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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清晨崖上辞郎君 ...


  •   第十七章清晨崖上辞郎君

      见那两人争执不已,鲲娟悄然出现在他们二人身后,柔声道,“玖蒛你披星戴月而来,这旸谷夜间露水瘴气浓重,若是夜气入侵病了,岂不是叫鸟偏麟心痛不已?”她说着便上前从身上褪下外裳欲要为玖蒛披上。

      鸟偏麟神色有异,咧嘴笑了笑却不着边际地避开鲲娟伸来的双臂,将怀中揽着的玖蒛搂得更紧了些,“多谢你了。”

      鲲娟执裳的双手停在空中,尴尬的笑容挂在脸上,美眉一挑只道,“你们两人若是有什么心事,便一同回去好好说说……免得以后郁闷不乐成心中隐疾。”

      玖蒛因为身子被鸟偏麟紧紧箍住而隐隐生疼,她看了看眼前这个没有了任何戾气的鲲娟,看着她身上靛青色的轻薄衣裳和她手中绣着古雅图纹青色外裳,绕是玖蒛自己也不由得一怔。

      如果今夜不是突然被自己撞破的话,那他们两人现在应该还如藤蔓般缠绕在一起……

      而下一刻,她抬眼望了望鸟偏麟,却见鸟偏麟抬头笑望鲲娟,眼中竟是嘉许之意,丰盈的双唇中更吐出几个字,“那我们就先行归去了。”

      而眼前的场景,目前这个局面,恐怕就只有一个解释。

      那一瞬,玖蒛几乎认为鸟偏麟,还有那个在一旁不知真假显露着“好意”的鲲娟正在进行着彼此之间的折磨,而她豫州虺玖蒛不过是他们情人间的玩物。

      “归去?!谁同你一道归去!”玖蒛扭过身子想将鸟偏麟狠狠甩开,原以为能够好好依靠可她力气不敌鸟偏麟,不免一个趔趄往后去了。

      鸟偏麟不欲再在鲲娟面前多与玖蒛多费唇舌,只纵身上前揪住玖蒛,而后大步流星地跨上虚空,御风腾飞起来。

      在飞出大半路程就要到达孽摇頵羝之际,他忽然想起玖蒛许久都没有开口来问,低声道,“现在没有外人了,你怎么不问?”

      玖蒛因为身子被鸟偏麟紧紧箍住而隐隐生疼,可她此刻并不愿意这样不清不白的跟他离开,但是哭闹喊叫却也不愿——以前在洛邑的王宫中见过许多失宠的女子,哭天喊地的,默然不闹的,还有心死如灰的活死人……她知道那样女子的可怜,最终只是紧抿嘴唇,可却不能遏止眼眶中赤色珠子的滴落。

      说话间,他们两人已经到达了石屋之外。

      鸟偏麟感到揽着玖蒛的手上一阵滚烫,无须低头他也知道怀中伊人心碎,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她搂的更紧,另一只手抚摸上玖蒛美靥,岔开话题道,“你折腾了大半夜,如今待得到了石屋之中可要好好休息。”

      “折腾?”玖蒛不禁抽了一口气,那充满寒意冷笑响彻了整个孽摇頵羝的上空,“看来你折腾了半夜是累坏了,需要休息的人是你吧!”

      玖蒛看着紧紧箍住自己的这个男人,这个与自己有着婚约的男人,这个自己曾经以为是永远的安稳靠山。她仿佛又重新回到了以前那些在洛邑小心翼翼生活,心中抵触万分的日子,她狰狞地笑着,一双美眸中泪水满溢,却仍是死死盯着鸟偏麟,如同以往一样,充满了忿恨和不甘。

      “你不信我?”鸟偏麟不禁苦笑,想要再开口,却有惊觉此刻的玖蒛是说什么都听不进的,而自己的一切举动去在玖蒛眼中也都会被归为欲盖弥彰。

      他和鲲娟过去百万年间的林林总总,破除封印之后鲲娟所作的一切,都不是寥寥数句就能和玖蒛解释清楚的。

      那么多年来的纠葛也好,交情也罢,那日找到玖蒛之后,鲲娟并没有呼喊也没有拉扯住他,只把一切都自己默默承担了,离开他们去了虞渊……

      两旬之前的那个深夜,一身疲惫的鲲娟带着从虞渊深处得来的虚卵找到了他,鸟偏麟并非顽石岂能不知鲲娟深情?!尤其在他遇到玖蒛之后,百万年的封印之后,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飞扬桀骜目空一切的鸟偏麟了。

      所以当鲲娟因为与虞渊百凰相斗之后而过度虚弱歪头倒在他怀中之时说出那句:她有青帝的封印约定而与你一起,你们这叫做钦定之爱——可是,我和你百万年前……这就不是爱么?你们才相交多久?为什么那个灵威仰和狐妖的约定,偏要你来承担?

      鸟偏麟蹙眉不语,鲲娟说到最后递给鸟偏麟虚卵无数,虽不是泪如滂沱只是隐隐啜泣:为什么那个灵威仰已经走了这么些年,你还要依旧遵照约定?

      鸟偏麟只是侧着脸,搂着鲲娟,词穷到口干舌燥,“爱……不是以时间的长短来比较的。百万年的是爱……那,难道区区几年就不是么?”

      对啊,爱不是以时间的长短来衡量的,所以,他没说错。

      可是,鸟偏麟却真真听到了那一刻鲲娟心碎的声音。

      虽然鸟偏麟已经与玖蒛一同共居石屋,可心头每每念及鲲娟却微微有些无法释然,这一场百万年的纠缠已经撩拨得鲲娟空自浪费这些年,那么对于百万年以后的玖蒛他该如何对待呢?

      鸟偏麟思虑至此,不免摇头,伸手撩起怀中玖蒛一缕碧发,握在手中只觉寒彻似冰。

      此时轻风拂过,玖蒛倾泻下来的碧色长发随风轻扬,她望见鸟偏麟脖子一侧赫然有一个暗红色的吻痕,这是什么心情?浑身无力,不想说话,只是觉得心疼和不甘。

      鸟偏麟望见怀中玖蒛那略带迷离伤感的脸上正显露出一种说不出的惊艳,整个人不由得有些怔怔,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他单手抬起玖蒛下巴,不禁嘴角微微抽搐,低声道,“信我,才能继续下去,我鸟偏麟对月发誓:这一辈子心中将只有你一个,如违此誓,他日必定血溅万众之前,魂飞魄散,不得转生。”

      “信你?”玖蒛闻言一惊,心头咯噔一下,他发誓了,发毒誓了,于是她心中隐隐也有了个答案。

      “世间情爱,伤人颇多,你我不要那样,你我不要放弃退却。你只要不怕,不乱,不慌,信我!”鸟偏麟说着说着,又将俊逸的脸庞向玖蒛靠近了几分,说话间他温热的呼吸一阵阵地拂在玖蒛脸上,“你不喜欢的话,自今往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好……”玖蒛在鸟偏麟此举之下,更觉羞赧,脸上红的更厉害了,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太厉害,“扑通、扑通”似乎都叫鸟偏麟听见了去。

      鸟偏麟见玖蒛红着小脸不知所措的样子,一时间没忍住轻笑出声,只觉得心情不再沉重。

      三日之后,当三足金乌启程的鸣叫响彻旸谷,两人分别焚香沐浴之后换上吉服,面朝羲和之所,叩头百下。到了黄昏,两人返回石屋,在解开高髻束发相互梳头百下后,他们散发赤身同时躺在床榻之上。

      那刻,当鸟偏麟将手落在玖蒛身上之时,玖蒛的身子随即不安分地轻轻扭起来,她痴望着鸟偏麟的那一双碧色眸子,也旋即泛起了几丝飘渺光芒——舒展藕臂,她想:我不在你的过去,我只想把握我们的将来。

      玖蒛耳中突然仿若惊雷一般想起一个尖利可怖的女声嘶吼,那是幽魂在消亡之前畜尽全力的最后一声凄艳的尖啸——“你没有遵循约定!”

      这一声直震慑玖蒛心神,她脸色一寒,猛地推开即将覆上自己身体的鸟偏麟,赤身跪坐起来。她满头冷汗涔涔,目光虚虚四处飘散,在不经意间瞄上了那石屋中不断跳动的豆大烛火。渐渐的,那一点烛火似乎在她眼中化成了两个,仿佛两星斗艳……

      鸟偏麟虽然不解可还是温柔得从背后搂住玖蒛,将头靠在她颈侧,开口道,“什么事情怎么焦躁,还把你夫君我甩开了?”

      玖蒛没有回答鸟偏麟,她只觉得晃眼间,似乎满屋都是红光,她脑中响起了那个声音曾经告诉过她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三日后将魂魄湮灭……再七日之后司城子罕若是精魂破散,那你左右也逃不过一个死!”

      “死?!”玖蒛咬紧牙关,目光开始变得阴狠,她还没有杀光秦人为族姊复仇,还没有倾覆周朝,还没有为族人出气,还没有复兴豫州虺氏……还有太多事情她还没有去做!怎能因为迷恋沉溺于眼前这些小情小爱,而丧尽自己凌云之志,归隐旸谷?!

      玖蒛神游到此处,不由冷冷笑出声音,“他们还没死,我就不会死!”

      “你怎么了?”鸟偏麟此刻才意识到,玖蒛的情绪,他扳过玖蒛,用自己黑白分明清澈干净的眸子注视着今天的新娘子。

      玖蒛敛神回望鸟偏麟,只感鸟偏麟虽然带自己柔情似水,可终不及自己背负的那些重要。她有些歉然的投入鸟偏麟怀中,柔荑抚摸自己额头的那刻紫晶宝石,娇生生道,“怎么……我俩今日天地为证,相结夫妻,你还不为我将这额头的封印除去呀。”

      鸟偏麟伸手一刮她的鼻子,轻挑了眉毛,看了玖蒛一眼,颇似欢愉道,“你不要动歪脑筋,你额头里面的鬼魂只要再封印几日就会湮灭了,今日若是破除封印,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我要去齐国。”玖蒛蓦然瞪着鸟偏麟,不待鸟偏麟发问继续道,“我答应了那个游魂,助他夺回肉身。”

      “不行。”鸟偏麟虽然语气平平,可那股子斩钉截铁之意昭然。

      “可是,你知道我肩负着的是什么!”玖蒛自卑,在鸟偏麟面前自卑,她说不出口自己居然用了歃血精魂之咒……

      “不要被那些东西迷住了你的眼。”鸟偏麟闻言挑眉,拉过玖蒛皓腕,“这辈子很长,不要让那些不足道的事物耽误了你,那些不过是尘埃。”

      “你是我夫君为何如此不懂我心中纷乱?”玖蒛本就心急,此时怒目不悦地辩道,“我豫州虺族尽被屠戮,而族姊已客死西秦,这笔血仇怎能放下?你是九黎神兽自然是瞧不起我等劣族小兽,可也用不着说得如此不屑。我……我是……”

      玖蒛最终没有说下,只翻了鸟偏麟一个白眼。

      鸟偏麟到底活过了上百万年,又在暗无天日的麒麟链中待了百万年,涵养功夫很到家,见玖蒛如此口不择言,仅是脸色僵了僵,拉住玖蒛的手腕手的力气加重些。

      玖蒛忿忿然甩开鸟偏麟,而后重新合衣躺在床榻内侧闭眼似乎就要这样结束了她的新婚之夜。

      鸟偏麟努了努嘴唇,想伸手揽她,却又收回手臂,他知道将那游魂放出来后的恶果。望着面前兀自抵触不已的玖蒛,他深吸一口,合衣躺在玖蒛身边。

      鸟偏麟知道那些所谓种族,所谓仇恨……原来的狐王飞溅还有青帝灵威仰,还有紫杀……他们都被这些给迷住了双目,最后一个两个都落得了个凄惨的下场——回头故路不过是一条无尽的不归长路,他不忍玖蒛再去陷入这缠绕人一身的虚无中去。

      因为,即便你最后成了赢家,那又如何?

      人道、妖道、神道……

      往事已矣,逝者不可追,什么都寻不到,最后不过是徒惹惆怅而已。

      可接下来一连五日,玖蒛都不再开口说话,她白天都只会整日整日地坐在石屋外面。

      这第六日清晨,玖蒛闲坐峭壁之前,轻轻抚摸自己额头的紫晶宝石——玖蒛似乎又听到司城子罕正吟着凄凉的叹息,她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

      忽然间,玖蒛察觉到身边清风轻轻吹过,抬头望天,但见天上白云悠悠飘过可那些驻扎在她心间撕心裂肺的过往,还有自己立下的那个不足与他人言的血咒……

      “娘子,来尝尝我刚刚烹好的羹汤。”

      玖蒛回头,见到鸟偏麟极地的满头黑发并未束起,只是随意披在身后,他手里托着一个小镬从石屋门口而出,步履翩然,只须臾就来到她跟前。

      那一刹那,玖蒛只觉得有什么噎在喉咙口,原本心灰意冷的自己又开始涌动起来——看来还是要和盘托出,不然司城子罕一旦灰飞烟灭,她自己也离大限不远了,如果鸟偏麟不允,那她也就只能郁郁离去了。

      “让我走……”玖蒛虽心下凄婉,可仍旧开门见山,并不顾左右而言他,“帮我把封印去掉……我不能没有那个游魂。”

      鸟偏麟其实早就知其所思,可如今听得玖蒛亲口说出了出来,又想到自己一腔心思玖蒛毫不领情,这心中仿佛被刀扎一般,莫名地涌起一阵懑愤,颦眉朗声大笑道,“娘子你说什么胡话,快趁热将这青菌吃下,凉了就不好吃了。”

      那时,初升不久的日车透出的光辉正将他们两人的影子斜斜地拉长,粗看下似乎是交叠在了一起,可仔细一看却还有着几寸并未相叠。

      晨晖下的玖蒛见他一颦一语皆是回避,只觉自己额头的紫晶宝石正微微抽疼,便侧过身子伸手揉了揉。

      她留给鸟偏麟一个泛着金光的侧影,叫他看得生出隐隐不忍触碰之意——即便是在这人迹罕至的世外之地,在嫣红佛桑花下玖蒛的灿烂光华始终难以遮盖,她娇嫩若花,如此好年华却被捆绑在他身侧,是否很是不甘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清晨崖上辞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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