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意斋》名倩倩

5、皮裘——初遇

　　“荻，天太冷了——生个火吧！”
　　现下已是深冬，刚下过几场大雪，一开门就看见满眼银白。街上只是偶尔有人走过，窗棂上还歇着只鸟瑟瑟发抖。
　　老板在初冬第一场雪的时候就没有再把榻搬出过门口，倒是在临街的窗边摆开了。
　　可是做生意的人怎好在会客的大堂里摆张榻，而且这老板还懒洋洋的躺在上面。有客人上门都会被这样的老板吓的走掉吧。
　　可是老板依然在那块生了根，吩咐荻把自己想要的东西，譬如松子杏仁核桃之类的小食一一送过去。这会兴起，干脆让荻生个火，既可以取暖，又可以烤点糍粑——蘸上蜂蜜，真是莫大的享受。
　　荻白了自家老板一眼，把他要的东西一一送上。可是又有点不耐，故而走路带风，让老板不觉缩缩脖子。
　　“我说，荻，帮我拿件皮裘过来吧，最好是有帽子的那种。好冷哦，这屋子怎么开始起风了。改明儿天晴了一定请人来修修。”
　　“老板，你要不要顺便也来条围脖？”
　　“有么？那再好不过了。”老板眯眯眼睛，享受着荻的服务。轻巧保暖的皮裘被仔细的披在身上，同样轻暖的围脖也轻巧的跳上肩头，带着浓浓的暖意及浅浅的呼吸——
　　呼吸？
　　老板迅速低头，视线正对上一双幽暗的眼睛。看见老板看它，眨巴两下眼睛，竟有点俏皮的味道。
　　“荻，这是狐狸！”
　　“是狐狸。”
　　“我是说这是狐狸！”
　　“是狐狸啊，老板你不认识狐狸么？”
　　“荻——我要的是围脖，你弄个狐狸在我脖子上干嘛！”
　　“可是，它就是围脖啊，昨天还是老板自己收的呢。”
　　“胡说，我哪有。”
　　“就在老板和那堆麻糖奋战的时候来的客人啊。你收下了那只狐狸，说是要做围脖。”
　　“是这样么？”老板有点心虚的问，回想了一下，昨天自己确实有吃麻糖。哎，有了吃的就忘了正事的毛病偶尔犯犯就坏事。
　　“是这样的，老板。”荻一本正经的回答——其实他也没有时候不正经。
　　“啊，这样啊。”老板沉吟，既然已经收下了，就好好安排一下吧。他眯眯眼睛低头盯着狐狸说：“好吧，既然是我家的东西了，总该让老板我知道知道你的详细情况吧！”
　　我叫微凉。小狐狸回看着老板向他传达信息。

　　小狐狸，抱起来好暖和啊。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暖炉了。
　　小狐狸虽然你抱起来很暖，可是最初接触的那会还是有些微凉的……干脆，你就叫微凉好了。
　　小狐狸，不要贪玩，好好修炼。
　　小狐狸，你一生顺遂直至千年大劫，若过了，那是功德圆满脱体飞仙；若是不过轻则打回原形，重则魂飞魄散，不得超生。
　　小狐狸，我要走了，要好好修炼哦。我希望有天回来还可以抱着你暖手，而不是只剩下张没用的皮。
　　不知是谁曾经说过的话，山里的小狐狸一直记在脑海中。它告诉别的狐狸它叫微凉；它安安分分的修炼；努力的挨过一次又一次的天劫，不知不觉已近千年。
　　许是活得越久越觉得日子不好打发了。
　　之前因为道行不够，生怕哪天就变成了一张狐皮，所以每天战战兢兢的小心活着，日子倒也算充实；到现在，山中已无敌手，日子却越发让妖无味起来。
　　恰好，这时候听两只妖闲聊，说人类的世界很有趣，不禁心念一动，我，也去人类的世界看看吧。
　　念头成形，微凉已在一个山脚的村庄附近。微凉修行近千年，不过久于山中，故习惯用原型示妖，这会到人类的地头自然也是用的原身只是稍稍掩盖了下尾巴的数量。它的原身很漂亮，毛色雪白不掺一根杂毛，身形修长四肢有力，让人一看就喜爱非常——多好的狐裘原料。马上就有人发现它的存在，飞快的取来长弓，瞄准它的眼珠射来。
　　这些人类真是相当的无理呢，不过要射到它，还差的远呢。微凉撇撇嘴，轻松的一个闪身避过看似来势汹汹的箭羽。那人一击不中，许是心急，又或是看着周围拿着猎具的人越来越多，攻击急促起来，一支支箭羽直直射向微凉。这时已有人加入围捕，一时之间，冷厉的箭竟有些箭网的架势。当然这对于有着千年道行的微凉来说算不得什么——再多的箭，如果被人看出运行的轨迹，自然都是轻松闪过的。
　　当箭网愈发密集的时候，微凉对这个游戏开始不耐。哼，不知是哪两只妖说的人类世界很有趣的，找到一定要好好严惩。
　　用神识搜寻了一番，两只妖的行踪曝露出来。微凉丢下射箭正欢的猎人们，直接消失。它可不管自己这么消失后，这些人类是不是惊慌失措的大叫“狐仙显灵了”。瞬移到两只妖在的地方，是幢看起来很严肃的楼房。
　　心念一动，直接移动到两妖身边，隐下身形，且看两妖做啥。
　　两妖站在一张楠木雕花大床边，正隐下身形对着床榻上的人评头品足。
　　“这人福泽深厚，可是精气不足，正好可以被我们所用。”一妖说。
　　“大哥说得极是，有了他我们这三百年的大劫就轻松过关了。”一妖附和。
　　“他的肉身也不错，到时候我们正好……”两妖相视一笑“我们好久没开荤了，正好！”
　　“啪啪——”两声脆响两妖一妖头上被敲一下。微凉慢慢显出身形。
　　“你们两只——人类世界那里有趣了？竟敢骗我？”
　　“大、大王？”两妖对上微凉，实力的差距一下就显露出来，被气势所压迫的两妖结结巴巴的求饶“大、大王息怒，我等不是故意的。大王若是满意，我们把这个人献给大王——”
　　顺着两妖的示意看向榻上，一个清瘦的身形让他很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不就是个一般的人类么，和刚刚拿箭射他的人类有什么不一样？
　　“你们两只——逃跑了？”微微有些诧异，那两只居然趁他稍稍闪神的时候遁逃了。
　　很好，那两只稍稍让他觉出点趣味来。
　　“你是妖吧？狐妖？”
　　刚要离开，一道视线落在身上，转身正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睛。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莫不是你对我还有什么想法不成?微凉眯眯眼睛上下扫视一下床榻上的人类:身体太瘦了,吃的话塞牙缝都不够;面色惨白,虽然五官还算端正,可是比起妖们幻化出的身形,差了不止一个档次;福泽倒还算深厚,可是精气不足,也没有挡天劫的能力.就这么个一无是处的人类究竟想要做什么?
　　许是感觉到微凉目光里的不屑,那人竟也不生气,只是淡淡的说,"你不好奇我一个普通人找上一个妖要做什么么?"
　　一点也不,微凉懒懒的想人会找上妖,不就是为了欲望么?还能有什么不一样的么?不想理会这个人类,微凉准备离开,刚捏个诀,忽然觉出些不对劲.这里竟然是有禁制的!他倒是小看了这个人类!
　　不意外看着微凉想要杀人的目光,依旧一副淡淡的样子."你的天劫快到了吧?我本来不过想要请那两只小妖帮忙的.结果你一来他们就跑掉了.所以只好请你了.看你身上的气已经接近仙气了,想必,再过一个天劫就能脱体飞仙了吧?"轻结手印,就打发了微凉的攻击,不过,惨白的脸更是白上几分,甚至隐隐有些透明起来."我叫杜聿,我只是想和你做个交易.你帮我一个小忙,我帮你渡天劫可好?"
　　"帮忙?说的真好听.你有给我不帮忙的余地么?"微凉终于开口了,只是语气实在不怎么愉悦罢了.
　　"不帮忙的余地?恩确实我不会留给你."不理会听见这句话表情瞬间狰狞了几分的微凉,自顾自的说下去."我只是要借一点你的力量,不会给你造成很大麻烦的"
　　"借我的力量?我都被你困住了,你还需要借我的力量?别笑死人了!等等,你不是准备拿我做管狐吧?"微凉想到某种可能瞬间炸毛,只想着要撕裂眼前的人,九条漂亮的尾巴狂乱的舞着,撕裂空气相当有威慑力.只是,怎么也近不了杜聿的身边,让妖很有挫败感.
　　"别浪费你的妖力了,你是伤不了我的.我在这里设下上古流传下来的缚妖阵,即使你已经接近仙人了,终究还是棋差一着.何况,我又神器护体,没有我的允许,你是近不了我的身的."顿了顿又接道:"放心，我不会拿你做管狐的，妄造杀孽有违祖训，是不会做的。我真的只是想让你帮个小忙而已.”
　　“好吧，如你所愿。不过请我的代价是很大的，不要付不起啊！”微凉收起狰狞的表情，哼哼，跟妖做交易，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即使你现在可以困住我，可是一旦等我逮到机会我会让你连本带利的把欠我的还回来！
　　“既然如此，那合作愉快。”杜聿露出第一个笑容，竟也十分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