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三分甜》柒纱麦

1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晚上吃饭的地点在市区的火锅店。
　　夏檬回宿舍换了一双鞋子，出门时，顺手拿了条围巾戴上。连续下了一天的雨终于停了，但天空还是灰蒙蒙的。
　　林荫小道两旁的香樟树，被水清洗后，愈发显得青翠，人走在路上，甚至能闻到淡淡的树叶清香。
　　周五的晚上一向热闹，刚刚结束六级考试，又正临吃饭的时间，路上的同学三三两两。夏檬把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半个下巴，穿过人群，走向校外的公交站台。
　　手机震动两下，是宿舍群里的消息。

　　许燕秋：两位美女，到哪了？@lemon@小蔷薇
　　白薇：我这边刚结束，现在赶过去，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夏檬：在等公交车，不堵车的话，半个小时。
　　许燕秋：行，我订个包间，待会把房间号发给你们。
　　夏檬：好。
　　退出聊天群，又刷了会儿朋友圈，公交车终于缓缓驶来。
　　夏檬收起手机，往车上扫了一眼，人满为患，几乎没什么空隙。但是错过这一辆，又得再等十分钟。

　　站台边等待的人大概有七八个，车门一开，大家蜂拥而上，司机大叔见怪不怪，不急不慢地说：“往后走走，别挤在门口。”
　　夏檬踌躇半天，一直没找到地方下脚，眼看着车门要关上，后背忽然被一道力量猛地推了下……
　　她猝不及防，堪堪站稳，身后又上来一个人。
　　狭窄的车厢里，空气缓慢流动，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她挪了下身子，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夏女神，是你啊。”
　　夏檬回头，看到了孟章的笑脸。
　　想起自己刚刚差点摔倒，她此刻的表情不算友好，敷衍地点了点头：“嗯。”

　　车子启动。
　　孟章大概也觉得自己刚刚的举动有些莽撞，挠了挠后脑勺道歉：“对不起啊，刚刚太着急了，你没事吧？”
　　“没事。”夏檬握着吊环，呼出的气息喷在围巾上，很快，鼻尖就渗出了一丝汗。
　　过了几站，车厢里的人终于少了些。孟章抢到两个座位，招呼她过去：“女神，坐这里！”
　　夏檬一头黑线，这个称呼她是真的不习惯。

　　空位子在最后一排，夏檬艰难地穿过人群，好不容易到跟前了，司机师傅一个急刹车，导致她重心不稳，差点撞到椅子上。
　　好在孟章及时拉了她一把。
　　“谢谢。”她坐下。
　　孟章眼睛笑成一条缝：“不客气。”

　　一路无话。
　　夏檬看着窗外的风景，心不在焉，车内的空气有些沉闷，她把窗户打开一个口子，风从外面灌进来，吹散了车厢里的闷热。
　　身旁的男生低着头玩手机，时不时看她一眼，即使是用余光，也能感觉到他目光里的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有话说？”她扭头脑袋，直截了当地问。
　　偷看被当场抓包，孟章慢慢地涨红了脸，他的皮肤本来就是小麦色，就算害羞了也不太明显。
　　只是那双眼睛，骗不了人。
　　“呃……”他支支吾吾，含混道，“……没有。”
　　夏檬“哦”了一声，没有追问。
　　气氛从刚刚就变得有些怪异，孟章看着女生的侧脸，心跳得很快，他咽了咽口水，一咬牙，喊了声夏檬的名字。
　　有句话他藏在心里很久，一直想说但是没有机会，虽然说出来两个人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但他还是很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
　　就算会被拒绝。

　　夏檬难得听到他喊自己的全名，回头，诧异地看着他。
　　孟章清清嗓子，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风把女生的头发吹起，她伸手把碎发捋到耳后，巴掌大的脸上，那双眼睛显得格外大，就是没什么情绪，让他刚积攒的勇气瞬间消散。
　　傻愣了半天，他忽然说：“学校前段时间传你跟江言殊的谣言，这个是假的吧？”
　　夏檬没说话，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
　　“不说话就是默认哦。”孟章傻呵呵笑了声，顿了几秒，话音陡然一转，“你喜欢江言殊吗？”
　　夏檬终于有了一丝表情，不解地问：“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因为……”孟章打了个磕巴，“就是好奇。想知道像你这样的女生，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我现在没有喜欢的人。”
　　孟章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嘴角不由得扬起来，眼睛也亮晶晶的：“那……我可以追你吗？”
　　就算希望渺茫，他也想争取一把。
　　夏檬丝毫不意外他的表白，事实上，她早就察觉到了。
　　“对不起。”她说。
　　没有过多的话，也没有发好人卡，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足以表明她的态度。

　　孟章眼里那一簇光瞬间黯淡下去，却依旧没法死心：“连个机会都不给吗？”
　　夏檬很轻地摇了摇头。以她现在的状态，有什么资格给别人机会？
　　“是不是你还忘不掉宋齐源？”孟章一针见血，眼眶通红。
　　说完又后悔了，这个时候提她的前男友，显然是个不明智的行为。
　　“抱歉，我……”他懊恼地想要说点什么挽救，“我”了半天，最终也只是憋出一句，“那个混蛋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是啊，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夏檬没说话，扭头看向窗外，暮色沉沉，天边的颜色介于灰与黑之间，整座城市仿佛失去了颜色，如同她的心情。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并不是留恋宋齐源，只是留恋那段美好懵懂的时光。

　　车子走走停停，终于到达目的地。
　　下车的时候，孟章很绅士地扶了夏檬一把，一如往常，笑嘻嘻道：“刚刚在车上说的那些话，你别当真。”
　　夏檬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既然他不想让彼此尴尬，她自然会配合。
　　“嗯。”
　　“走吧，吃饭去。”
　　直到孟章的身影消失在火锅店门口，夏檬才反应过来——这顿饭不是只有她们三个女生，还有李嘉州他们宿舍的人。

　　赶到包间时，除了江言殊还没到，其余的人都到齐了。
　　夏檬坐在白薇身旁的空位上。白薇递过来一张菜单，示意她点菜。
　　“夏夏，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许燕秋大方地说，起身给大家添茶水。
　　李嘉州在一旁拆台：“你请客，我买单，对吧？”
　　“说什么呢！看不起我是不是？姐有钱儿。”她故意拖长音调，还带着儿化音，惹得大家哄然一笑。“对了，江言殊怎么还没来？不会放我们鸽子吧？”
　　孟章喝了口水：“我俩本来一起出来，结果碰上班长，说找他有事儿。估计一会儿就来了吧。”
　　李嘉州给女友使眼色，瞥了一眼正在摘围巾的夏檬，故意说：“班长是不是喜欢江言殊啊？最近找他找得那么勤。”
　　许燕秋接收到讯号，在一旁添油加醋：“喜欢不是很正常，大半个学校的女生都喜欢他啊。哎，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个女生……”
　　孟章浑然不觉，倒是白薇琢磨出了点什么，但笑不语。
　　而当事人这会儿压根就没仔细听他们说什么，摘了围巾以后，夏檬一直低着头专心点菜，自动屏蔽了他们聒噪的声音。

　　点完菜，江言殊姗姗来迟。
　　“抱歉，你们等很久了吧？”他拉开夏檬身旁的空椅子坐下，包间里开了暖气，跟外面简直是两个世界。
　　“是啊。”李嘉州坏笑道，“来晚了有惩罚啊。”
　　江言殊把外套脱了搭在椅子上，理了理头发，斜他一眼：“什么惩罚？”
　　“唱歌和喝酒，你选一个。”
　　“……”
　　顿了几秒，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一口气喝了。
　　几个女生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李嘉州解释：“你们不知道吧，他五音不全，哈哈哈哈。”说完，想起什么，“我这还有他之前唱歌的视频，你们要不要看……”

　　手机刚拿出来，就被对面的人给抢走了。江言殊一张俊脸顿时黑了，咬牙：“闭嘴吧你。”
　　女生们嗤嗤作笑。
　　江言殊把手机扔回去，看了夏檬一眼，她嘴角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收回去，就这么撞进他的目光中。
　　少女眼眸含笑，皮肤白皙通透，被包间里暖橘色的灯光一照，浑身都蒙着一层温软的气息。
　　胸口忽然像被猫挠了一般，痒痒的。

　　包间的门被推开，服务员端着锅底进来，没一会儿，菜也上齐了。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红油的辣气夹杂着清汤的醇香，飘满整间屋子。
　　吃到一半，许燕秋端起酒杯，说：“来，大家走一个。为了庆祝我签售会顺利成功。”
　　夏檬从来没有喝过酒。记忆中有段日子，父亲天天酗酒，喝醉了就砸东西，家里经常像是犯案现场，凌乱不堪。
　　“夏夏，喝一点没关系吧。”许燕秋不知道她的过往，只当她酒量差，“大不了我扛你回家。”
　　有时候压抑久了，的确就想放纵一把。
　　就比如现在。

　　夏檬重新拿了个杯子，斟了一整杯酒，眼底映着灯光，半明半暗：“祝你新书大卖。”
　　冰凉微涩的液体顺着喉咙淌下，味道算不上难喝，但也绝对不好喝。她勉强喝完，胃里有淡淡的灼热感。
　　确实挺痛快的。
　　等到大家喝第二杯的时候，夏檬破罐子破摔，把面前的空酒杯添满。结果还未来得及喝，就被身旁的人给夺走。
　　江言殊看得出她在借酒浇愁，心头没由来地窜出一股火，说话时声调也沉了几分。
　　“你真打算让人把你扛回去？”
　　她这会儿已经有了几分醉意，脑袋昏沉，双颊一片绯红，跟抹了腮红一样，但就是死鸭子嘴硬，不承认自己喝醉了。
　　“我没事，你让我继续喝。”
　　说完，倾过身子想要去拿酒杯。

　　江言殊眼疾手快，把杯子挪到她够不着的地方，笑了下。那笑声极为短促，几乎都快听不清：“你没醉？那我问你，一加一等于几？”
　　夏檬一听就乐了，眯着眼笑，伸出三根手指头举到他面前，声音像是在课堂上回答问题的小学生。
　　“一加一等于二！”
　　众人：“……”
　　那你比三个手指头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