啪”的甩了他一耳光，把他打了个趔趄，“好你个绝命种，翅膀硬了是吧？一年都不回家，家里的活也不干。赚了钱也不拿回来用。自己一个人在县城吃好的穿好的，你还算是个人吗？”
　　小六捂着脸不说话，听了这话却是忍不住心里发寒，眼里不由自主迸射出恨意。
　　老爸看他眼里似乎有泪光闪烁，以为他害怕，更加来劲了，“短命鬼！你给我滚！老子没有你这样忘恩负义的儿子！”
　　小六还是不动也不说话，反正等他们骂够了发泄够了就会消停，自己如果顶嘴他们反而更来劲。
　　老妈上前推他一把：“你要是不把钱交出来！我们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你以后都别再回来了！”
　　小六怔住，之前老爸骂的那句他可以当做是他的口头禅，反正他一不高兴就骂孩子短命鬼绝命种，自己都习惯了，可老妈这句他却不得不当真。视线有点模糊，他忍不住把老妈的话重复了一遍：“如果我不把钱交出来，你们就不认我这个儿子？”
　　老爸看他这样更加得意：“你要是还想做老张家的孩子，现在！立刻！马上把钱拿出来！”
　　“爸，妈，从小到大，我摘茶叶，砍竹子也卖了不少钱，每年寒暑假周末我干的活也不比谁少，我自认为小学前四年的学费我也赚得差不多了。后来从五年级开始，我的学费都是细姐帮我缴的，所以我真的不欠你们什么钱。既然你们不想要我这个儿子，那今天咱们就把话说清楚，出了这个门，我.......” 说到后来他已经泪流满面，实在说不下去。面对这样的父母，他真的很想一走了之，从小到大他们给予自己的是什么？不是打就是骂，再加上无止境的劳作......如果天下的父母都是这么对孩子的，如果父母对其他的孩子也是这样的，他还不会生出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然而世界上没有“如果”这个东西。
　　阿丰和阿玉也哭了，他们再不懂事，这时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老爸铁青着脸：“短命鬼，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可想好了啊，今天你要是走出这个家门，以后就别再回来！！”
　　“我这条命是你们给的，今天我也不可能自杀还给你们......”
　　“X你妈的X！老子打死你！” 老爸突然跳起来对小六又打又踢。小六不还手也不躲，蹲下来抱着头任他打。老爸打了一会儿看他这死倔的样子更加气愤，竟然跑去门边拿了一根手腕粗的竹扁担！
　　阿玉尖叫起来去拉小六：“快跑啊！六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