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关于虞南方。。 ...
-
病房里阳光灿烂。
昨夜呼啸的寒风,凄冷的街头,都好像只是个恶梦。但如果是梦,为什么还是不醒?
齐欢坐在齐河床前,把脸庞轻轻贴在那只没有挂点滴的右手上。冰凉的,细长的手指微微蜷曲着。她眷恋地轻轻摩擦,下意识地希望能够让它慢慢热起来。
为什么不让我忘记自己昨晚做了些什么呢?
酒醒了,但醉的时候的记忆,竟然那么清楚。清楚得到了种残忍的程度。
小河腿上打着石膏。医生说,胫骨骨裂。但最糟糕的是炎症再次发作,很可能造成严重的肌肉坏死,希望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她听不懂,也根本不想懂。我不要做什么心理准备。
一个魁梧的男人倚在门边,凝视着她,目光里充满了担忧。
方心宇突然一头闯了进来。病房里三个人,一个脸色苍白神思不属,一个打着石膏挂着点滴,还有一个,长得简直像个□□!他左顾右看,终于烦恼地爆发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天他辗转寻找到深夜,到处都找不到,最后无奈只好拨了齐河的手机。接电话的竟然就是齐欢本人。她的声音嘶哑,没头没脑上来就说:“原来小河带了手机,我怎么忘了?我怎么忘了?应该可以早点送他来了。早一点也好啊。”语气疲倦欲死。他吓得不轻,连连问道:“怎么了?怎么了?”齐欢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正常多了:“心宇,我和小河暂时都没法回家。我家门口鞋架下有钥匙,麻烦你进去帮我看照一下齐言。”然后,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就挂了。妈的,真当他是佣人啊?电话打回去,却再也没人接了。害他盯着一个小娃娃,东思西想到天亮。到了早上,不死心又拨了一遍,这次倒是有人接了,但竟然是个陌生男人,还说他们在医院。吓得他火速叫了秘书来充当临时保姆,自己飞一样赶了过来。
他心中乱糟糟的,说话声音就大。齐欢似乎震动了一下,但仍然没有抬头。一直在旁观的“□□老大”一把把方心宇扯出了病房,评估似地打量着他,一双锐利的眼睛似乎能够穿透皮肤看到人的内心深处去。方心宇也双手抱胸,眯起了眼睛:“你是谁?”对方的回答简短而有力:“我是虞南方。”
虞南方,路人甲,刚从齐欢的威胁下逃过一命的倒霉男人。齐欢没有带足够的钱付住院费,还是他自动掏腰包垫上的。————方心宇看着那双眼睛,本能的产生了一种危机感,这个男人,某些地方跟齐欢真是太相像了。只是齐欢常常是慵懒的,没有这么咄咄逼人。
他挑起了眉,没有发觉自己的语气中已经带了些挑衅的味道:“我是齐欢最亲近的人,她以前是我的女朋友。”对方显然明白了他语气中强调的重点,玩味地看着他:“那也只是以前,不是吗?”
以前。。。。真是一举击中要害。方心宇突然自嘲地笑了。自己实在无稽,不要像个浅薄的人一样在这里乱吠吧!一贯有些玩世不恭的脸上现出痛苦而忍耐的神色,他勉强振作了一下,说道:“算了,有话回来再说。我先去买些吃的,你们大概都还没吃早饭吧。”
虞南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这个男人有他值得尊敬的地方。不过,那个名叫齐欢的女子。。。。。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还没有人敢这样威胁过他呢。也是,现在店家开门了,自己也应该去帮她买双鞋子和外衣来。虽然太阳很好,但天气仍然很冷呢。
两个男人之间暗潮汹涌,齐欢却全然无觉。谁爱怎样便怎样吧。她把脸深深地埋进齐河的手心里。但脸颊底下的手指突然微微动了一下,齐欢惊慌地抬起了头。
齐河醒了。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苍白的脸上,额头光洁,薄薄的鼻翼如同莹润的玉。他正侧头看着她,一双黑黑的睫毛下,眼神清澈。他轻轻地叫:“姐姐!”
眼泪一瞬间冲上了眼眶。齐欢立刻歪过头,不想让他看见。她无意识地抚摸着棉布被面,指尖忍不住不断地发抖。
齐河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侧脸,她———很憔悴。头发凌乱地掖在耳后,揉皱了的衣服仍然带着一股酒味,显而易见,昨晚没有回家。
突然心里有些酸酸热热的。姐姐没有走,一直陪着自己呢。他吃力把手抬起来,轻轻抚摸着那倔强的就是不肯转回来的侧脸:“姐姐,不用担心我,快回去睡觉吧。”想了一想,他又加了一句:“蛋糕我放在冰箱里,你回家要记得吃,不然很快就坏了。”
去他妈的蛋糕!去他妈的生日!
如果不是这个蛋糕,不是这个生日,怎么会弄成这样?
这已是骆驼背上最后一根草。
她终于转过了头,嘴唇抖抖索索的,眼里盛满了让人不忍卒睹的凄苦。
“小河,昨天晚上。。。”
齐河认真地看着她。原来姐姐仍然记得昨天的事情。
“昨天晚上我。。。。”
齐欢说不下去了,热热的硬块哽住了她的喉咙,视线有点模糊了。
一只男性的手伸过来,温柔地遮住了这双眼睛。
两行清泪便无声地从男孩手底流了下来。
医生担心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炎症引起了大范围的坏死,更感染了胫骨的伤处,齐河高烧不退,整条腿肿胀得发红。齐欢没日没夜地看护着他,短短几天内已经瘦脱了形。
“令弟的病情确实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截肢,否则会有生命危险。”医生语重心长。
“如果你们没有别的办法,那我要求转院。”她冷冷地说。
医生也有些恼了,转身走了出去,撂下一句话:“转到哪里去都一样。你还是尽快转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齐欢的眼睛烧灼得发红,恶狠狠地瞪着医生的背影,好半晌,才慢慢弯下腰来,把头埋在膝盖上。
她和医生都没有注意,一直昏睡着齐河,刚才难得地有一段清醒。
“终究还是到了这种地步吗?” 他紧闭着双眼,手却暗暗攥紧了。其实心里不是不害怕,不是不恐慌的。这几日大多数时候都是昏昏沉沉的,偶有清醒的时候,也曾偷偷在被子底下活动左腿,但只是徒然引起钻心的疼痛,完全无法动弹,仿佛所有的肌肉都已瘫痪了。自己还这么年轻,难道以后都不能站起来了吗?
他咬紧了牙,一个更加酸楚的念头一下子把心脏绞紧了:“如果万一,万一,真的截肢了,姐姐一定会发疯的。”他在心里一遍一遍轻唤:“姐姐,姐姐,你怎么才能明白,那时候你喝醉了,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我也一点都不怪你?”
齐欢并没有发觉他的醒来,轻轻拉着他的手,附在他耳边呢喃,不只是说服自己:“小河,小河,我们不要听他的,我们去最好的医院,治好了后回来气死他。”她的声音已经完全嘶哑了,齐河几乎无法分辨她在说什么,只觉得自己的手被用力握了一下。“你好好睡,我现在就去办转院手续。”
脚步声渐渐去远了。齐河强忍着一阵阵的晕眩,在床前的抽屉里找出了自己的手机。
“李爷爷吗?我是齐河。出了点事,你来看看姐姐,好不好?我很担心她。”
老人隐隐约约有所察觉,立刻问:“小河?怎么了?你还好吗?我马上过来。”
得到老人肯定的回答,他精疲力竭地躺了回去。只是一旦放下心来,意识又渐渐昏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