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真美》春风没

30、第30章

　　再一次见到韩愈是在两日后的下午，他来看安生。

　　那一天，阳光微好，湛蓝的天空下，两个神情俊朗的男人，低低的交谈，不时的发出一声笑。

　　“慢点。”我微微停下脚步，片刻后又继续向前，“这急匆匆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掉？”

　　“改不掉呀。好了。”给他戴上围巾，我向对面的人微微一笑。“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韩愈说着站起身，“改天再来看你。”

　　“好。阿琳，送送韩愈。”

　　我想拒绝，可是某人已经让我没办法拒绝，“不用了。”

　　“我送送你。你等我。”

　　“你们很投契。”

　　“嗯。”

　　“谢谢你来看他。”

　　“嗯。”

　　“韩愈，你为什么那么帮我们。”我停下脚步，阳光下，他的眉梢带着淡淡的琉璃的光。

　　“我只是在帮你。”

　　“我给不了你什么。”

　　“是吗？不管以后发生什么，好好活着，这就是你能给我的。”

　　“好，我答应你。”

　　简单的承诺，可是那一刻，韩愈的唇角分明牵起了一个淡淡的弧度。来不及细想这弧度的含义，我被一阵电话音催促进医院。

　　“安生突然晕倒了，医生正在检查。”

　　“医生，他怎么样。”

　　“病情恶化的很快，如果再没有找到合适的配型的话，恐怕。”

　　“还有多长时间。”

　　“说不定，可能三个月，也可能一个月，甚至于。”

　　“甚至于就是明天是吗？”

　　我感觉到空气中的宁静，我说出了大家都知道但是没有人愿意相信的话。我的安生，他已经时日无多了，可我和他才刚拥有幸福。

　　“妈，我和安生还没有拍结婚照，您能给我安排一下吗？”

　　“好。”婆婆满眼泪水，艰涩的开口。

　　“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可以。”如果这就是我们注定的结局，那么我要把每一分每一秒当成生命的最后来过。安生，我的安生，我想留下和你一起的更多的美好时光。

　　“我没事。”

　　“我知道，医生说了你没事的。”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我笑着，“安生，我们还没有拍婚纱照呢。今天晚上我们一起拍照好不好。”

　　“可我这个样子。”

　　“你怎么了？我瞅瞅，还是那么帅。”亲吻他干涩的唇，我更加用力的握住他的手，“安生，我爱你。”

　　“我爱你。”

　　我躲在洗手间，放肆的哭出声。忍不住，真的忍不住。一切恍若昨日，他还是那么的健康，我们还在想着往后余生，可是今日，他已经那么的虚弱。刚才，他又吐了。可是，他却坚持着。他说，这是我们的婚纱照。他的心里是期盼着的，他想要给我一个婚礼，他承诺过，可是现在，我不要什么承诺，我只要他好好的。这半个月来，我无数次的祈求上苍，往后余生，我愿意用我一半的生命去换安生的平安。可是，上天闭了目，他在休息，他没有听到我的呼唤。

　　“阿琳，好了吗？”

　　“来了。”擦干眼泪，我走出洗手间。“走吧。”

　　“别哭了，让安生看到不好。”

　　“嗯，我不哭。”我不再是只会哭的小女孩，我知道现在的我需要做什么。既然我们的以后只是寥寥，那就让现在更加充实吧。

　　我没想过穿婚纱，但是安生说，他想看我穿婚纱的样子。所以，今生第一次，我为他披上了洁白的婚纱。即便是日后我再一次穿上这片洁白，但再也不是当初的心境了。

　　“好看吗？”

　　“好看。”

　　“安生也好看。”我为他打上领带，看着他闪闪发亮的眼眸，这一刻，我们就是天地间最幸福的一对。

　　我们的要求很简单，只需要拍出我们的日常就好，即便是在医院，但那依然是我们的生活。后来的后来，看着照片中的我们，我庆幸，幸而我遇见过，幸而我和你还有这些过往，幸而我还有些许回忆。幸而，你出现，让我的生命多了些许的灿烂时光。

　　“你觉得人死后真的会有轮回吗？”

　　“我不知道。”

　　“我觉得有。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的来生是这个孩子。你陪着我长大，我陪着你变老，我成为保护你的英雄。你说，那个时候，该有多好。”

　　“不好，我都老了，你还是那么的年轻，而且，我还要看着你娶别的女人，你觉得我能接受吗？”

　　“那我就不娶，陪你一辈子。”

　　“安生，我不要来生，我只要今生。等你好了，孩子也快出生了，那个时候，我们一起去游玩，我们拍好多好多的照片。你说过陪我去云南呢？我还没有去，我们还要一起去。”

　　“韩愈对你很好。”

　　“安生，我不想听到他的名字。”

　　“以前我觉得，那是一个自私的人，可是后来当我把你握在手中的时候才知道，原来爱情都是自私的。我爱你，韩愈爱你，阿琳，我们都希望你幸福。”

　　“我的幸福就是你。”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是我的最爱，没想到吧，30岁的我，在遇到你之前从未想过爱情，但是遇到你之后，我的往后余生便是拥有你的幸福。许是我太过幸福了吧，所以就连老天也看不下去了。”他靠在我的肩上，月光下，他的脸上带着微微的光，清幽的声音在空气中缓缓流荡，“韩愈很爱你，如果没有我，或许你们会走到一起。”

　　“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傻丫头，你听我说。”他抬起头，为我吻去脸上的泪，“我希望你好好的，我想看着你笑。我走了，那我能找到的可以照顾你以后的人便是韩愈，他让我放心。”

　　“我不要。”

　　“或许你觉得他不够好，可是谁又是一眼就觉得谁很不错的呢？你知道韩愈为什么会那么帮我吗？他不想你伤心，他看不得你流泪。阿琳，我爱你，可是我知道，这份爱不长久。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可以牵着彼此的手走完这一生，但是天不如人愿，我们的缘分已经到头了。这两个星期，你在或者不在，韩愈都出现过，你知道吗，我们交谈的话题从来没有离开过你。他从不掩饰对你的爱，我知道，这个人很有野心，我忌惮过。但是现在，我庆幸他有这份野心，因为这样他才能更好的保护你。”

　　“如果我能活下去，那你的以后除了我不会有别人。可是现在，我无法给你以后。既然韩愈都能做到放手，我又有何不能？”

　　“我不行，安生，我的以后只能是你，除了你，其他人，谁也不可以。”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可是阿琳，如果可以的话，尝试着去接受韩愈，他会带给你幸福。”

　　幸福吗？什么是幸福？遇到卢远，我以为那就是我想要的幸福，不过就是看着那一地的花开，那便是我此生的徜徉。可是后来，我们分开，我知道，所谓幸福，不过是我的幻想。

　　遇到凌安生，我觉得幸福已经来敲门，而我，正站在门口。那是我掌心的温暖，那是我眼眸中的温柔，那是我唇角牵起的弧度，那是我心心念念的那份感动。可是，安生病了，那么严重的病，我知道，幸福，不过是上天一时的怜悯。

　　遇到韩愈，那是一份霸道的让人窒息的追寻。我不会把这样的窒息和幸福相联，可是安生告诉我，他就是我的往后，他就是我的幸福。幸福吗？不懂，我只知道，我只想要抓住身边人的手，一直走下去。

　　“安生，你知道你有多自私吗？明明是你来招惹我的，明明是你无端走进我的生活，明明是你让我沉寂的心跳动，明明是你让我看到了未来，可是现在，你又要剥夺我的未来，安生，你不可以这样。你说过要看着孩子出生，你说过要带我去云南的，你说过要陪我去世界各地走一走，你还没做到，所以，我不准你再说胡话。”

　　“好，我不说了。阿琳，我不说了。”

　　安生在我的怀里，他瘦的厉害。这些日子，他总是昏迷着。我知道，他在强撑着，他想多陪陪我。在安生再一次陷入昏迷的时候，我竟然想，就这样让他离开吧，这样就不会那么痛苦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想法，只知道那真的很真实。我的安生，他的眼神不再明亮，他的脸颊已经凹陷，他开始说胡话。可是，我分明听见他每每在喊我的名字，“阿琳。”

　　“我在。”我握着他的手，时至今日，我依旧不敢相信，怎么会生病，我的安生，怎么就得了这个病？安生说没事，这就是生活给的考验。什么破生活，什么无聊的考验。那个时候，我蹲在墙角，无助的耸动着双肩。有人来了，可我没有力气起身，于是，有人抱住了我。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息，我知道那是谁。本来，我应该推开他的，可是那一刻，我却在他的怀中放肆的哭着。也许，我的心真的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