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门[无限]》奈桥

2、平安扣

　　《平安扣》

　　作者：佚名/（奈桥）
　　主角：江小蕾、江大海
　　配角：陈意、陈华、薛琴美、陈小依、李梅梅、闻之铭、赵德旺……

　　……

　　我叫江小蕾，今年15岁。

　　今天是我的生日，好像……也是我的死亡日。

　　我感觉到树上的柳叶落在了我的脸上，我的身躯僵硬的卷缩着，我的双手死死地握着挂在脖子上的平安扣，我能感觉它在发着烫。

　　我闻到了泥土的腥味和淡淡的青草味，将我身上带来的臭味压下去了一些。有两双手搬运着我的身体，努力的将我的身体抻平，然后拉着我的双臂和双脚，将我甩出去，丢在了挖了半个多小时的土坑中。

　　一抷又一抷的土泼在了我的身上，伴随着呼哧呼哧的喘息声，稀碎的泥土掉落在我的鼻子里、耳朵里、眼睛里，直至彻底的将我的视线覆盖。

　　“真tm造孽……”

　　“行了，咱俩冒这风险，也算仁至义尽了。”

　　车子的尾气声逐渐远去。

　　最后一片空寂中，只听得到风吹树叶和头顶鸟叫的声音。

　　我仍然握着从小带着的平安扣，死死的握着，感受着它越来越发烫的温度，不想松开、也无法松开。

　　我无法思考眼下的情景，尽管身体已经僵硬，但我的脑神经高度活跃着。从出生、牙牙学语、上学读书、懂事长大，各种各样的画面依次出现在我的脑海。

　　我想起了已经去世了的给我戴上平安扣的妈妈，想起从身体强硬到年老，再到慢慢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只能等着我每天回去照顾的外婆。

　　外婆的脾气不好，经常骂人、性格让人讨厌，但我只有这一个亲人，她躺在床上，只能等着我回家，煮饭、喂药、擦身体。

　　可是我的身体好重，被一层又一层的泥土压着，根本起不来。但我知道的，即便没有那些泥土，我也起不来。

　　好后悔、好后悔……

　　好恨……

　　好不甘……

　　好冷……

　　平安扣越来加滚烫了。

　　我的视线一片黑暗，眼睛睁的大大的，注视着这一片的黑暗。

　　沙沙沙……沙沙沙

　　慢慢的，有虫子钻进了眼睛里，还有脸上被划了口子的肉里。

　　小虫子在啃食着我的肉。

　　我没有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被锁在了一个虚无的巨大的黑色空间里，我看到了一只红色的眼睛，那只红色的眼睛漂浮在半空，滋溜溜的转，最后，那只眼睛看向了我。

　　不晓得怎么回事，我脑海里又浮现起了几乎已经回想不起来，在记忆遥远深处的哥哥。那是一个已经消失在我记忆里的一个人，哥哥的轮廓逐渐清晰，五官面容却始终看不到，我努力看清他的脸，却只看得到他的大白牙，和脖子右侧上的大蟒纹身。

　　以及那条大黑蟒的蛇头毒牙下……同样衔着的一只眼睛。

　　和突然出现在我被锁着的空间里，那一模一样的红色眼睛。

　　那只眼睛好像在注视着我，慢慢的，那条大黑蟒也好像在注视着我。

　　但我的视线里已经装不下这些了，我看到哥哥那像一座大山的身影，走向我蹲下，抱起变得好小好小，还扎着两个牛角辫的我，抛向空中，有接住、旋转、在空中不停的转圈飞飞机……

　　哥哥的嘴巴里发出一阵阵大笑的声音。

　　我也在哈哈哈的笑，好快乐，好快乐，是很久很久没有的快乐。

　　但画面很快模糊消失了，哥哥也散成了黑点不见了。

　　我的周围又只剩下让人窒息冰冷的泥土，和伤口里眼睛里的虫子。

　　周围太过安静，太过黑暗，我不能说话，只能忍不住的想……

　　想很多事情，想家里无人照料的外婆，想未完成的作业，想下周的考试，想两年后的高考，想自己自己期望无数次的大学……最后，我终于无法抑制脑海中的画面，回想起了今天所遭遇的一切。

　　令我此刻被埋在这无人荒山所发生的一切，还有哥哥。

　　我想要哭泣，大大的眼眶睁的大大的，却无法再哭出来。

　　哥哥啊……最疼爱小蕾的哥哥，为什么不在呢？

　　为什么……为什么呢？

　　哥哥应该保护好小蕾，不让那些人欺负小蕾。谁欺负小蕾，哥哥就用他的拳头狠狠的欺负回去。

　　对不起，小蕾忘记了，哥哥不是故意不陪在小蕾身边的。

　　尽管外婆曾无数次斥骂过，你那黑心肝杀千刀的哥哥已经死了，永远不会回来了，叫我不要提你。

　　但我知道，哥哥只是坐了牢，期限的比较久而已，你会出来的，也会回来的，很快就回来了……

　　但是哥哥……会找到小蕾吗？

　　会的，肯定会的，哥哥会找到小蕾，会将所有欺负小蕾的人都原原本本的，狠狠地欺负回去的。

　　——2022.03.15

　　……

　　2022.09.27

　　余默从那个让她体验了生生窒息而亡的身体里出来后，思考、打电话扰人清梦、看书、上网登微信敲人、逛贴吧论坛一整晚，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出门上学，看到的便是眼前的这一幕。

　　垃圾堆里面的血在流淌，苍蝇在半空中嗡嗡嗡的飞舞。

　　这是一处‘垃圾山’。

　　垃圾山里面有两个连在一起的大型垃圾箱，附近那些存在了十几二十年的老旧小区所生产的垃圾几乎全部汇集在这里，然后再由环保工人开着大垃圾车，运到不同的地方重复利用或销毁。

　　附近的老旧小区不少，大型的垃圾箱却只有这一个。所以这里总是堆满了垃圾，垃圾箱也总是装不下，垃圾装箱装不下之后，便堆积到外面。挨着垃圾箱堆上一层又一层，直到变成一座小小的垃圾山。

　　以至于这块小坝永远散发着恶臭难闻的味道，地面也永远脏污，不同物质构成的污水将地面覆盖又一层又一层，变得泥泞又漆黑。

　　聚集数不清楚的蚊虫老鼠蟑螂，还有一些寻觅食物的流浪猫。

　　余默站在地面那滩血分支出去的一缕血迹尽头的一个阶梯上，手里面拎着一袋垃圾，背上背着书包，在这里停驻了很久。

　　在一只刚刚翻越墙头的野猫的瞳孔里，站在那里的人类也只是有些安静的看着眼前尸体上方空白虚无的地方，冷淡的注视着眼前地面尸体上空——那一片什么也没有的虚无空白处……

　　她没有去看流淌的血迹，也没有去看地面上垃圾堆深处那具穿着昂贵名牌，却死在这种肮脏熏臭地方、死相恐怖的尸体。甚至她的面目表情也很平静，仿佛面前并没有这么一幅血流满地，死了人的恐怖画面。

　　但她的瞳孔里又倒映着眼下的景象，这一幕是确确实实发生的，她也更加看得见，只是好像眼前这惊骇的一幕，并不能吸引她太多的注意。

　　只是在注视了许久之后，她才像想起什么一般，垂下视线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上的时间。

　　——7:10。

　　余默抬了抬眼。

　　平常那位每天一早一晚两次，早上最早六点半、最晚不超过七点的环卫工作者还没有出现，工作处理他的垃圾箱，再将所有的垃圾拉走运送出去。

　　而在环卫工作者将垃圾拉走处理干净之前，在这个时间点出门的，也少有人走这条臭气熏天污水满地的路面上班或上学。

　　其实就算垃圾被处理了，但除了扔垃圾的人，也依旧很少有人走这条路。

　　包括余默在内，平时上学也会选择浪费几分钟，绕路选择另一条路行走，避开这条臭气熏天的道儿。

　　想着，她看了一眼地面上的尸体，又看向眼前垃圾山所处的空坝之外。

　　那弯弯绕绕的巷子小路常年空寂无人，巷子两边墙砖也都斑驳不堪，又因潮湿而长满青苔，巷路也是一些细小的砖块和垃圾，和一些脏污的水渍。

　　这些画面不太起眼，在这一片区域几乎随处可见，却无一不显示着这片城市老城区的破旧狭小与偏僻。

　　事实也确实如此，这一片的房子建得十分拥挤，二三十年前算是中心区，但如今多处都已经属于拆迁地，原居民三分之二的人都已经搬迁出去，早已经没有多少人居住在这里了。

　　于是，短暂的思考完毕，仿佛是确定了什么，余默抬起头，看了一眼现在垃圾堆里面的那具尸体，拿出了手机，拨打出了一个只有三个数字的号码。

　　——报了警。

　　一阵沟通，挂断电话之后，她又最后看了一眼之前所望的那块空白虚无处，仿佛与什么存在对视之后，才收回了视线。

　　安静站在原地等待警察的到来。

　　……

　　“同学你好，例行询问不用紧张，叫余默是吧，第三中学……还是2班，哎真好，成绩肯定很好！哎呀，我的女儿也在那里读书，可惜就是个吊车尾，班级排老后去，让我一天天焦心的不得了……”

　　穿着警服的一个国脸中年男人推门走进来，看着有些威严，他手里拿着刚刚余默填的表，坐在了她的对面，完了又从挨着旁边办公桌的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水递给她。

　　递了水后，看到她的年纪，又从对方所填资料中所写的学校中，自然而然地提及自己同样读了那所中学的女儿，拉近了一下警察这个威严身份上所带来的距离。

　　才又道：“放心，问话耽搁不了多少时间，问完叔叔就让人送你回学校。”

　　余默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水，表现得很平静：“好的，谢谢，报案人要做笔录我也知道的，待会儿回学校就麻烦警察叔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