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给自己一个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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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安娜看着地上的女人叫道：“妈妈。”
但是那个女人却似乎对此毫无反应，她只是兀自试图大口呼吸着来缓解自己因为咳嗽而紊乱的呼吸，就像是脱水的鱼一样。她为了生存在挣扎，对于其他的事情置若罔闻。
过了片刻，她终于不再咳嗽了。女人这才用自己看上去几乎立刻就要折断了的手臂支撑着自己半坐起来：“上次都说什么值钱的都没了，你们是没听懂吗？”她看向狄安娜却似乎并没有看到她，眼神飘忽不定，无法集中精神。甚至在说完后发出了一阵让人难以忍受的笑声。
听到这笑声的露娜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并不是因为她从未听到过这种声音，因而感到害怕，而是因为已经太久没有听到过这种声音了。这种出于极有问题的身体状况，并且是极其恶劣的心理状况下，才能发出这样刺耳和恐怖的笑声。她上一次听到这样的笑声，还是厄斯金没有帮助她逃离德国集中营时。只是她没想到在大洋彼岸的美利坚也能听到这样的声音——他们可没有该死的纳粹把他们关起来做实验，到底是有着怎样的经历才能走到这一步，发出这样叫人恐怖的声音呢？
“我知道你没钱，”狄安娜并不以为恐怖，而是用一种露娜都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冷漠口气说道，“你怎么没在乔奇家里过夜？”
“乔奇？三年前就和那个混蛋分手了，那该死的吝啬鬼，买一根烟都要和我分一半钱的小气鬼，谁乐意和他继续浪费时间……”女人絮絮叨叨地开始说了起来。
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在身边的桌子上摸索着什么，就像她寻找不到这些近在眼前的东西似的——摊在桌子上的一些干枯草叶团成的球一样的东西随意摆着，还有个一看就用了很久的烟斗状的东西。如果看得更仔细一点，还能在桌下的阴影处看到一些燃尽了的火柴。
女人摸索的双手颤抖着，但是自己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只是兀自寻找着东西。她的眼中显然没有狄安娜的存在，更不要说站在门口的露娜了。她只是一心一意地试图将那些干草叶和烟斗都拢到自己的面前，盯着这些东西的双眼中透露出浓郁到让人觉得粘稠的渴望。就像是她的世界只剩下这些东西的存在，再也没有其他了。
“该死，火呢？”
女人好不容易将草叶塞进了烟斗，这才发现没有可以点燃它的东西。于是她立刻焦急了起来。在环顾四周的时候，她仿佛才注意到狄安娜的存在。她抬起来那张满是皱纹和斑点的脸，急切地抓住狄安娜的裤腿问道：“火呢？你有火吗？”
狄安娜缓缓地蹲下了身子。她没有回答女人的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的脸和浑浊的双眼，慢慢问道：“我是谁？”
女人并没有将她的问题当一回事，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似的，自顾自地在蹲下来的狄安娜身上摸来摸去，仿佛她知道狄安娜身上一定会有什么东西可以点燃她手中的烟斗一样。她毫不在意问题，只是继续喃喃自语道：“火，借我点火的东西……”
狄安娜一把抓住了她在摸索的双手，但是并不敢太用力——不仅仅是因为她那瘦到皮包骨的样子，也因为狄安娜力量的提升，也许真能将她的手腕直接捏碎了。但是她也不愿意放手，不知道为什么，狄安娜觉得自己需要一个答案。
“我是谁？”
狄安娜低沉着嗓音又问了一遍。
那声音又低又轻，如果不是露娜认真在听着她们的对话，几乎都听不见，也差一点没能听到她声音里包含着的一丝颤抖。
女人终于被破发现自己被禁锢着双手无法动弹，因此不得不看向面前的人。她飘散的眼神在分辨到面前人的长相时，似乎终于有一点集中了。狄安娜感觉到女人的眼神在她的面上扫过，视线描绘着她的面庞，在她那几乎无法运转的大脑中也许在努力拼凑着什么。终于在片刻之后，女人似乎并不确定地喊了一声：“狄……狄安娜？”
狄安娜微微张了张嘴，像是没有料到真的能被认出来，但是眼神却一下亮了起来：“是我！”
她几乎要兴奋地跳起来了。
“狄安娜……狄安娜！”女人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声音一下高亢起来。她裂开了嘴，露出了一嘴歪瓜裂枣般地牙齿。这配合着她干瘪嶙峋的样子，不仅恐怖，而且可怜。
“狄安娜！小兔崽子！快给我把火点起来。”
女人看着狄安娜，却是说的仍旧是手里的东西。
狄安娜眼中的光只是闪了片刻，立刻熄灭了。
她松开了握着女人的手，缓缓站了起来。狄安娜心里其实早就明白，自己对于面前这个应当是她母亲的女人来说，不过是一个方便的工具罢了。在她不方便的时候，自己能够给予她帮助，仅仅是这样而已。
对于她来说，狄安娜从来不是一个女儿，甚至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不，也许她自己也早就不是活生生的人了——早在她认得这个女人之前。
露娜以为狄安娜站起来之后，会离开走开，但是她并没有。她只是转身，然后熟练地在一个柜子里翻找着。然后不一会儿就在角落里找到了一根没怎么使用过的火柴。她默默地做着这一切，寻找到一个还能使用的火柴盒，又轻又慢地点燃了火柴，并用手护着那一点点火苗点着了烟斗。在这整个的过程中，女人的眼神从来没有从狄安娜的手上移开过。
她从来没有看向自己的女儿一眼。
当烟斗被点燃时，女人仿佛沙漠中的旅人终于获得了救命的泉水一般。她惊喜地扑向了烟斗，贪婪地吸吮着。于是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她自己了。
狄安娜看着她，只是静静地站着看了她片刻，默默地为她拉上了窗帘，终于还是转身离开了。
她走到了露娜的身边，轻声说道：“走吧。”
露娜想走，但是仍旧是犹豫了。她看着屋子里的女人，不确定地看向狄安娜：“就这么走了？也许我能做些什……”
“你什么也做不了。”狄安娜打断了她的话。
“那，你的父亲……”
“他早就烂死在某个监狱里了。”比起对于母亲的冷漠与无奈，狄安娜对于自己的父亲只有鄙夷和不屑，“就算现在没有，迟早也会的。”
狄安娜想起过往的种种，想起那个所谓的父亲如何对待那个女人的情形，明白女人变成这样并不完全是她的错。这或许是这个被她称之为妈妈的人，最后的借口了——这让狄安娜心软，让她想要回头再看向那个女人，但最终她还是忍住了。
狄安娜强忍着走出门去。再她踏出门栏的那一瞬间，她意识到自己一定再也不会再走进这扇门了，无论这个女人最后变成什么样，她也绝对不会回到这个曾经被称之为家的地方。她甚至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向露娜提议先回到她的家来？还要带露娜看看自己长大的地方？她到底是怎么想呢？对于这样的地方她难道还抱有什么幻想吗？
不论如何，她再也不会这么想。
狄安娜·佩尔有家人，但不是门里那位，而是露娜·亨特。
“你什么也做不了。”
狄安娜轻轻地重复了这句话，是对露娜说的，也是对她自己所说。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给自己一个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