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槿逆风》臭臭鸥

103、第一百零三章

　　夜幕的降临并没有让伏魔谷底陷入黑暗，浮光流动，从一条条藤蔓间掠过，在清溪上跳跃。
　　这里是生灵唯一不受约束的地方，外界看来，伏魔谷底可能是恐怖的，断谷到谷底的距离没人知道，除了这里的生灵。
　　从断谷掉下这来，无疑是粉身碎骨。为了保护这唯一的净土，凌在这里设下结界，站在断谷往谷底看，一层层的雾，阻挡了视线，故而无人知道，也不敢亲自尝试了解断谷的高度。
　　凌回来时，一名女子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砸在了他的身上。
　　他对人类始终保持不咸不淡的态度没错，但不表示他不会生气，何况是在这段他心情最不好的时间里。
　　凌毫不客气推开他身上的女子，眼中隐约有些怒火，身上的戾气有些重，一双凌厉的眼睛在雪瑶身上扫过。
　　倏然，他收敛了身上的戾气，脸色并没有多少好转。
　　“万灵尊主。”他呢喃道。
　　万灵尊主几百年才出现一次，没想到这次居然又是名女子？
　　凌没有过多的善心，也不会大发慈悲去救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类，但这个女子不一样，她是万灵尊主。
　　万灵尊主驾驭万灵，能够控制万灵为己所用，前提要有足够强大的能力驾驭灵。雪瑶的出现，意味着新一代万灵尊主的诞生。
　　不知道这一次的尊主是个怎么样的人，看她的穿着，和掉下来的位置，凌下意识看了眼断谷上方，他几乎确定，这个女子是水云涧的亲眷子弟。
　　突然他有些好奇，这一次的万灵尊主，能力究竟会强到什么地步，毕竟她自身就不是普通人。
　　凌替雪瑶检查了一下身体，很重的内伤，加上一些并不是很严重的外伤。
　　内伤应当是之前受过的一直没能好，至于外伤……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非但没死，伤的也不严重，看来是能力觉醒了，暗中有生灵帮助。
　　凌抱起雪瑶，朝着伏魔谷一处走去。
　　伏魔谷底被植物分割开来，有一道明显的分界线，一边是大树，一边是竹林，至于为什么如此，多多少少和这里的守护灵有关。
　　雪瑶掉下来的地方是竹林，青翠的竹林在浮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幽静，竹林深处有一汪温泉，其他的没更多的特别。
　　另一边就不是这样了，大树并没有很多，但每一棵大树的树林都有好几百年，少的也有三四百年。
　　树是任由它自己生长的，好一些大树早就不满足地下的空间，把根从地下伸出，畸形生长的也不少，各种形态。周围的植物繁多，一眼望去不下十来种植物。
　　而这伏魔谷的分界线的一端当属一片空地，这里空间很大，无论是竹林还是大树，生长到这里都不会越界，形成了一个半圆，向右竹林，向左树林。
　　凌抱着雪瑶轻轻跃起，脚尖轻点地面，来到了一条小河边。
　　这也是伏魔谷奇怪的地方之一，但凡是靠着峭壁的的地方，都不会有多余的植物，无论树林还是竹林，它们都会在距离峭壁二十米左右停止它们的生长。
　　这条小河的河水源头，是来自峭壁上的洞穴，水流从峭壁上泻下，溅起水花朵朵，流向树林，流经竹林。
　　凌轻车熟路进入洞穴，峭壁之上有些凸起的石块，石块不是很大，却能保证人可以爬上峭壁的洞穴。洞穴前有些许位置可以供人站着观望远处的风景，不大不小，却也是可以站十来个人。
　　洞穴有很多石块，供人踩在上面不会被水溅湿，水流就是从这些石块中间穿过，最后奔向洞口，飞流而下。
　　洞穴之中有一块大理石，位于正中央的位置，被水环绕着。凌将雪瑶轻轻放在大理石上，转身进入了洞穴的深处，一两条小鱼才水中露出半个脑袋，看了看大理石上的身影，还是决定游向凌。
　　凌走进洞穴深处，一个拐角的地方，一抬头就能看到夜空中那些耀眼的星星，这里是露天的，在峭壁间还有一处平地，这里就是伏魔谷底小河水的源头，一处清潭。
　　这里生长着各种植物，各式各样的植物密密挨着，享受着清潭的滋润。
　　凌走到一块石头上，在清潭的潭面轻轻一点，一条漂亮的小鱼跃了出来，嘴里叼着一根小草，轻轻放在凌的手心。
　　这里的植物有着医药价值，并不是他种起来的，他对医药不了解，但生活在这里的生灵了解。
　　凌碾碎手中的草药，将它们敷在雪瑶受伤的后背、胳膊上。看着自己的杰作，他不禁笑了，自己似乎又多管闲事了。
　　他想:人类也是有魂灵的。既然如此，就权当帮助这里的生灵吧。
　　伏魔谷很安静，虽然这是生灵唯一的净地，但这里的守护灵不在了，生灵也少了那么一点生气。加之凌住在了这里的这些年，不再和以前那般了，变得喜欢独来独往，同时也喜静，故而不喜欢太吵闹。
　　阳光撒在这里，清潭折射了阳光，射进了洞穴之中，印在洞穴的顶上，随着潭水被鱼儿出涟漪，洞穴上折射的光也随之晃动，有些晃眼，但很是好看。
　　凌奇怪地看了眼大理石上的雪瑶，独语道:“不应该醒了吗？”
　　凌不了解人类，也不想了解，他救这个人类不过是看在万灵尊主的身份上救的，没必要为她做得如此周全。他向来潇洒惯了，反正人类也有治愈能力不是吗？
　　夜晚再次降临，凌回来时，雪瑶依然躺在理石上，始终保持着那个动作，安安静静的，似乎失去了生气。
　　凌有些烦躁，准确来说一段时间都处于这个状态，身上戾气也有些重。
　　他看着洞穴中的雪瑶，毫不犹豫转身离开了伏魔谷，他不喜欢有人占着他的地盘，虽然那个人不是有意的。
　　千池国的花楼夜里是最热闹的，半夜更是如此，这些嘈杂的声音贯入耳中，脑海里那些不堪的画面才会被吵闹声冲淡。
　　凌站在满香楼的顶层，独属他一个人的地方，他拿着酒杯，倚着柱子往下看，很多男人左拥右抱，哪怕这样也依然不满足，眼神一种落在其他女子身上。
　　多么肮脏的地方，可以看透很多人类男性的丑恶嘴脸，可笑的是，他竟然也同他们一样，时常流连此地。
　　楼里的妈妈推搡着一名女子走上来，她的身后还有两名，都是凌认识的。
　　那妈妈看见凌，脸上的严厉都褪去，堆起了笑容，这是笑容并不想面对楼下那些男人时的笑，现在的笑多了一份真诚。
　　“凌公子来了。”那妈妈其实不老，四十多岁的样子，保养的好所以看起来像三十来岁的女人。
　　“她是谁？”凌指着她身后的女子问。
　　“新来的。”那妈妈柔声说道，“听说是北方来的，但很不巧遇上了人贩子，被卖来了这个地方，我确认过了，是个干净的。”
　　另外两名女子顺着眼站在不远处安静的等候，与其这么说还不如说是看着站在她们前面羞愤的女子。
　　凌点了点头，那妈妈不一样，虽然会有厉声喝道的时候，却总有软心时，但心软不代表生意不做了。
　　她也是被卖来这的，根本逃不了，还好遇上了凌。他有个规矩，服侍他的女人不能再服侍其他男人，而她有幸地服侍凌。他从来不强迫女人，这也让她在这种地方好过了些。
　　“嗯……下去吧，有人要闹事了。”凌低垂着眼，看着楼下人来人往，轻声说道。
　　那妈妈应了一声，独自离开。
　　除了羞愤的女子，另外两人都是专门服侍凌的，她们上前添酒，不吵不闹，默默地陪着凌。
　　凌看着夜色浓了些，挥手让她们先离开，这里只留下角落的女子。
　　凌不管她的哭泣，自顾自走进房间，只是在进门时低声道:“进来！”
　　女子知道这地方是个什么地方，也知道这一进去，所有事情都会变化，她的世界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可不进去，她不知道能不能经受得起那妈妈的折磨。
　　阿尔塔磨磨蹭蹭进去，小心翼翼看着凌的脸色，若是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打死她也不会瞒着父亲从北方跑来南方。
　　凌轻点酒杯，意思很明显，阿尔塔上前添酒，刻意避开了和凌的接触。
　　“我知道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
　　说这话时，凌直视着阿尔塔，纵然阿尔塔不敢看他，他也看得出，阿尔塔不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子，从行为举止上看，不想平民百姓，应该是贵族吧。
　　他低着眼，一口一口喝着酒，没有丝毫醉意，反而越来越清醒。
　　身上那一股戾气十分明显，阿尔塔有所察觉，害怕得直哆嗦。
　　“去找呶娘，让她送一个女人过来。”凌合上眼，明明戾气横生，却被他死死压抑着。
　　阿尔塔知道他说的呶娘是谁，就是这里的妈妈。她慌忙逃离，被呶娘骂了几句，让她赶紧带了个女子过去。
　　那女子显然对这种情况游刃有余，轻轻环着凌的脖子，靠在他的肩头，似安慰一般。
　　阿尔塔不敢看，一直站在门口，房间里的声音不响，但门口的她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快天亮时，女子蹑手蹑脚地出来，看着门口睡着的阿尔塔轻声叹气，摇醒了她，说道:“你快别睡了，不然等会呶娘见了又会训你。”
　　阿尔塔还是睡眼朦胧的，昨晚三更才睡着，并没有睡很长时间。
　　接着那女子又道:“我先离开了，凌公子睡眠向来浅，好不容易入睡，你可别吵醒他。若是他醒了，你就服侍他沐浴，不然妈妈那实在过不去。”
　　说到这里，女子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其实我们都算幸运的，凌公子不会强迫我们，不然我们定和其他姐妹一般……你既然有这个幸运，可得抓住了。”
　　阿尔塔木讷的看着她离开，呆呆坐在地上，眼睛又不禁红了起来。
　　半晌后，房间里传出轻微声响，阿尔塔吸了吸鼻子，推门而进。
　　隔着屏风，阿尔塔就站在外面，凌不让她进去，正好遂了她的意。
　　“可会照顾人？”
　　阿尔塔有些迷惑，却还是应道:“会。”
　　“是么？”凌将整个身体没入水中，那水是冷的，早晨泡在水里不免有些刺骨，“人类生病了，应该要注意什么？”
　　凌的话让阿尔塔摸不着头脑，什么叫做人类生病了？他不是人类吗？
　　“凌公子生病了？”她小心试探道。
　　“我不是人类。”他说的毫不犹豫，也很坦荡。
　　凌破水而出，拉过屏风上的衣服轻轻一转，走出来时已经穿好了衣服，头发披散在肩头，凌咬着束发带，随意将头发扎了起来。
　　阿尔塔第一次直视凌，她眼底有说不出的惊艳，明明是个男人，却有比女人还要柔顺的头发，细腻的皮肤，月白色的外衫松松垮垮披在肩头，他侧目看着阿尔塔，面无表情穿戴好。
　　在阿尔塔呆滞的时候，走到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那双眼眸中仿佛又流光转动，好像藏有一片浩瀚星辰。
　　阿尔塔这才反应过来，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你……你不是人类？”
　　凌眨了眨眼，他当然不是。
　　阿尔塔吞了吞口水，仿佛下一秒，凌就会吞噬了她。
　　但凌却道:“你不用紧张，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就是让你照顾一个人，我不知道如何照顾人类。”
　　说到这，他怀疑地看着阿尔塔:“我想知道，北国的长公主是否会照顾别人？”
　　身份被戳穿，阿尔塔眼中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她没有说漏嘴，他是如何知道的？
　　“我说了我不是人类，我知道你为了逃婚瞒着你父皇来的南方，也知道你在这里经历了什么。”凌勾唇一笑，阳光似乎都黯淡了不少，“帮我照顾她，作为我替你赎身助你回到北国的酬劳，这个交易很划算，只需要金枝玉叶的你放下公主的身段，暂时帮我照顾一个人。”
　　是的，这个交易非常划算，她也照顾过皇祖母，自然知道如何照顾人，更何况她南下的这段时间，已经磨去了公主的傲气，放下身段照顾一人换取回到北国的机会，阿尔塔不傻。
　　“好！我答应你！”
　　“我先安排你住在客栈里，你先休息，午后我会带着她来找你。”
　　说罢，凌带着阿尔塔到了呶娘这儿赎身，呶娘看在凌的面子上并没有为难阿尔塔，放她离开了。
　　客栈里，凌笑得灿烂，阿尔塔知道，那笑中带着几分嗜血，她心有余悸看着脸侧的冰锥，强装镇定:“我不会透露的，以我北国皇族荣誉发誓，不会暴露你的身份，也不会有任何逃跑的念头，但……那人的病好了，你必须放我离开，送我平安回到北国。”
　　“自然，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食言。”凌轻轻抬手，那根冰锥瞬间化为乌有，“但若是不听话，我不介意把你送回满香楼。”
　　阿尔塔知道，这是警告，她确实生出过逃跑的心思，但这次警告后，她害怕了，她想要回去，回到她的家乡，回到北国。
　　午后，凌如约抱着一名女子出现在客栈。
　　阿尔塔探了探雪瑶的额头，很烫，应该是发烧了。
　　“凌公子，我想她是病了，很严重，您应该去请大夫来细看。”阿尔塔说道。
　　床上的雪瑶紧闭双眼，面色惨白，唇瓣失了它本来的红润，就像折翼的金丝雀，也像快枯萎的花朵。
　　凌抿着唇，原来人类生病就是这样的。
　　床上的女子并没有绝色容貌，至少和面前的男人比起来，算不上绝色，但也有独属于她的美丽。
　　阿尔塔忍不住问道:“凌公子，她是您的什么人？”
　　凌目光微闪，他随手救起来的娇花吧。
　　“请大夫。”他避开了这个问题，将银子丢到阿尔塔手中。
　　阿尔塔是会察言观色的，凌的刻意回避她看得出，二话不说，拿着银两去请大夫了。
　　雪瑶睡得似乎不太好，眉头一皱，被凌眼尖的看见。他若有所思站在她的面前，伸出手来，修长的手指抚平雪瑶紧蹙的眉头，食指抵在她的眉心。
　　倏地，凌睁开了眼，终于找到了雪瑶沉睡不醒的秘密:“原来是陷入了无限循环的梦魇。”
　　梦魇，凌是再熟悉不过了，他也被梦魇困扰着，一千年来一直如此。雪瑶很幸运，比他要幸运的多，至少他可以帮雪瑶摆脱梦魇，而他的梦魇无人能为他摆脱。
　　凌坐在床边，执起雪瑶的手，释放出自己的灵力，连接了雪瑶的梦境。
　　梦境中反反复复重复的，是从水云涧宗主夫人那得知的宗主死亡的场景，重复的是她被误会却无法摆脱的场景。
　　梦境中的凌站在不远处，目睹着一桩桩事情发生，原来她是因为水云涧宗主之死而愧疚，自我陷入梦魇。
　　这样的行为有些傻，现实中的凌站了起来，手轻轻拂过她的面庞，坐在桌前等待着阿尔塔带来的大夫。
　　经过确诊，大夫说雪瑶感染了严重的风寒，之后又伤了身体，这病又拖了这么久，导致雪瑶昏迷不醒。
　　凌轻蔑一笑，梦魇又岂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罢了，大夫只要治好了她的身体，他有办法将雪瑶从梦魇中拉出来。
　　大夫是个眼尖的主，见凌脸上的轻蔑之色，气得吹鼻子瞪眼，他也是这里有名的大夫，谈不上活死人肉白骨，却也有高超的医术。
　　“你这小郎儿！自家妻病成了这样也不知道关心，拖着不医，也怪一直病不起！”
　　凌的眉头一皱，正欲否认却被人抢先一步:“大夫，我家夫人的病如何了？”
　　那大夫斜眼看着凌，眼里的挑衅之色很浓:“不是个傻的，知道给自己夫人用药，身上的外伤好了个七七八八，就是内伤重了些，需得好好调理，不然是要落下病根的。”
　　“是，大夫说的是。”阿尔塔低声说道，眼睛确实瞥向了凌，只要凌不动怒，一切好办。
　　她连忙带着大夫离开，生怕这个大夫得罪了凌，最后落了个不好看的下场。
　　凌将他们之间的动作看在眼里，听见大夫的话，心想到这大夫还不至于是个昏医。没再计较大夫出言不逊，他懒得和人类一般计较，容易暴露身份。
　　凌还是对雪瑶的梦境更加好奇，他搬来一张椅子，坐在床边，执起雪瑶的手，又一次进入了梦境。
　　因为他改变了梦境，如今的场景不再重复宗主的死亡，而是雪瑶刚来水云涧的时候。
　　她一个人坐在后山的废墟上，托着腮看着后山成片的枫藤，这里基本上没有人来，她一个人一坐就是一日。
　　梦境的时间要比现实快了太多，据凌的观察，刚入水云涧的雪瑶在这并不好过，因为格格不入，安静得很，除了和宗主夫妇说说话，别人问话一概不答。
　　凌能控制梦境，也能在梦境中出现，和雪瑶交谈。
　　一日午后，雪瑶依旧坐在废墟之上。
　　凌无声地出现在她身边，雪瑶有所察觉，微微抬眸一看，很快又低下了头。
　　“你也是新来的弟子？”
　　“我不是。”凌沉吟片刻，这个女孩与众不同，总是沉默寡言，也不是很合群，“你为什么不笑？”
　　“我为什么要笑？”雪瑶抬头问道。
　　稚嫩的小脸上没有疑问的神色，很平静，毫无波澜。
　　她猝不及防站了起来，努力地扬起小脸，说道:“我没有见过你，你不是水云涧弟子。”
　　“嗯，我不是。”凌有些惊讶，雪瑶说得很肯定。
　　“你不怕我告诉宗主你乱闯水云涧吗？”雪瑶拉着凌的衣袖，猛然往下一蹲，凌不由蹲下。
　　接着她又站了起来，按住凌的肩膀，有些抱怨:“你还是蹲着吧，我仰着脖子好酸。”
　　凌不由失笑:“你想和我说什么吗？”
　　雪瑶看着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失了神，伸出手碰了碰那双眼睛，很漂亮，那双眼睛很清澈。
　　“嗯！”雪瑶用力点头，却又不说话，反而问道，“你会嫌我烦吗？”
　　“应该……不会。”凌确实没有什么耐心，但为了不让昏迷不醒的雪瑶继续占着他的地盘，他还是有这个耐心将雪瑶带出梦魇。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笑吗？”雪瑶拉耸着脑袋，刚刚的气势全没了，她缓缓说道，“我的阿爹阿娘过世了，我很伤心，所以我不笑。”
　　“为什么？”凌脱口而出一句。
　　雪瑶很疑惑:“你没有阿爹阿娘吗？”
　　“没有……”凌是灵，自然孕育而生的灵，没有父母，“但是我有一个妹妹。”
　　“那你很可怜，竟然没有阿爹阿娘。”雪瑶摸了摸凌的脑袋，像是安慰他，表情似模似样的，“我阿爹阿娘虽然过世了，但是宗主和宗主夫人说，我以后就是他们的女儿，算起来我还是有阿爹阿娘的。”雪瑶说，“可我有自己的阿爹阿娘，旱灾太严重，他们都饿死了。”
　　凌看着面前的女孩，五六岁的模样，而现实中的雪瑶已然有二十五六的年纪，二十年前确实有旱灾，当时死了不少人类，就连不少生灵也受到了牵连。
　　“宗主说，我入了姜氏族谱，以后就是水云涧的弟子了……我叫瑶儿，姜雪瑶，你叫什么？”雪瑶的表情鲜活了起来。
　　“凌。”凌勾唇一笑。
　　雪瑶露出了一个笑容，那个笑容很纯粹，干净的笑容在凌的心中悄然埋下了一颗种子。
　　他的手被雪瑶拉起:“这里除了拓爷爷、宗主和宗主夫人，你是第一个主动和我说话的人。”
　　我只是为了把你带出梦魇。凌目不转睛看着她，安静地听她说话。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呢！”
　　这个问题倒是不好解释，凌说:“我是这片土地的主人的……幼弟。”
　　“可宗主没有弟弟。”雪瑶瞧着凌，那张好看的脸庞实在不像宗主。
　　凌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笑道:“我确实不是你们宗主的弟弟，你可以猜猜我是什么人。”
　　“精灵吧。”雪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因为精灵都长得很漂亮，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精灵。”
　　这个形容让人哭笑不得，精灵和灵有什么区别？似乎没有很大的区别。
　　“你见过精灵？”
　　“见过，他们可小一只了，就像一个小人似的。”雪瑶比了个手势，眼里都是亮光。
　　凌大概知道了，为什么雪瑶会成为万灵尊主，对灵不抵抗，不害怕，非但如此，还对生灵有着强烈的兴趣。
　　“我要走了。”现实中的阿尔塔已经回来，所以他该离开了。
　　“啊？”雪瑶有些不舍，撇了撇嘴，“你还会来看我吗？”
　　生怕凌会摇头，她又补充道:“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第一个。”
　　“会的。”凌学着雪瑶眨了眨眼，那种俏皮的动作，被凌做出来，并不幼稚。
　　阿尔塔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又不敢问，凌似乎不关心雪瑶，但她离开后，凌又亲自坐在床边守着雪瑶，看着那一双握着的手，他们之间真的没关系吗？
　　凌睁开眼，阿尔塔已经将熬好的药拿来了，他有些累，应对梦里的雪瑶有些累，比曾经应对自己的妹妹还要累，可能是太久一个人待着了，不习惯身边多出一个吵闹的家伙。
　　凌和雪瑶几次接触下来才知道，她不是不会笑，只是不想笑，因为她的父母刚离世不久，她无法做到没心没肺的笑，但她看起来又像是个没心没肺女孩。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雪瑶的身体明显好了许多，脸色也红润起来，却始终不见清醒的迹象，老大夫都要怀疑自己的医术了。
　　阿尔塔确实如交易所说，尽心尽力照顾了雪瑶一个月，凌琢磨着雪瑶差不多会清醒了，给了阿尔塔一些盘缠，派人送她北上离开千池国。
　　伏魔谷底，凌把雪瑶抱了回来，连续一个月不间断使用灵力，凌感觉自己的灵力快要消失殆尽了一般，很疲惫。
　　好在梦中多次暗示过雪瑶，若她再一次陷入梦魇之中，她能否打破？
　　凌在一旁陷入了冥想，一股强大的灵力萦绕在身旁，他要调息，否则灵力不足以使用。
　　这次调息的时间花得很久，到底因为这段时间他没有修炼还耗费了大量灵力。
　　再次睁眼时，面前的女子冷眼看着他，双手握拳，眼神防备地打量着他。
　　“要是我知道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我应该是任由你自生自灭吧。”凌淡淡回答。
　　“你是邪灵？”雪瑶脸色没有很好。
　　“不然？”凌不甚在意，反问她。
　　可雪瑶犹豫了:“两者都不像。”
　　她在凌的身上感受到邪灵的气息的同时，却也感受到了守护灵的气息。
　　“我是邪灵。”凌微微一笑。
　　“邪灵不会救人。”
　　“你就那么肯定？”
　　雪瑶不语，凌挑眉笑道:“说不定我救你只是图你身上什么东西呢？”
　　“我身上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雪瑶坐下，可也没有放松警惕，她刚醒来不久，浑身上下没有多少力气。
　　醒来后，雪瑶就一直观察着这个洞穴，还有靠在墙边的男人，而她在中央位置，二人之间多少隔着一小段距离，并且这里的空间还算大，要是他们二人打斗起来，兴许还有机会逃出去。
　　“是么？”凌缓缓闭上眼，独语道，“天快黑了，你可以在这里留一夜，明日自己离开。”
　　雪瑶沉默不语，面前的男人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很多疑问在脑海中徘徊，她看了眼可面前的男人，他应该不会说吧。如此，雪瑶何必自讨没趣，安安静静过一夜就好了，明日她就走。
　　只是谁也没想到，变故往往是出人意料的。
　　半夜里，雪瑶听见什么声响，猛然睁开了眼，原本在对面的男人不见了，倒是洞穴深处有些声响。
　　她迟疑地走过去，惊讶里面别有洞天，浩瀚的星空抬头便能看见，微弱的月光不足以看清这里的景象，但是浮光的存在，她可能将这里看得一清二楚。
　　这里很美，浮光的照耀下，给人说不出的感觉，幽僻的地方是一处静谧的小小仙境。
　　潭面上的浮光纷纷散开，并不均匀的分布雪瑶看出了什么，她迟疑地走过去，踩在石块上，微微探出了半个身体。
　　涟漪在潭面泛开，那个男人该不会掉进了潭里吧？
　　刚冒出救人的想法，她又恍然想起，这个男人不是人类，这周围的环境，应该是最适合他生存的环境吧？
　　雪瑶伸出的手无声地缩了回来，潭底一两条鱼跃起，看着有些惊慌失措。
　　倏地，雪瑶的手腕被拉住，身子朝着潭里栽去。
　　水没过身体，雪瑶屏住了呼吸，慌乱之中她抓住了一个人的手臂，吓得猛然睁开了眼，面前的男人挑眉看了她一眼，直接扣住她的后脑，按着她朝他倾去。
　　雪瑶不会游水，是被凌托着身体破水而出的，因为震惊，她早就呆住，身体任意凌来摆布。
　　凌托起她的身体让她坐在谭边的大石块上，身体朝她压来。雪瑶几乎忘记了反抗，直到身上传来一股凉意，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凌是帮雪瑶走出了梦魇，可今夜他又梦到了一千年前的事情，那些事情压得他喘不过气，他需要冷静，需要找点事情让他忽略梦魇带给他的痛苦。
　　阿尔塔的话清晰的在耳边响起——
　　“凌公子是对雪瑶姑娘动心了吧？”
　　“您看雪瑶姑娘的目光不一样，和看其他人的目光不一样，雪瑶姑娘对您很特别。”
　　听起来很可笑，他忽略了这一点，没有深究对雪瑶的感情，孑然一身的他不该有某些感情，他周围有太多危险了，不该有其他人扯入进来。
　　今夜被梦魇惊醒，他也没再去花楼，甚至有意避开了雪瑶，他跳入清潭，就是想要给自己一个足够的空间，他怕自己失控啊。
　　雪瑶并不知道这些，当她靠近清潭时，潭中凌只是自嘲笑着自己，他太了解自己想要什么，正因如此，他控制不住将雪瑶搂进怀中。
　　雪瑶的挣扎没能起到太大作用，她本能感觉到危险，本能告诉她要反抗。
　　当疼痛卷席全身时，她忍不住落了泪，异样的感觉是自己从未体验过的，可自己的羞耻心告诉她这么做不对。
　　雪瑶张了张嘴，可疼痛让她说不出话。
　　凌停下了所有的动作，隐忍地看着雪瑶的泪水划过脸颊。
　　雪瑶怒视着他，忍着疼痛运起灵力，一掌打在凌的胸口，但她提不起力气，一掌并没有多大效果。
　　她不停告诉自己，只要逃离了这里自己就能安全无恙，可是眼里的泪却不受控制的涌出，迷了眼。
　　凌的心微微一痛，俯身吻去雪瑶眼角的泪水，柔声安慰道:“别哭……一会就不疼了。”
　　就连凌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一千年前的梦魇在这一刻在脑海中消散，印在头脑中的是雪瑶泪眼朦胧的俏脸。
　　翌日清晨的光射向潭面，光芒充斥着这里，照在凌的脸上，那里有着鲜明的巴掌印。
　　凌侧头嗤笑，幽深的眼眸中并没有什么怒意，这样的委屈他还是第一次受，但他没有理由生气，对雪瑶他是理亏的。
　　雪瑶穿着宽大的衣服，眼中是冲天怒火，身子都是颤抖的，如果手中有剑，她可能会毫不犹豫将剑架在他的颈部。
　　雪瑶的心思一直放在修炼上，对男女之情丝毫不通，感情上更是一片空白，就算宗主夫人询问过她寻找伴侣的事情，也被她否决，不然她也不会收养白芝。
　　雪瑶在感情上确实是一片白纸，很多男女之间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甚至根本不知，可经过昨夜，她就算再不懂，也明白过来，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凌动了动唇，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要怎样来解释。
　　雪瑶冷笑，挣扎着站起，朝着清潭慢慢挪动，只不过没有迈开步子，又有栽跟头的趋势。
　　凌眼疾手快捞过雪瑶，抱着她没有说话，一言不发，任由雪瑶怎么捶打，任由她发泄心中的不爽。
　　“我知道你要沐浴，你的病刚好，不能用冷水清洗身体，伏魔谷底有一处温泉，你可以去那里清洗。”凌快步走出去，在洞口前跳下去。
　　他的速度很快，不过片刻就到了温泉处，这温泉不大，只够容纳四五个人。
　　温热的水浸过身体，雪瑶的脸色这才稍微好转，身体的疼痛似乎也被温泉缓解。
　　有生灵在这附近，但是不敢靠近，凌设下结界，第一次下到这里的温泉。
　　雪瑶警惕得很，他一靠近，她就向后退去，用他的衣服遮着身体，开始对他有所防备。
　　“我……我帮你洗吧。”凌缓缓开口。
　　“我不需要！”
　　雪瑶态度坚决，凌也半分不肯退让，直接走向她，捏住她纤细的手腕。
　　雪瑶身上那件宽大的衣服没有脱去，一只手被凌捉住，另一只袖中捏着一根细竹的手悄然收紧。
　　她眼底闪过一丝杀气，周围的灵力有了些许变化，这细微的变化逃不过凌的感知，下一秒雪瑶就朝他袭去。
　　凌有所防备，她自然是伤不了他的，二人在温泉中过招，激起层层浪花。
　　水的阻力削弱了雪瑶的速度，不合身的衣服也影响着她的行动，同时也耗费着她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力气，她心一横，用身体撞上凌，趁他发怔的一瞬，灵活的身体跨坐在凌的身上，一根细竹抵在凌的颈部。
　　凌的身子被温热的水淹没，脸上还有水珠滑落，他撑着半个身子，一双眼睛直视雪瑶。
　　雪瑶的手在颤抖，明明她只要用力刺进去，一次不行就两次，他会死的。
　　“不敢杀我吗？”凌在梦境中看过雪瑶的经历，二十多年来，她没有杀过任何邪灵恶灵。
　　雪瑶恶狠狠地瞪着他，细竹刺破了凌的皮肤，鲜血划过白皙的颈部，落在水中扩散开来。
　　她承认她害怕，不敢杀他。
　　凌似乎知道雪瑶的心理，伸手握住她拿着细竹的手，将细竹快速抽走。
　　雪瑶会武，常年练武的人，手都是粗糙的，手也会有茧子，她一样如此。
　　凌握住她的手时，雪瑶反应过激地意欲抽回手，从他身上起开，却被他搂在腰间的手按回，慌乱惊恐的样子落在凌的眼中，逗得他低声笑了。
　　“瑶儿，昨夜是我错了，你怪我是应该的，但……事已至此，也改变不了什么，不是吗？”凌轻声叹息着说。
　　夺人清白确实不厚道，哪怕凌已动心，但始终是他的错。他对雪瑶动情是在雪瑶的梦境，梦境消散雪瑶也会忘记，不记得有他这么一个人，所以雪瑶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接受他的感情。
　　吃亏的雪瑶死死瞪着凌，眼底的狠意很明显:“你就是个卑鄙小人无耻之徒下流！”
　　凌自知理亏，抱起她让她坐好，边说边脱她身上的衣服:“嗯，我卑鄙无耻。”
　　失身是木已成舟的事实，雪瑶就算再不愿意接受，还是不得不接受，但下一秒身上的衣服就被凌剥去，她惊慌地拉着衣服，因羞愤涨红了脸:“你想干什么！”
　　突然被吼的凌有些茫然:“帮你清洗身体啊。”
　　说着这样的话，却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雪瑶心中暗骂凌是登徒子，迅速退后:“我自己来！”
　　“不行！”凌拒绝道，“如果没有清理干净，你会怀孕的。”
　　守护灵的受孕几率很小，哪怕他是灵，但雪瑶是个人类，人类的受孕几率要要比灵大很多。
　　在花楼里，凌会动用灵力防止这类状况发生，同时也是对那些女子的保护，因为梦魇的折磨，那些痛苦他会通过其他方式发泄。喝酒、流连花楼，亦或是杀灵都是一种发泄的方法。
　　昨晚的意外他并没有动用自己的灵力，防止这类情况的发生，所以雪瑶存在受孕成功的可能。
　　而凌本人并不希望有后代，所以雪瑶不能怀孕。
　　雪瑶可没有想到这些，凌却坦然地说出来，她自知对这些事情不了解，咬咬牙也就随了他去。
　　一刻钟的工夫，凌抱着雪瑶回到洞穴，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套干净的衣服，给她穿上。
　　衣服是凌的，宽大的衣服穿在雪瑶身上就显得她十分娇小，衣摆拖在地上，袖子完全可以遮住雪瑶的手臂。
　　凌忍不住笑了出声，雪瑶就像是一个偷穿大人衣服孩子，加上懵懵懂懂的表情，他更想将她搂进怀里。
　　“你先凑合一下吧，我等会出去买两件女装回来。”
　　雪瑶眼底有了一丝光芒:“你可以离开这里？”
　　“嗯。”凌迟疑了片刻，还是应了她。
　　“那能不能带我一起出去？”雪瑶上前拉着凌的衣袖，“我是水云涧的弟子，你能不能带我回水云涧？”
　　凌不想打破她的希望，但他知道，雪瑶回去以后，他们未必能见面了。
　　哪怕他有这个能力，他还是冷声拒绝:“不可能！我不会带你离开这里，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为……什么？”雪瑶有些怨愤，他明明有这个能力，却不答应她。
　　凌低眸看着只到自己肩膀的雪瑶，轻声回答:“一个当着水云涧宗主夫人和少宗主的面跌落断谷的人，在他们心里你已经死了。”
　　“可我并没有死！我还活着！”雪瑶不甘地喊道。
　　她想回去，回去告诉宗主夫人，告诉师弟和自己的徒弟，她还活着，没有死，活得好好的。
　　“在他们心里，你已经死了。”凌重复道，“更何况，你知道伏魔谷底有我这么一个邪灵，要是你出去了，我岂不是很有可能无家可归了？”
　　“那我保证不会说出去？”雪瑶想出去，这个念头一直盘旋在脑海里，包庇邪灵也好，只要能离开这里。
　　“我相信你。”凌勾唇淡笑，“但又不相信你。”
　　雪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凌分明就想把她关在伏魔谷底！
　　“我相信你不会说出我的身份和位置，但我不相信你离开了伏魔谷还会回来。”凌拂开雪瑶的手，神色不明，“你离开了这里就会彻底离开不是吗？”
　　雪瑶沉默了，凌说的对，她没有留在这里的打算，哪怕她失身于他，她也不会留下来。
　　“所以我不会放你离开。”凌说的轻松，话语却带着一丝丝的颤音，他拥雪瑶入怀，同时一个法阵出现在他们脚下，“你不知道，我却清清楚楚明白我的感情。瑶儿，我这一生只认定了你一人，你离开了我怎么办？”
　　雪瑶被凌拥入怀抱，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变化，她只能听到凌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铿锵有力的心跳声，一次又一次在胸膛中跳动，雪瑶的心也漏了半拍，她猛然推开凌，脸上带着一抹羞红。
　　凌的想法很简单，他既然认下了雪瑶这个伴侣，那么她最好不要回水云涧，那个地方她不回去才好。
　　“那里是我的家。”雪瑶皱眉说道。
　　她不排斥凌做出一些亲昵的动作，或许因为昨夜的事情，她接受了现实，同时也接受了他。
　　凌很想回一句人类的话“女子出嫁从夫”，可转念想想，他和雪瑶自己没有所谓的成亲，这句话也就卡在了喉咙里。
　　“这里也可以是你的家。”凌开始丧气了。
　　他并没有什么把握留下雪瑶，她并不是寻常百姓家长大的女儿，她从小生活在水云涧，所以没有寻常百姓的女子那般，到了一定的年龄便迫切地成亲生子。
　　雪瑶也说不上来这心头的滋味，凌像是撒娇般，央求她留下，可她想要见见养大自己的宗主夫人，还有青梅竹马的师弟，以及相处了不到四年的徒弟，并且她心向广阔的天地，不甘囿于这一方小土地。
　　“我想见见他们。”雪瑶有些头疼。
　　有些话凌说的没有错，对于他们，她姜雪瑶已然离开人世，突然出现告诉他们她还活着，并且是被邪灵所救，甚至失身邪灵，他们作何感想？
　　看得出，雪瑶已经退步，凌也不好拒绝她的这点要求:“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们，但你们不能碰面。”
　　“好。”雪瑶答应的痛快，可能怕凌突然反悔吧。
　　二人相顾无言，凌还是忍不住问她:“我拒绝带你回去的要求，你恨我吗？”
　　“你有拒绝的权利不是吗？”雪瑶轻声回答。
　　“你恨我。”凌嘴角一撇，眼神都有些落寞。
　　雪瑶扯了扯嘴角:“没有。”
　　“那你讨厌我？”凌很在意雪瑶的话，昨夜里她吃痛的时候说过，她讨厌他。
　　“有一点。”
　　“你会丢下我吗？”
　　“不知道。”
　　凌又问她，只不过这一次他说话的速度很快:“你能尝试喜欢我吗？”
　　“你说什么？”雪瑶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那么无厘头的话从一个邪灵嘴里说出，她觉得有些惊悚。
　　凌重复了一遍，这一次他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敲在雪瑶心尖之上。
　　雪瑶很为难地看着凌，没有给出答案。
　　感情的事情强求不来，也不能强求，雪瑶对昨夜的事情本就心有怨念，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接受凌。
　　好在凌有这个耐心等待，他允诺的事情没有反悔，会悄然带着雪瑶进入水云涧，一年两年三年，年年如此，直到宗主夫人离世。
　　雪瑶是人类，因而伏魔谷的生灵替她搭建了木屋，供她生活，这样就不必睡在冰冰凉的大理石上了。
　　也不知道凌哪里来的银两，经常能够看到他回来带着人类的用品，或是新奇的玩意，亦或是可口的美食。
　　伏魔谷底的时候并不枯燥，谷底很多外界见不到的花花草草以及稀有的草药，甚至还有特殊的玉石，这种玉石颜色极佳，外界的玉石根本无法与之媲美。
　　久而久之，雪瑶倒是学会了雕刻以及用毒，就连半吊子的医术也更加精进。
　　“瑶儿，你一天到晚琢磨这些草药作甚么？”凌不懂这些，也不想弄懂。
　　“我就是觉得这里的草药很特殊，而且很稀有嘛。”
　　“能有多特殊。”凌撇嘴说道。
　　雪瑶知道凌不懂，也不和他计较:“你连草药都不懂，还说什么？”
　　“我是不懂，懂的话早就拿去卖钱了，说不定还能换几坛好酒。”凌嘀咕道。
　　耳尖的雪瑶听到“酒”这个词，狐疑地看向凌:“酒？”
　　凌怔了怔，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道:“瑶儿不喜欢我喝酒的话，那我就不喝了。”
　　对于嗜酒如命的凌来说，没有酒的生活，真的挺黑暗的，想想就觉得残忍。
　　雪瑶哈哈大笑道:“你想什么呢？我没有说不允许你喝酒啊。我自己也酿有糯米酒，还不错的，你要是喜欢，可以拿去。”
　　雪瑶有几次发现，凌身上有淡淡的酒香，猜测他可能偷喝过酒，加上自己也想喝了，于是让他带了可以酿酒的糯米，自己酿着喝。
　　说到酿酒，凌略带质疑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仿佛在说，你酿的酒可以喝吗？
　　介于曾经有一次，吃了雪瑶煮的饭菜，硬生生把他娇贵的胃折磨了一番，他已经对雪瑶的厨艺不抱有任何希望，更不用说酿酒，他眼神中带着质疑，也是情有可原的。
　　雪瑶尴尬笑了笑:“酿酒和做饭不是一码事，我厨艺不行，但是酿出来的酒绝对是好酒！”
　　“嗯，我信你。”
　　信誓旦旦模样的雪瑶有些可爱，凌莞尔一笑，直接抱着她亲吻。
　　伏魔谷底的生活平淡，却也有欢声笑语，昼夜的不断更替，雪瑶都忽视了时间，来去匆匆竟晃过了几十年。
　　他们谁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会离开，有一天他们会在生死边缘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