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槿逆风》臭臭鸥

26、第二十六章

　　三年后。
　　夜影徘徊在竹林里，最后停在一股温泉边玩水。
　　千槿披着一件外衣，头发由一根束发带随意扎起，默默地站在雪瑶身侧，美如冠玉，眼底透着几分笑意。
　　“前辈，您都敲了半个时辰了。”
　　“少说风凉话，我很快就能找到了！”雪瑶不高兴地瞪了眼千槿，突然大笑道：“终于给我找到了！哈哈哈……”
　　“到底是什么东西，要找这么久？前辈都快把这整片竹林翻遍了。”千槿很是无奈道。
　　雪瑶神神秘秘道：“这可是好东西！”
　　千槿挑眉，双手抱臂，等着雪瑶的下文，雪瑶立即在竹子上开了个小洞，里面的液体流入碗中。
　　千槿并没有离雪瑶太近，看不见那到底是什么，能被雪瑶称为“好东西”。
　　只听见水声，然后随风飘来一股淡淡的酒的清香。
　　千槿似笑非笑道：“原来是酒。”
　　雪瑶道：“这可不是普通的酒！这可是我酿的！快三年了，终于可以喝上了！”
　　千槿：“……”
　　雪瑶笑眯眯端着一碗酒在千槿面前晃晃：“怎么样？小槿儿喝不喝？”
　　“前辈，我能拒绝吗？我怕喝了中毒。”千槿戏谑地说道。
　　“好哇小槿儿，你调笑我做的饭菜也就罢了，现在还敢调笑师祖酿的酒！”雪瑶追着他，像模像样地打了两下，又问，“真的不喝？”
　　“不了，师父师兄不让我喝酒……说是我酒量不行。”
　　雪瑶笑脸一板，幽幽道：“不就是喝上几碗么？这都不行？要不是明日你就要出伏魔谷了，我会来这里取酒？你这是想浪费我的酒？师父师父，师兄师兄，我这个师祖没了说话权了？”
　　千槿揉了揉眉心，实在是拿雪瑶没有办法。
　　雪瑶继续自言自语：“哎！我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了……罢了罢了，我自己喝……”
　　千槿纠结要不要喝这酒，雪瑶一片好意实在不好辜负了，但师兄不让他碰酒的……
　　看着雪瑶唉声叹气，一人独酌，千槿心道：“喝一次又何妨，毕竟明日就要离开伏魔谷底了，不超过三杯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雪瑶得到千槿的回应，高兴得不得了，不知哪里变出个小酒缸，欢欢喜喜又去别处取酒了。
　　木屋的前院中。雪瑶倒上一碗酒推到千槿面前，激动道：“快尝尝！这琼浆玉液可是人间极品，难得几回尝！”
　　千槿尝试着抿了一口，赞道：“好酒。”
　　没想到雪瑶做饭的不行，酿出来的酒确实一绝，这酒比师父酿的还要更胜一筹。
　　雪瑶有些得意洋洋，端着碗酒大笑道：“那是当然！我跟你说呀！这喝酒也是有讲究的。牛饮，畅快淋漓；小酌，也是别有风味的。师祖我可是这方面的行家！当年水云涧有哪个酿的酒能和我比？我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千槿喃喃道：“是比小时候喝的酒香醇多了，这竹酒我还是第一次尝，馥郁浓香，带着淡淡的竹香……”
　　“那是！”雪瑶哈哈大笑，继而话题一转，“小槿儿来这都三年了……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质问我是谁，不过那时候你似乎并不怕我害你？”
　　千槿道：“要是前辈会害我就不会救我，而且前辈不是也没有骗我吗？我躺了半个多月，这段时间里你想杀我岂不是易如反掌？”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骗你——你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
　　“简单啊！木屋后有一大片枫藤，我从水云涧逃出来的时候，枫藤就快开花了，醒来后，我在木屋后面看到的枫藤就已经开花了。”
　　“枫藤开花？”雪瑶笑眯眯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最喜欢枫藤了！”千槿开始有点醉了，脸上露出了孩子般的笑。
　　雪瑶道：“嘿嘿，小槿儿你不知道吧！我也挺喜欢枫藤的。”
　　不知不觉中，千槿喝了好几碗酒，看着面前的雪瑶已经出现了重影，脑瓜有点涨疼。
　　窝在千槿脚边的夜影发觉千槿不太对劲，跑到雪瑶脚步，咬扯着雪瑶裙摆。
　　雪瑶喝酒正在兴头，思绪不知飘到何处去了，突然，雪瑶拉回思绪，茫然地看着夜影：“怎么了？小影子乖，别咬了，要咬破了。”
　　夜影拼命暗示，幽绿色眼珠子转向千槿，雪瑶懵然看向千槿，千槿醉酒，整个人呆呆地坐着。雪瑶笑道：“小槿儿你怎么了？呆呆的、傻乎乎的，就像是……就像是刺猬！”
　　不得不说，千槿醉酒后，给人一种天然呆的感觉，雪瑶见千槿不说话，走过去他面前，挥了挥手：“小槿儿？你怎么不说话了。”
　　雪瑶站在，千槿坐着，千槿看雪瑶必须得扬起头来，就像是要向后翻倒一样。
　　突然雪瑶睁大了眼睛，低头看着抱着自己的千槿，想把他扯开却扯不开
　　原来千槿盯着雪瑶看来片刻，猝然抱住雪瑶。
　　雪瑶摇了摇千槿，说道：“小槿儿醒醒！”
　　千槿耍赖皮一般，撒娇道：“不要，我不要！师兄……我好想你……”
　　雪瑶一怔，哭笑不得：“小槿儿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师兄。”
　　千槿茫然地抬起头来，一撇嘴，脸又贴回雪瑶的身上，幽幽道：“师兄……你怎么又生气了？我不是故意打伤你的……师兄……”
　　雪瑶汗颜，着实拿千槿没有办法，只得认命地把他拖到房间。
　　雪瑶站在床边，千槿不再抱着雪瑶的腰，改从侧面抱，感觉有点不对劲，懵然道：“师兄……你怎么缩水了？原来你还可以变小的吗？”
　　雪瑶黑着脸，咬牙道：“小槿儿，看清楚，我是雪瑶！不是你师兄！我也没有缩水！”
　　雪瑶不矮，比大部分的女子要高一点，千槿三年前也只比雪瑶高出半个脑袋，但三年下来，雪瑶只到千槿的下巴。这也难怪千槿说“师兄”缩水了。
　　雪瑶挣扎开，骂道：“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白芝那丫头不让你喝酒了！呵！我还真是自讨苦吃。你给我站好了！瞪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是谁？”
　　千槿呆呆地盯着雪瑶没有说话，雪瑶扶额，不敢直视千槿，心道：“我真是中邪了会觉得他这样子有点可爱！”
　　再抬头看千槿时，千槿竟然闭着眼睛睡着了，雪瑶都觉得不可思议，站着还能睡着？
　　雪瑶在千槿面前挥了挥手，倏然，千槿又一次抱住了雪瑶，雪瑶黑着脸认命把他的手掰开，弄上床。
　　千槿迷迷糊糊道：“疼……”
　　雪瑶无奈，这死孩子怎么喝醉了酒就随便抱人？
　　“师兄……脑袋疼……好疼……”千槿抓住雪瑶的手腕，放在脑袋上，喃喃道，“疼……”
　　雪瑶：“……”
　　这么一折腾，到了半夜三更，千槿才睡熟，雪瑶身心俱惫，为了防止这醉酒后的熊孩子再惹出点什么事，干脆坐在屋子里，谁晓得坐着坐着她也睡着了。
　　翌日，凌破门而入时，千槿才坐起来，睡眼朦胧的。雪瑶则是被凌吵醒的，她看清来人，额间青筋暴起：“死肥鱼！一大早吵什么吵？”
　　凌不可思议看着雪瑶，指了指床上的千槿道：“你们……”
　　雪瑶顺势看过去，疑惑道：“小槿儿怎么在我房间？”
　　千槿无辜道：“前辈，这是我房间。”
　　雪瑶猛然站起，差点闪到腰，捂着腰道：“我怎么睡在这里？哦！昨日……”
　　凌脸色不是很好，阴沉着脸道：“昨日怎么了？”
　　千槿揉了揉眼睛，仿佛又出现了错觉，凌似乎动了杀机。
　　雪瑶笑了，阴沉沉的：“小槿儿，你还记得昨日你干了什么吗？”
　　千槿茫然看着雪瑶，继而道：“昨日不是在喝酒吗？然后……我、不记得了……”
　　雪瑶气笑了，就一句“我不记得了”就可以打发她？
　　雪瑶被气笑，那笑容着实可怕，她道：“小槿儿真的不记得了？那行！我帮你回忆回忆。昨日醉了以后你是如何耍酒疯？好不容易把你拖到房间里来，你还不乐意睡，偏要扯着我？抱着不撒手，师兄师兄地喊，结果耗着耗着你反倒站着睡着了，害我受苦受累。你知道你多重么？我老腰受不住这种折腾！真是睡着了也不安生，头疼头疼，不给你揉你就还不让我走了？”
　　千槿面色纠结，好半天才道：“前辈，我都说了不能喝酒……以前也是这样，醉酒不记事的。”
　　雪瑶黑着脸道：“怪我咯？”
　　千槿一本正经点头道：“好意难却。”
　　凌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也弄清楚了状况，现在千槿就要离开了，他也懒得计较那么多，皱眉道：“这都日上三竿了，不想走了？”
　　这才是正事！千槿今日便要出谷啊！他猛地从床上弹起，快速收拾好，在院中等雪瑶。
　　凌坐在桌前，看见桌上摆的酒，抿了一口，醇香的味道一如既往，他赞道：“不错不错！还是一样香醇可口，酒香四溢！”
　　他似乎有很久都没有碰过酒了……
　　这话倒是让千槿想起来雪瑶的厨艺，实在是惨不忍睹，憋笑许久悠悠道：“是呢……不过前辈怎么还不出来？”
　　凌不以为然：“谁知道她。”
　　同一时间，雪瑶发声了：“你们先去，我还有点事，等会再去，不过得等我！”
　　凌挑眉道：“走了走了，我们不等她了。”
　　千槿点点头，二人一同离开，夜影紧跟其后。
　　据雪瑶估测，从伏魔谷底一个偏僻小地方出伏魔谷是直接绕开了水云涧的，虽然说依然在水云涧管辖地带但也是最边境的地带。千槿还没有想好出谷后要不要回水云涧，为此雪瑶便提议从这里出去，千槿也欣然答应。
　　这个地方是雪瑶专门清修的地方，基本上黎明之时来这里待上一个时辰。这里地方不大，雪瑶唤此地为蕞尔。
　　“来了！”好半天雪瑶的声音才从外传来，雪瑶匆匆跑了过来，将怀里的东西一股脑门塞到千槿怀里。
　　趴在地上的夜影唤了几声，像是在抗议，专属自己的位置被其他东西占了。
　　雪瑶抱起夜影拍了拍它的后背，算是安慰，接着对凌道：“开始吧。”
　　凌轻哼一声，知道千槿出谷是正事，先帮千槿出谷再说。
　　灵力从四周汇聚过来，凌微微抬手，周围的流光全部聚了过来，煞是漂亮。
　　千槿感慨面前奇异的画面，远处光点飘过，依附在峭壁上，形成了一道天梯。
　　因为凌不出谷，所以千槿只能一个人出去，凌懒得离开，故而用灵力凝聚一道天梯，他悠悠道：“小槿儿上去吧。”
　　千槿点点头，走了上去，淡蓝色的荧光时暗时明忽闪忽现。隐约可见光点正中央有飞鱼的身影。
　　千槿回头看看，夜影跳下雪瑶怀中，跟了上去，雪瑶挥了挥手，眼底莫名湿润了，凌微微一笑，示意他快上去吧。
　　千槿回之一笑，默默离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兴许千槿已经出谷了，淡淡的荧光散去，最后消失。
　　凌挥手打散了流光形成的天梯，抱胸道：“怎么舍不得？”
　　雪瑶撇了撇嘴道：“我只是有一点点难过而已……小槿儿离开了，没人陪我说话，也吃不上千槿的饭菜了……”
　　凌斜眼看着雪瑶，突然将她搂入怀中，低笑道：“要是舍不得，我们过一段时间就出去找他。”
　　“嗯！”雪瑶回抱着凌，将脸埋在他的胸前。
　　相处了三年，哪能没有一点感情，纵然内心再不舍得，雪瑶也不能让千槿一辈子呆在这里，千槿不过刚及弱冠，不像她雪瑶纵然容貌未有多大变化，但也已经活了这么久……
　　被束缚的鸟儿会挣开束缚，只为重新翱翔在天空之下，笼子里的金丝雀就算拥有再美的歌喉，也不能放飞自我，只能在囚笼中度过一生。
　　千槿出谷恰好正午时分，随便找了家客店住下，雪瑶在塞包裹给千槿时，随便给了千槿一些银两，支撑千槿在外生活。
　　千槿待在房中，打开包裹，里面是有些晶莹剔透，色泽纯良的玉石，还有一封信。
　　千槿快速扫了几眼，无一不是叮嘱他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另外怕他会没有银两花，特意把她这几年从伏魔谷底某处开采的玉石给了他，若是没了银两，把这些玉石稍稍雕刻一番，一定可以卖一个好的价钱，那个时候他又有银两花了。
　　他看着信上的内容，哭笑不得，更多的还是感动，千槿叠起信件，抱着夜影喃喃道：“小影子，我不想回水云涧了，宗主那么讨厌我，我不能回去给师父师兄添麻烦。师父和宗主本来就因为我，感情有了间隙，我们去别的地方好吗？等我解决了所有事……找出了真凶，替父母亲报仇雪恨；向宗主证明我是清白的，我们就回去好不好？像以前一样一起生活，等师祖回来了，师父也会开心的。”
　　夜影“喵喵”叫了几声，蹭了蹭千槿衣服，千槿笑道：“放心，没有深雪剑我也不会有事的。更加不会饿死，师祖教的那些东西可不是白教的。”
　　千槿或许还不知，他这一等便好几年，五年后他才重新回到水云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