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槿逆风》臭臭鸥

22、第二十二章

　　白芝闻声看去，千槿被禁锢住了！
　　“小阿槿！”
　　白芝转眼就想去救千槿，却被姜夙影拉住，他沉声道：“带出来！”
　　千槿被架着走了出来，眼睛怒视姜夙影，再次重申道：“不是我做的！我没有！”
　　姜夙影漠然道：“狡辩也没有用了，难不成是那些邪灵自己跑出来的？”
　　千槿动了动唇，没有说话，他知道那些封印每一年都会加强，防止邪灵逃出危害百姓，而邪灵是不可能自己冲破封印跑出来的……
　　可那也不表示是他放出来的啊！千槿死死咬着唇瓣，一声不吭，他再怎么解释又如何？姜夙影想要他死那还不是易如反掌？既然姜夙影已经打定主意要他死，他何必再解释呢？
　　姜夙影冷笑，看着无话可说的千槿，提高声量道：“把他给我按住了！我今天就亲自要了解了这个祸害！”
　　说着举起手中的剑刺向千槿。
　　“不要！”白芝眼睁睁看着姜夙影一剑刺过去，拼命挣扎。
　　“哐当！”
　　姜夙影手一缩，剑飞了出去掉在地上，他侧目而视拔剑的君见，沉声道：“君见！”
　　君见将收剑收了回来，拧眉道：“宗主，您说过不会伤害阿……千槿的。”
　　姜夙影冷笑：“君见，我知道你们师兄弟一场，多多少少都是有感情的，但是，这样的祸害不可能留在水云涧！更加不可能让他逍遥法外！你师父被蒙蔽了双眼，你也一样吗？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又怎知他真正的为人呢？说不定他在水云涧的这些年都是伪装的，就是为了骗过水云涧的每一个人！”
　　君见刚想开口说话，就被一道笑声打断，千槿红着眼怒视姜夙影，冷笑道：“我没有就是没有！屈打成招你还会从轻发落？你骗谁呢！姜宗主！打小你就不喜欢我，好不容易被你逮着了这么一个机会，你怕是不会放过我吧？”
　　姜夙影眉头一拧，千槿说的不错，姜夙影并不喜欢千槿，打自千槿来了水云涧就是如此。但是，他不至于随意诬蔑，无中生有，所有证据确确实实指向千槿。
　　可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假的，要么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千槿伪装得太好了。
　　千槿的修为不低，想要挣开身后的几个人还是可以的，就是因为不想伤害到同门，顾及同门情意便没有挣扎，任由他们扣着自己，一边思索如何再不伤害同门的情况下逃脱。
　　“无论如何，我今天必须给水云涧一个交代！”姜夙影的话就像是一根导火线，刺向他的剑不停刺激着他。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好不容易看到了生的希望，有了一个他想守护的家，就那么死去甘心吗？
　　不！他不甘心！千槿无所谓自己会背上什么骂名，反正早就习惯了不是吗？反正他已经对这些免疫了不是吗？为了自保，千槿顿时释放灵力，挣扎开来。
　　君见神色不明，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千槿挣脱束缚的那一刻，君见拔剑对向姜夙影，硬生生将姜夙影的剑接下。
　　白芝见千槿挣开束缚，同样释放灵力，依靠将身后的两名弟子弹开，如若有所顾忌，自然不会如此，但是姜夙影明显动了杀意，现在为了能让千槿活下去，只能如此。
　　白芝前去救千槿时手里就没有带着自己的佩剑，救出千槿带他逃离时更没有回到竹舍取二人的佩剑。千槿的深雪剑不在手，光是君见一个人根本不敌姜夙影，实力差距悬殊。白芝随便捡起一把剑，回击姜夙影，被他轻巧的躲过。
　　“君见，带着千槿先离开！保护好千槿！”白芝不敢马虎，沉声道。
　　君见应声，拉起千槿离开，千槿回头看了眼白芝，心仍有不甘，但他不能停留，否则就辜负了白芝煞费苦心救他出来。
　　师父，等我带着真相回来，我一定会证明自己的清白。千槿无声道，眼底写满了倔强。
　　白芝对着姜夙影勉强还能拖住，君见带着千槿一路杀出去，纵然如此却手下留情了。
　　伏魔断谷，四周群山环绕，独独一座山腰上，有一块平地，平地被两座山夹着，而平地与另一座山之间隔着一道悬崖。
　　崖下迷雾环绕，根本看不清崖底，这么多年以来一直也没有人知道崖底有什么，曾经掉下去的人，就没有活着走出来的，可以说用万丈深渊去形容这悬崖也不为过。
　　君见本来拉着千槿的手臂，但是聚过来的师兄弟越来越多，他们被迫分开，大多数都是围着君见，小部分围着千槿。
　　千槿脑子一片混沌，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出于危险意识的本能，在危险到来的时候会出手反击。
　　一个同门师弟见打不过千槿，于是便想攻心为上，愤愤骂道：“千槿，你就是我们水云涧的耻辱！害死了我们这么多师兄弟，你怎么还有脸待在水云涧！你就是一个扫把星！扫把星！！”
　　千槿倏然怔住，意识是混沌的，不知道想到什么，眼底闪过一丝害怕，更多的是绝望。
　　他赤红着眼怒视那名师弟，争辩道：“我不是！我没有！不是我！我没有害死师兄弟的！根本就不是我干的！为什么要污蔑我？”
　　周围的师兄弟见状，知道攻心一计起到了作用，纷纷用各种污秽的词语骂着千槿。
　　千槿双膝“扑通”跪在地上，抱着脑袋，面色痛苦，一张脸比刚刚还要苍白无力，他低喃道：“我没有……没有……不是，真的不是我……”
　　千槿不是没有为自己争辩过，但是当时的水云涧人心惶惶。
　　尤其记得，那日恶灵四处逃窜，得到自由的它们又怎么还会想回到那个狭小的空间被封印起来呢？水云涧几乎出动了所有弟子，逮捕邪灵，可邪数量居多，大部分又重新被抓回封印，还有少部分逃走了，众弟子伤亡惨重，姜夙影震怒，彻查此事。最后种种证据指向千槿，千槿百口莫辩，始终坚持“清者自清”，在白芝的请求下，姜夙影只是命人将千槿关押地洞反省。
　　当时水云涧的弟子对千槿皆是避而远之，不相信千槿，君见要务在身，在千槿被关押地洞七八日后才回水云涧。因此那段时间的千槿根本毫无办法，与外界沟通。
　　千槿一直知道姜夙影并不是很喜欢他，但他也知道姜夙影犯不着赔上水云涧弟子的性命将他赶尽杀绝，所以千槿默默地等，只为了姜夙影能够查明真相，还他一个公道。
　　君见来过几次地洞看望千槿，无一不是想让千槿承认错误，千槿没有错，死活不肯承认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此后君见也没有再提过此事了。
　　除了偶尔应对几个找事的弟子外，待在地洞的这段时间，千槿几乎都在睡觉，手被石壁上的铁环拷着，活动范围小之又小，甚至他连自己的脸都碰不到。
　　在千槿看来，这件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决，想要证明自己是清白的，需要时间。因此他愿意等，哪怕要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洞里度过一段时间，他都无所谓，他只想等待真相大白的那一刻……
　　千槿无力争辩是非，大家也都将师兄弟的死怪罪到千槿的头上，在他们认为，无论千槿有意还是无意，都间接造成了同门死亡。
　　千槿跪在地上苦笑，抱着脑袋赤红着眼，牙死死咬着唇瓣，脑袋里回荡的是刚刚那名弟子的话。
　　“害死了我们这么多师兄弟，你怎么还有脸待在水云涧！你就是一个扫把星！扫把星！！”
　　扫把星么……
　　被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声音唤起，一道道不堪入耳的咒骂，被逼到角落暴打，夜晚里只能在刺骨的寒风中瑟瑟发抖，被恶狗抢食、追着跑，被当成过街老鼠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曾经的一幕幕似乎又浮现在眼前，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痛苦被人揭开，重新暴露在外。
　　千槿抱着脑袋，目无焦距，红着眼睛怔在了原地。
　　“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不是我害的……别打了，别再打了……”
　　君见闻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了过去。一时的分心，君见胸口被剑贯穿，但他丝毫不在意，踉踉跄跄向千槿跑去，君见看出来了，此时的千槿不正常！！一点都不正常！！！
　　围着君见的弟子见君见停手，也纷纷停下，手中的剑却没有放下，防止君见偷袭。
　　君见一抹嘴角殷红的鲜血，重重的跪在千槿身旁，手扶着千槿的肩，急切问道：“阿槿……你怎么了？”
　　千槿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君见，用赤红的双眼空洞无神，表情十分痛苦，身子轻轻颤抖，浑身都是冰冷的，就好像冬天泡在冰冷的水里泡过一样。
　　周身灵力隐隐有暴起的征兆，君见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皱着眉头看着千槿。
　　此时的千槿就像被困在梦魇中的人一般，逃脱不了梦魇的折磨。
　　这不禁让君见想起了千槿刚来水云涧时，夜夜都被梦魇折磨，那个时候的千槿和此时的千槿一样！
　　君见知道千槿心底有事，也知道一些，但是这么多年了，千槿不是忘记了吗？难不成有人提起了？
　　想到这里，君见凌厉的目光扫过千槿面前的那人，话是近几乎咬牙切齿说出的，“你和阿槿说了什么？！”
　　身旁千槿的苦笑逐渐变为放肆的大笑，近几乎癫狂的笑声，将所有声音覆盖，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千槿的身上。
　　“我没有！没有！凭什么！凭什么要污蔑我？不是我干的！我不是扫把星！不是！！为什么要赶我出来！？为什么！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千槿愤怒地吼叫，猛然甩开君见的手，灵力暴起。
　　“别碰我！别碰我！滚！通通给我滚……离我远点……别再说了……离我远点！都离我远点！”
　　白芝反应还算迅速，大叫道：“君见退后！”
　　可君见还没能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强大的灵力震开，五脏六腑就像是要炸裂，锥心刺骨的疼痛席卷着全身，君见无疑受了重伤。
　　一刹那，伏魔断谷的地面崩裂，将千槿与其他人隔开。
　　千槿懵然看着面前歪歪倒倒的人，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紧接着又是一粒粒掉了下来，断线的珠子一般。
　　“我不是故意的……”他是不是害死了师兄弟？可他不是故意的……
　　地面的裂缝越来越大，将所有人与千槿分割开来。
　　此时此刻，千槿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死了？”
　　声音像是卡在了喉咙里，千槿张了张嘴，眼神穿过人群，落在面色慌乱的君见身上。
　　师兄……救我……
　　整个身子向后倾的同时，千槿好似彻底绝望，嘴角微微上扬，似嘲讽一般，又像是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
　　“小阿槿！”
　　千槿再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白芝一张惨白惨白的脸，她正死死拉住千槿的手臂。
　　“师父……”千槿哽咽道。
　　白芝莞尔一笑，应道：“我在呢，有我在呢，小阿槿要坚持住！师父现在就救你上来！”
　　登时，千槿刚扬起的笑僵在脸上，一根飞旋的利箭破空而来，千槿身子微微一摆动，躲开了利箭，利箭擦过千槿的脸颊，穿过千槿的黑发，将捆束头发的白色发带带过，黑发顿时散开。
　　这一摆虽然躲开了利箭，却无法再抓紧白芝的手了。
　　白芝另一只手握在一把剑的剑柄上，剑插在地上，另一只手则握着千槿手臂。
　　经过刚刚的打斗，白芝身上已经出来一层薄薄的细汗，加上千槿差点掉落悬崖，有惊无险，手心也冒出一股冷汗。出了汗，手心直打滑，能够握住千槿的手臂已经不容易，千槿要躲开暗器，一摆动，白芝险些握不住了。所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没撑多久，白芝握住千槿的手开始松动。
　　下一秒，千槿睁大眼睛，看向白芝身后漠视一切的姜夙影，眼底划过一丝恨意。
　　白芝绝望地伸出手，可是千槿已经掉下了断谷，几十年前的悲剧似乎又一次发生，泪眼迷离，白芝的心脏作痛，她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的师父，也是这般毫无征兆掉下了断谷，自此以后毫无音讯。
　　“小阿槿！！”
　　“阿槿！”
　　两道声音响彻云霄，回荡在山谷之中，而千槿的意识逐渐模糊，举着的手开始下垂，一双眼睛慢慢合上。下坠感遍布全身，像是死亡的征召，感觉呼吸快要停止，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他似乎就要魂归大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