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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回 ...

  •   三月的北方大地还残留着冬日里遗留下来的寒冷余韵,晨起时拂过的微风里偶尔还夹杂着一丝丝的凉意,间或的令早起打扫庭院的丫头小厮们时不时的就会搓一搓手,或是拉一拉衣领。
      平北王府的荣安堂在日头还没露头时就开始响起了安静沉稳的诵经声,不过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那令人静心的经声才开始慢慢的停了下来。

      再过一会儿,荣安堂中门大开,一位身着玫红色袄裙,外面罩着一件短款的貂绒披肩的少女正面容恭敬的打前头搀着一位上了年纪的富态老人,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后头恭谨的跟着一堆丫头婆子侍候着。
      “天气已经开始回暖了,姨母不妨多出来走动走动,这样于身体也是大有益处的。”

      平北王府的老太妃宁氏今年六十有二,身材微丰,衣着却是很朴素,一双晶亮的眼睛,眼风扫过之处无不透着令人忌惮的精明,让与之对视之人不敢轻易放松警惕。
      “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还能有几年活头,如今得了菩萨施恩点化,暂且还能起得来床,走得动路,已经是造化了。”
      “姨母这话秀儿可是不敢苟同的,您自来身子骨就硬朗,定是要长命百岁的,秀儿可不许您再讲其他的,表哥还等着您给他带儿子呢,您可得好好的保养着啊!”
      老太妃刚刚也不过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不成想身边的外甥女听了竟有些着急,心下知她孝顺自己,不由便是一暖,又听得她提到自己那成器儿子,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掩也掩不住了。
      “说起灏儿,这段时日也不知都在忙些什么,日里我这当娘的想要见上一见,都有些困难呢!”

      “前两日听赵管家说,表哥去边防巡视四城八州去了,那一圈下来没有月余怕是不能回转的。”
      听见外甥女这么一说,老太妃这才恍惚想起了这茬,早前儿子走的时候还特意让人过来知会了她一声,没想自己当时没放在心上,结果转头就忘了。
      哎,果真人老了,这记性就不大好了。

      大楚自新朝建立至今也不过传了三代,如今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正是太祖嫡亲的孙子隆景帝,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自十五岁登基亲政便大刀阔斧的进行了一番改革,是个颇有建树的小皇帝,现如今不过五六年的光景,就将新朝带入了一个繁华初现,不说国都中原,单说往南往北各个交通要道,这周边的城镇的人口就能翻上一倍有余,可见百姓的日子确是好过了不少。

      关北的平北王府是随着新朝一同建立的,当年太祖打天下,平北王府的老祖宗就是他座下头一员的猛将,跟着主子出生入死多年,最终拜将封侯得了这平北王府统领关北四城八州,雄踞北方要塞之地数年不倒。
      到如今皇位传了三代,平北王府也跟着传到了孙辈的手里,老平北王三年前过世,将这王府的王印直接传到了自己的独子赵元灏的手里。

      有句老话叫虎父无犬子,老平北王当年就以带兵狠辣出名,到了儿子这里更是不遑多让,赵元灏八岁就跟着父亲上了战场,十三岁带兵亲征漠北牠汗部落,直接攻入了王庭,削了牠汗可汗的人头,亲自提着回来送到了他父亲的面前,据说此举不仅震慑了关北一众,就连中原人闻到此事都人人变脸,只道此子小小年纪竟是如此弑杀,日后不定变成何样。

      更有人在皇帝面前谏言,道此子如此魔戾,定是要好好规导一番才好,以免日后成为祸患,当时正值先皇末年,建安帝身体每况愈下,又兼年老多疑,最是听不得什么危言,得知此事之后,细细寻思了一番便下令将平北王世子赵元灏招进了京城,打着陪太子读书的名号,拘禁在了皇宫。

      平北王一生战功赫赫,声名博远,却唯有一事称为憾事,那便是子嗣上颇为艰难。
      年过半百膝下只有一子傍身,自小爱若珍宝,不想因着磨炼儿子扔去了战场,回来竟是被皇帝老子惦记上了,还招进了皇宫,一时后悔不已,怎奈事已成定局,后悔也无济于事。

      赵元灏在京三载,老平北王夫妇就担忧三载,直到先皇故去,新皇登基,赵元灏因着和先太子的莫逆关系,再加上平北王府的从龙之功,才被允许出宫回了关北王府。
      彼时老平北王也到了弥留之际,在人生的最后时刻终于将惦念已久的儿子盼了回来,了却了遗憾撒手西归。

      半下午的时候春棠从小院跑了回来寻烟雨,道家里那个伤号又发起烧来。
      不是早上还说已经退了,怎么突然又烧了?
      烟雨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跟凤祥叔打了声招呼,就随着春棠往自己的小院赶了过去。
      几乎是和老余大夫前后脚进的门,焦急的等在门口的小杜瞧见老余大夫简直就像瞧见了救星,都来不及和烟雨打招呼,上前搀了老大夫就疾步往屋子里走:
      “老太爷您赶紧着吧,他又烧起来了。”
      老余大夫今年正值古稀,胳膊腿还算硬朗,可也架不住小杜这没轻没重的,好不容易被裹挟着进了屋,不着急去瞧病人,倒是要好好喘一口气,就这档口烟雨和春棠也进了屋。

      撩开床边的帘缦往里看,果见那人脸上又是潮红一片,这可怎生是好?
      老大夫喘匀了气息坐下来捉了那人的手眯起眼睛细细诊了脉,又仔细的望闻问切一番,忍不住便摇了头:
      “原道是这毒已经解了大半了,现在看来,竟是又复发的迹象,看来这毒并非老夫想的那般简单啊!”
      烟雨一听这个,心下就是一个咯噔。
      这毒难道还很霸道?
      “那要如何是好?”
      老余大夫沉吟了半晌道:
      “之前用了解毒丸倒也不是全无疗效,至少暂时制止住了这毒的蔓延,不过,也只是暂时,治标不能治本,现在看来还是要确切找到这毒的源头,才好对症下药。”
      既如此,那还等什么呢!

      一下午没干别的,算上烟雨春棠和小杜三人,三个人围在老余大夫和床上的伤号身旁忙前忙后,听着老余大夫的指挥,总算在晚饭时候有了结果。
      这还得多亏老余大夫从前在京城做过太医,见多识广,医术也高超,这才能这么快就有了结果的。

      “是骨蚀。”
      “骨蚀?”
      老余大夫点点头。
      “这毒并不常见,文献上曾有记载,骨蚀只在关北一带出现过,因其制起来需要一种极为罕见的阴冷植物,而这种植物只在关北或是漠北一带才有,中原和南方并不曾生长,所以这毒虽是霸道却也并未普及。”
      烟雨皱着眉头想着关北和漠北,又有些着急这毒:
      “老太爷可是能解?”
      老余大夫略微点点头:
      “能解,却是不好解。”
      “这话怎么说?”

      老大夫轻轻叹了口气:
      “此毒初时表现出来的症状和一般的毒并无二致,后面才会慢慢变的不同,概因它是一点一滴的慢慢侵入人的身体和五感,最后甚至将人的骨头侵蚀进去,导致人瘫痪最终殒命。”
      “这么霸道?”
      老大夫点点头。
      “那五感又是什么?”
      春棠有些不解的问道。
      烟雨微微抿了抿唇角:
      “可是形、声、闻、味、触?”
      老余大夫点点头。
      “正是。”
      “是眼不能视,口不能言,耳不能听,鼻不能闻,动作也会变的僵硬,最后几乎成了废人。”
      春棠闻听此言立时张大了嘴巴。
      “这五感说起来容易,若是一下子同时失去也还好些,但若是慢慢逐渐的失去这些感觉,人就会处于一种极大的恐慌之中,非常人能接受得了的。”
      老余大夫说完这些也是忍不住叹息了起来。

      完了。
      烟雨泄了气一般的靠回了后面的椅背,听着就令人毛骨悚然的,果真经历起来还不定多恐怖呢,这可如何是好。
      见几人全都露出了萎靡的神色,老余大夫轻咳一声道:
      “骨蚀之毒便是如此,骨上的毒需用对应的药草治疗便可,只这五感却是要病人自己能硬挺过去,只此一法别无它解,当是解还是不解?”
      这话说的时候他老人家看的也是烟雨。
      哎。。。
      烟雨双手捂脸做痛苦状。
      解吧,也不知这人是否能挺的过去,不解这人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解或不解都是两难。
      见她一时拿不定主意,老大夫摇了摇头道:
      “我看还是解吧,解了还能有些希冀,而且这人看来异于常人,定是比一般人能承受煎熬,万一就挺了过去,这遭灾难也就跟着过去了。

      “您老跟我说说,这毒要是解起来需用多少时日?”
      时间短了大约还能承受,若要一年半载的。。。哎。。。
      “最多半月。”
      烟雨登时松了一口气。

      此后的两日,烟雨和春棠两个干脆就留在了小院,老余大夫也是几乎一整天的不离这里,开了药方子选好了药材,让小杜在厨房里熬好了灌给床上的伤号,幸好这人虽然还是昏迷状态,下意识的反应还是有的,这灌药倒也算顺利,到了第三日这人终于有些清醒的迹象,只人还是混混沌沌的,眼睛便是睁开了也似乎没有焦距一般,老余大夫说这人已经进入了眼不能视的状态。
      烟雨为此还特意伸手在他面前晃悠了两下,果见他虽然睁着眼睛,目光却迟滞的只单单的望着一个方向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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