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三分甜》柒纱麦

11、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很快到了周五。
　　下午只有两节课，夏檬一直在图书馆待到傍晚，等到时间差不多才离开。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地面潮湿，倒映出路灯微弱的光。她从包里拿出伞，抬腿往食堂里走。简单吃了点东西，出来时雨势小了几分。
　　艺术学院在学校最东侧，夏檬很少来这边，走了十多分钟才到。

　　楼梯口的灯应声而亮，这个时间点，大一的学生正在上晚自习，偶尔有嬉闹声传来。
　　到了三楼的拐角处，她听到走廊里有人在说话，断断续续的声音随着脚步的逼近，渐渐变得清晰。
　　“江言殊，最近怎么没见你来训练？马上就总决赛了，以你上次的状态，怕是连前三都进不了。”
　　脚步下意识停住。

　　那人的声音听着有点耳熟，但是一时间想不起在哪听过。
　　稍微停顿了会儿，估计是没得到回应，那人又说：“真谈了？跟那个英语系系花？”
　　夏檬蹙起眉。

　　学校这几天在传她跟江言殊的谣言，论坛里的帖子盖了一千多楼，虽然只是几张模糊的照片，但是凭着江言殊在南大的人气，瞬间掀起大浪。
　　最重要的是，这是他第一条花边新闻。
　　夏檬整日泡在图书馆，偶尔学业上有需要，她才会上论坛，这些是昨晚许燕秋告诉她的。
　　至于那些评论，她仅仅是扫了一眼。

　　“没有的事。”是江言殊的声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韩哥，这种八卦你也相信？”
　　韩哥……
　　夏檬想起来了，这人应该是轮滑社的社长，韩劲。

　　楼梯间的感应灯灭了，周身陷入一片黑暗。她抬了抬脚，又停下。
　　走廊里，月光洒了一地。江言殊背靠着墙壁，身后热闹嘈杂的教室，被玻璃窗户隔绝了大部分的声音。
　　听了韩劲的话，他想起昨天在论坛里看到的那些评论，眸光骤然一凉。
　　虽然最后那帖子被顺利地删掉了，但没准她已经看到了。
　　“真没谈？”韩劲半信半疑，又追问一句。
　　“嗯。”他开口，“是我……”
　　话还未说完，身旁忽地出现一道身影。
　　他抬眼看过去，夏檬背着书包站在身后，白净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见到他们，淡淡地点了下头，然后从后门走进教室。
　　“单恋她”三个字被咽进喉咙里。

　　江言殊莫名觉得有些烦躁，舔了舔唇，直起身子，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我先进去了。”
　　“诶，我说你……”
　　“砰”地一声，韩劲没说完的话就这么被关在门外。
　　教室里喧闹的声音骤然褪去，江言殊忽视大家投来的视线，径直走到夏檬的座位旁边。
　　她身旁坐了一个女生，正低头玩手机。
　　“同学，能不能换个座位？”他敲了敲桌子，低声说道。
　　钟小灵诧异地抬头，被那道目光盯着，脸颊不由得染上一抹绯红。
　　距离好近……
　　内心小鹿乱撞，直到男生重复刚刚那句话，她才猛然回过神。
　　“哦哦，好。”脑袋有片刻的当机，钟小灵收拾完东西，退到一边。
　　“谢谢。”江言殊勾起嘴角，绕过发愣的女生，长腿一迈，拉开椅子坐下。
　　好帅！
　　钟小灵只觉得那笑容晃了一下眼睛，脸颊的热度迟迟无法散去。她在原地站了会儿，直到韩劲从前门进来，才随便找了个座位。

　　韩劲咳嗽两声，教室慢慢恢复寂静。
　　“人来得差不多了啊，我就不点到了。今天约大家过来，主要是想讨论下下个月的社团活动......”
　　夏檬没怎么认真听，挺直背，低着头翻看前两天从图书馆借来的书。她来社团的次数屈指可数，这里坐的人除了钟小灵和江言殊，没一个认识的。
　　“咚咚。”桌子被身旁的人敲了两下。
　　思绪被打断，夏檬微微皱眉，目光从书本挪到男生的脸上。
　　“社团活动你来不来？”江言殊歪着头看她。
　　“有空就参加。”她说，目光又转到书上。
　　话音刚落，韩劲严肃的声音从前台传来：“这次活动每个人都必须参加，不来的扣学分。”

　　有人欢喜有人愁，气氛一瞬间被点燃，宛如七八点的菜市场。
　　夏檬仿佛没听到，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慢慢地，那些英文字母渐渐变得扭曲，模糊不清。
　　本来还想着到时候找个借口不去，反正她存在感最弱，不去也没人发现。但是一听到扣学分，她立即把这个念头抛之脑后。
　　只是去的话，就免不了跟宋齐源见面……想想要跟他在同一空间待上半天或是一天，一股浓浓的压抑感从心底翻腾而起。
　　头痛。
　　夏檬忽地揉了揉太阳穴。

　　讲台上，韩劲安抚完大家的情绪，回到正题：“活动地点投票决定，或者你们也可以提意见。”
　　又是一阵议论。
　　江言殊靠在椅背上，大半个身子朝着夏檬。女生坐得笔直，头发高高地盘起，马尾柔顺地贴着脖颈，脸颊边有一缕头发散落下来，增添几分慵懒的美感。
　　她的长相跟小时候没什么变化，只是瘦了点，也更加漂亮了。
　　倒是性格差了很多。

　　桌子上的书连续几分钟没有翻页，江言殊盯着她，感觉周围的热闹似乎离得很远，眼中只能看到她的身影。
　　“喊你名呢。”他忽然伸手抽走桌面上的书，用力合上，放在一边。
　　夏檬回过神，迷茫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她看了看江言殊，又扭头看向讲台，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傻愣愣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我开玩笑。”江言殊憋着笑意，身子一歪，凑过去低声说，“你站起来干什么？”
　　夏檬：“……”
　　她也不知道自己站起来干嘛。

　　正要坐下，韩劲忽然开口：“你叫……”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他顿了几秒，才想起她的名字，“夏檬，对吧？你有什么推荐？”
　　整个教室的人都回头看她，议论声戛然而止。
　　“我……”夏檬迎着众人的目光，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说实话，这样被人盯着不是第一次，这么久了，她也渐渐习惯了。可是此时此刻，她脑海里莫名想起昨天在论坛里看到的那些评论，脸色不由得一沉。

　　——刚跟宋齐源分手，又勾搭上江言殊，看不出啊，她这么能撩。
　　——不是能撩，是会装。
　　——分手后跟没事人一样，其实也没多喜欢吧。
　　——人家有颜值啊！如果我长成她那样，我也见一个爱一个。
　　……

　　诸如此类的评论，占了几百层。
　　她没看下去。

　　说这些话的大多是女生，夏檬不明白，那些人根本就不了解她，更加不了解她和宋齐源之间的事情，怎么会随意出此恶言。
　　“去北冲。”江言殊站起来，看似在提建议，实则在替她解围。
　　韩劲眯了眯眼，不动身色打量了两人一番，顺势接过话头：“北冲？这个提议不错，可以租些帐篷，晚上在那边露营。你们觉得怎么样？”
　　附和声一片，江言殊没再多言，坐下时拉了夏檬一把，对于她的反常，他心中有几分猜测，但没往深了想。

　　会议结束，接下来就是整个活动内容的策划，韩劲说一周后把文件发群里，并且顺带提了下“旋风杯”总决赛的事情，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让江言殊多来体育馆训练。
　　“其他入选总决赛的几个成员，多跟江言殊请教一下，咱们南城大学的荣誉就靠你们了。”韩劲说完结束语，散会。
　　有人路过江言殊身旁，停了下，笑着问：“江哥，有没有空？今晚广场有表演赛，我们想邀请你参加。”
　　江言殊瞥了一眼正在收拾东西的夏檬，起身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说：“有点事儿，你们去吧。”
　　男生一脸失落，但也没强求，挥了挥手跟同伴离开了。

　　夏檬收拾完东西，教室里的人已经走了大半，江言殊没动，靠在椅子上玩手机。过道狭窄，她用肉眼测量了一下，确认自己过不去，踢了踢男生的椅子：“你不走吗？”
　　江言殊收起手机，揣进裤兜里：“走。”
　　他起身，让出一点空间，夏檬从他身旁经过，走到门口的地方，手腕猛然被抓住。
　　那一下力道很重，她皱起眉，对于这样的亲密接触，略感不自在。更何况，每次都这么突然，她差点没被拽过去。
　　“刚刚走廊里的话，你都听到了？”他松开手，问道。
　　夏檬往旁边退了一步，有点避嫌的意味：“不小心听到的，对不起。”
　　想起他之前干脆利落的否认，她心想，他应该不喜欢被人在背后说闲话吧。
　　“你不用说对不起。”江言殊低头看她，目光沉沉，如暗夜中的深海，看似波澜不惊，实则翻滚着滔天浪花。

　　不想被误会，不想看到她疏离客气的眼神，刚刚在走廊里没说出口的三个字，此刻，很想对她说。
　　“其实我……”

　　刚出声，四周忽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人大概是没发现他们俩，以为没人，就随手把灯给关了。
　　夏檬抬眼，半明半暗中，男生的脸似乎离得很近，但看不清表情。
　　她接着他没说完的话，问：“什么？”
　　江言殊顿了顿，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改口道：“其实，不用在意别人怎么说。”

　　夏檬没料到他会突然说这个。还以为他会说什么保持拒绝，避免同框出现的话，毕竟这种谣言，就像刮大风，吹一阵就会消停。
　　但他反而来安慰她。
　　夏檬沉默了会儿，虽然那些人说话是很难听，但是她没有权利阻止别人发表言论，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管。
　　“我没关系，你不在意就行。”她说。
　　江言殊无声地笑了笑，黑暗中他的声音比以往低沉几分。
　　“我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