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槿逆风》臭臭鸥

73、第七十三章

　　因为水云涧的状况不明，所以邪灵恶灵似乎都躲在了暗处，他们根本无从下手，敌暗我明，贸然行动他们是很容易会折损的。虽说他们身边有守护灵在，但能够与邪灵恶灵抗衡，可数量终归太少了。而且看这几位守护灵，貌似只听从那个名叫凌的半邪灵的安排。
　　“师父，您知道的水云涧还有多少人可能有意识，没有被控制住？”千槿沉思片刻问道。
　　“不多。”白芝愁眉不展，“你们对冷鹜有所防备我是知道的，因此韵儿告诉我她在千禾城看到冷鹜时，我就留了个心眼，发现他在膳房里的饮食下毒后，只来得及通知宗主。”
　　虽然她只来得及通知宗主姜夙影，但是那个时候九长老和他在一块，所以九长老也知道他们当天饮食有问题。
　　“阿槿，你也知道宗主十分信任冷鹜……恐怕他也逃不出被控制的命运。”白芝唉声叹气，面容有些憔悴。
　　“没事，我们迟早会找出那个幕后黑手的。”千槿安慰着，“那我们明日最好还是去一趟九长老住的樱园吧。”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们也不会放任九长老被困的。
　　希望很渺茫，他们是知道的，但千槿隐隐约约觉得，九叔祖其实还活着，没有受到控制。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君见，君见挑眉问他：“为什么这么想？”
　　“师兄，你想想，要是他们想要控制一个人，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师父却安然无恙呆在归念洞，我想九叔祖应该也会好好的。”千槿低声道，“事实上，我觉得幕后主使在侵占水云涧后，就离开了水云涧，现在恐怕只有少数几个邪灵甚至没有邪灵把守此地。”
　　头天晚上，他们从暗道出来时，凌明明布下的法阵是起到隔绝气息的作用，但深夜他们再感受法阵的功效时，却发现它起的是防御功效。
　　为什么变换了法阵，是不是当时凌就知道了，这里，他们的水云涧里并没有多少邪灵恶灵。
　　这个想法冒出，千槿更加困惑了，好不容易侵占下了水云涧，为什么却不派邪灵把守着？
　　“我也不知。”君见摇头道，“暂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暗处的敌人不按套路出牌，做事仿佛只凭心情乐趣，叫人无法短时间内知晓他的想法，无法做出相应的对策。
　　说到这里，千槿恍然想起他们还抓了一个人，他往四周看了几眼：“那个人被关哪了？”
　　回到竹苑后，他们都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这一时半会也不知晓那人被关哪里了。
　　正巧澜烟看向这边时，与千槿对视了几眼，见他东张西望，心中也知晓他在找什么。
　　“小槿儿，凌和北漠刚过去找那人了，等会应该就会把人带来。”
　　他们吃完晚饭并没有离开，将碗筷收拾干净便围着木桌讨论，而双生灵们则坐在石桌前。
　　双方挨得不算近，也不算远，澜烟的话，千槿听得清清楚楚。
　　反正凌一时半会不会回来的，空瞅了瞅澜烟，继而向千槿招手：“小槿儿、见见，快过来。”
　　千槿惊愕地看向君见，一时间忘了动作，呆呆地坐在那里。
　　“小槿儿？”空见他发起了呆，迟疑片刻又唤了一声。
　　千槿这才如梦初醒，真真实实听到空在唤他过去。
　　君见回头看了眼，没人注意他们二人，干脆拉着千槿的手走过去。
　　“伯……伯母。”面对师兄的母亲，喊声伯母是很正常的，但看着她那张略带稚嫩的脸庞，千槿觉得还是有些别扭。
　　相比起他，君见倒是很自然地问道：“怎么了，阿娘？”
　　空似笑非笑点头，目光落在他们二人握在一起的手，眉眼一弯，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坐啊，有事和你们说呢。”
　　“小槿儿不习惯那么叫吧？”空一眼看出千槿强装冷静下的一丝别扭，哈哈大笑，指着自己的脸庞说道，“是不是看着比你还要年轻，却叫伯母怪别扭的？”
　　千槿沉默片刻，还是点了点头，确实非常别扭。
　　“没事，习惯就好。”空双手撑着下巴，一双漂亮的眼睛在师兄弟身上来回扫荡，“或者你直接叫我名字吧。”
　　千槿一惊，连忙摇头：“那怎么行。”
　　若是不知道空的身份，不知道空是君见的母亲，他或许还能叫得出口，可既然知道了空是君见的母亲，他是万万叫不出口的。
　　空的眼睛落在君见突然变得柔和的脸上，嘴角一翘：“那干脆和见见一样唤我一声阿娘吧。”
　　千槿一时间不好作答，求救般看向君见。
　　君见接收到求救信号，轻咳两声，无奈道：“阿娘……”
　　空两眼弯了弯，转移了话题：“小槿儿，你们明日有何打算？”
　　千槿如释重负，温声说道：“我们打算明日去一趟九叔祖的住所樱园，兴许九叔祖没有被控制。”
　　“来水云涧时我和见见阿爹探查过，这里基本上没有邪灵，不算上这里的一众弟子，水云涧就相当于一个空壳。”空平静地讲道，“至于今天突然出现的食心和蝾狸，应该是为了抢先我们封口。”
　　“那为何不在我们进入水云涧之前……”千槿心底一沉，呢喃道。
　　“说是抢先我们封口，但我们却不赞同这点。”澜烟说，“暗处的想要调查出逃过控制的人并不难，所以我更倾向于他们故意放过一两人。”
　　“为何？”君见从小在水云涧长大，姜氏子弟之间的小打小闹算不上什么勾心斗角，自然不明白邪灵恶灵那些龌龊的手法，阴暗的想法。
　　“试探。”空嘲讽一笑。
　　海域生灵的勾心斗角可比陆地生灵多得多，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同类相残的残酷在海域是随处可见的，根本不足为奇。
　　她被杀过一次，早就抛去了当初的纯洁天真，想要在海域生存下去，不能心慈手软。五百年的历练，空也对各种手段把戏一清二楚了。
　　千槿和君见对视一眼，小心问道：“是在试探凌的灵力强弱吗？”
　　“对。”澜烟不置可否，脸上没有太多表现，眸色却冰冷了几分。
　　回想起今日发生的一切，食心出现对敌凌那根本看不出什么，而蝾狸的出现却实实在在激怒了凌。
　　冷静的人做事会隐藏自己，愤怒的人却不会。那么这样看来，白芝其实是个引，蝾狸是颗棋子，他们的目的就是试探凌实力的强弱。
　　“知道为什么哥哥现在很少自己动手吗？”空扯了扯嘴角，心情不太好，“那是因为哥哥的灵力停滞了五百年。”
　　君见猛然抬起头来，半信半疑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是真的。”澜烟苦笑道。
　　“如果真要提一提生死的话，我其实在一千年前就应该死了，只不过五百年前，哥哥又救活了我。”空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平静，可眼底却又不少泪水打转，“这种做法相当于逆转了自然法则，违背了生灵的生死法则，这么做是要付出代价的。”
　　“据我们这些年得到的消息，小五的灵力停滞了五百年。现在想想，小六记忆的丧失以及他灵力的停滞，应该都和复活小六有关。”澜烟看似平静地解释，实则声音都有些发颤。
　　“或许代价不止这么。”君见低声说了一句，眼底多了几分复杂。
　　凌在身份上是他的舅舅，情义上算是同伴，故而咋听到这些，他也不想相信。
　　连他都如此，更别提与凌朝夕相处了三年的千槿。
　　“本来他就隐藏得深，又从来不会在我们面前显露山水，我们无法判断凌的灵力强弱。”澜烟说道，“恐怕这一次真被试探出来了。”
　　“那我们要怎么做？”
　　对于这个问题，空却摇了摇头：“我们不知晓背后那人的实力如何，但哥哥在我们双生灵中灵力最强，论实力能和那人一比的恐怕只有哥哥，所以我们不想叫他这个时候冒险。”
　　也就是说，双生灵担心的是凌的安全，明日前去樱园，双生灵都不希望凌随他们一同去。
　　“可怎么将他留在这里？”千槿可不相信凌会乖乖听话。
　　这确实是一个头疼的问题，想要留下他挺困难的。澜烟张了张嘴又闭上，抿着唇角一声不吭。
　　空说道：“今夜哥哥和陆离守夜，我让陆离劝劝，换成我随你们去。”
　　师兄弟二人迟疑了片刻，一同点了点头：“好。”
　　这时，北漠也提着今日抓到那个人走了过来，他们身后跟着的，是脸色不太好的凌，北漠把他丢在了大家面前，冷冷看着他。
　　他们聊了好一会了，这二人此时才回来，十有八九是在套话。
　　凌走到石桌旁，顺势坐在了千槿让开的位置上，他抬眸看着千槿，眼神中包含了太多说不清的情绪。
　　千槿的心猛然一沉，咯噔一声，他仿佛知道了凌眼中的意思。
　　北漠坐过来后，目光一直落在那人身上，犹豫了好半晌，这才苦涩地说道：“小槿儿，我觉得你和阿梓还有清烛得做好心理准备。”
　　这话一听就知道北漠问出了他的身份，而且这个人和千家两兄弟以及清烛有关系。
　　千槿僵住了，可能猜出了这人的真实身份，他下意识看了眼弟弟千梓。
　　千梓本来毫不在意这人的身份，可北漠突然点名他，又提到哥哥和清烛，这叫他再也不能忽视这个人了。
　　他深呼吸，抬眸看着地上跪着的人，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清烛也不是什么傻乎乎的傻子，北漠的话这么明显，就是说这个人是万灵宫的，而且和他们三人有关，点的这么明白，他也隐隐约约有了想法。能让北漠说出这么沉重的话语，说明这个人和他们三人关系都好，而万灵宫只有一个人才满足这些条件。
　　纵然心底再怎么不相信，当那人的斗篷和面具被千梓突然揭开，他还是不得不信。
　　三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千梓，被亲人背叛是什么感觉千槿和清烛再清楚不过，连同知道陈楠的姜韵儿也忍不住往千梓那看了好几眼。
　　千梓苦笑着，看着面前慌乱惊恐不知所措的少年，他没再敢看他，背过身子，深怕自己会当着众人流泪。
　　陈楠还被布条堵着嘴巴只能支支吾吾地表示反抗，看到千梓眼底的失望，更是害怕地倒在他脚边。
　　千槿很快就平复了心情，沉默地看着这一切，院中活跃的气氛被突如其来的真相打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
　　千槿对清烛说道：“先把他带去你房间，今夜你先看着，明日再审。记住，别让他——”
　　“不用了！”千梓突然打断，再回过神来已经变回了那个冰冰凉凉的人。
　　“阿梓？”千槿低声唤了声千梓，心疼地往他身边靠近，“阿梓，明日再审吧。”
　　“是啊，小师叔，明日再说吧。”清烛也上前劝道。
　　“不用了，现在吧。”
　　清烛不知道他的这份冷静之下隐藏着怎样的痛楚，但他知道，这样的背叛带来的伤痛，远不会比他发现自己的小叔杀害父母带来的痛苦轻。
　　两三年前的千槿经常出门在外，回万灵宫都是悄无声息的，有的时候他在万灵宫，他们也未必知道，很少能够看见他的人影。
　　清烛和千梓以及陈楠相处得最久，只不过后来这一两年，陈楠为了照顾清烛手底下的那些店铺生意时常住在千池国罢了。
　　越是亲近的人伤心难过，人就越是不知道如何安慰，从何安慰。清烛拉了拉千梓的衣服，眼底的担忧清晰可见。
　　千梓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挣开清烛，亲自摘了堵着他嘴的粗布，以一种呵斥的语气问道：“为什么帮着一群外人？”
　　为什么？陈楠在心中反复问自己，为什么要帮着外人对这些朝夕相处了几年，不似亲人胜似亲人的同伴？
　　他冷冷一笑，憋住眼眶中的泪水，咬牙切齿说：“没有为什么！”
　　“你撒谎！”千梓扼住陈楠的双肩，半蹲在他面前，“告诉我，你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