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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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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赐婚的圣旨还没有传来,这消息就在上京传开了。
整个上京都沸腾了,他们都在传一件事:忠武侯家的二小姐,求陛下为她和沈子石指婚了!
一部分人感慨这位段二小姐真是一如既往的胆大包天肆意妄为,同时深深羡慕她能嫁给沈子石这样的俊俏郎君,语气中不免夹杂着些许妒忌的味道;而另一部分人则对沈子石表示深深的同情,觉得大好青年就这么栽在了一个丫头片子手里十分可惜,想着以沈子石的身份地位,尚公主都不为过。
不过这些都是街坊传闻,玉汝从而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反正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了。
何况现在她是无比的开心。
那天在陛下的书房,她说出沈子石三个字,明显听到众人的哗然之声,庆王露出刹那痛心疾首的声音,而郕王的表情,也难得又一丝落寞。
段庆上前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大哥段玉祺紧紧拉住,段玉祺朝段庆摇摇头,段庆只得无奈的长叹一声。
书房里大家心里各有打算,但玉汝偷偷瞄到沈子石的嘴角含着微微的笑意。
那就足够了。
陛下以手抚眉,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但看到玉汝低着头偷笑的模样,心中不知是想起了哪位故人,眉目之间有了一丝伤感,半晌便又笑着说道:“段庆呀段庆,你家这个女儿,真是得你真传呀!这直爽的性子,就同你当年一般无二呀。”
段庆摇摇头,表示不想再说什么。
陛下问沈子石:“子石,段家小姐要求我为你们指婚,你可愿意呀?”
沈子石上前一步,一撩裙摆跪在地上,高举手里的笏板,声音清越而坚定:“但凭陛下做主。”
呵,敢情这俩孩子早就情投意合了。
陛下却丝毫没有被欺骗的不满,仿佛是想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意气风发,笑着说:“准了,那朕就为你们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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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玉汝是如愿了,但一回到侯府,段庆就气得罚玉汝去跪祠堂。
玉汝倒是没有像以往那样使劲了手段讨好爹爹求原谅,只是低着头问道:“阿爹是真的打算将我许给郕王吗?因为我让陛下赐婚,让阿爹的计划落空了吗?”
段庆似乎没想到,自己这个向来不关心朝堂事的女儿,说起话来也头头是道。
玉汝接着说道:“阿爹,我们忠武侯府向来不参与皇家之事,玉汝不明白阿爹为何执意要将女儿许给郕王。我们已是钟鸣鼎食之家,多位忠武侯累积下的财富与地位,已然是荣华富贵之极,阿爹又何必再卖一个女儿呢!”
段庆刚欣慰女儿了解国事没多久,就差点被女儿这句话气到吐血。
玉汝在地上磕了两个响头,始终没有抬头看段庆一眼:“还望爹爹原谅女儿的自作主张,女儿鲁莽,但能嫁与心仪之人,女儿不后悔。”
段庆还要说什么,被段玉祺紧紧拉住,最后气得一甩袖子,让玉汝去祠堂好好反省反省。
反省什么呢?玉汝不知道,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面对眼前着许多的牌位,玉汝一直在想,阿爹显然是拥护郕王的,而沈子石似乎也是郕王一派,自己肆意妄为,求陛下赐婚,会不会让阿爹和沈子石都陷入两难的境地呢?
此前玉汝从没想到过这些,但现在独自一人跪在祠堂里,没有人来看她,也没有人来打扰她,目之所及都是烛火与牌位,安静得只听得到灯芯偶尔的噼啪声。
知识玉汝有些想不明白,郕王是陛下几个儿子中极为不起眼的一个,母家身世不够显赫,陛下也没有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什么阿爹和沈子石却都选择了郕王呢。
时间大约已过去了半日,玉汝揉了揉已然有些麻木的腿,膝盖也有些疼了,虽然是跪在软垫上,但这么长的时间下来,倒的确是有些吃不消了。
真是还不如小时候了。
玉汝嘴角扯出无奈的笑,小时候的自己极爱惹祸,阿爹也时常会罚她去跪祠堂,不过那时候的她哪里会乖乖就范呢,每次不是抱着阿爹撒娇,就是求着哥哥姐姐帮她说情,阿娘也会站出来护着她,最后阿爹拗不过众人,只能作罢。
不过也真有那么几回,阿爹动了真怒,阿娘都劝说不住,玉汝一个人跪在祠堂里,左右想着反正没人来,于是跪没个跪样,后来索性直接趴在地上睡着了。等到阿娘带着大哥来找她的时候,玉汝睡得正香,大哥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轻手轻脚的将她抱了回去。
想到这些往事,玉汝难得笑了起来,却突然听到轻微的推门声,于是赶紧直起腰规规矩矩的跪着,假装没有听到身后的声音。
“行了,别装了,是我。”玉汝闻声回头,却看到大哥段玉祺手上拿着一件厚实的披风朝她走来。
“大哥,你怎么来了。”看到不是阿爹,玉汝瞬间变松散了下来,身子一歪坐到了地上。
段玉祺抖抖手里的披风为玉汝披上,眼中有些心疼的说:“地上凉,别坐地上。跪了小半日了,怕你冷,给你送件披风来。”
祠堂里确实有些冷,玉汝紧了紧披风,笑着说:“还是大哥心疼我。”
在亲妹妹面前,段玉祺倒没了往日一本正经的模样,他也略有随意的往地上一坐,抬头看看祖宗的牌位,说到:“我们忠武侯段家,世代忠良,每一代人都抱着为皇家鞠躬尽瘁的心思长大,不管皇子们之间的斗争多激烈,大部分时候,段家都处在中立的位子,段家只效忠皇上。”
玉汝不知道段玉祺为何突然说这些,但想着,可能大哥心里也有很多想说却没人能说的话吧,于是侧头拖着下巴,安静的听着。
段玉祺的目光悠长,仿佛他看的不是眼前的牌位和祠堂,他的语气中,透露着一股玉汝从没见过的凄凉,他声音淡淡的接着说道:“可是想要一直保持中立,哪有那么简单呢。”
说到这里时,段玉祺顿了顿,转头看向玉汝:“其实阿爹一直都知道你对沈将军的心思。”
这句话玉汝倒不意外,她明目张胆旁若无人的喜爱,作为视她如掌上明珠的亲爹,又怎么看不出来,只是段玉祺之后的话,倒是让玉汝有些意外。
“阿爹虽然投了郕王一派,却也不是真心想要将你嫁给郕王的,夺嫡之路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会危急到你的性命,阿爹又怎么舍得让你以身犯险呢?”
“阿爹之所以会对外宣称要将你许配给郕王,大多还是给沈将军敲个警钟罢了,让他着急起来,进而向陛下请旨赐婚,沈将军从来都是阿爹心里女婿的不二人选。”
“阿爹只是气你不争气,怎么还先开口让陛下赐婚了,你是个女孩子呀,你这么做,别人又会怎么看呢?”
“不过陛下也断不会让他的任何一个儿子娶你的,玉容嫁了庆国公府,已是荣耀之至,剩下一个你,自然是皇子们争相求取的人选,还真以为自己在上京无人敢娶呀?那些都不过是被阿爹拦下来罢了。”
“你今日这一闹,虽然让阿爹大为震怒,不过倒是遂了陛下的愿,他宁愿你嫁给上将军,也不愿你来打破他的儿子们之间的平衡吧。”
大哥难得说这么多话,玉汝一时间听得有些懵,段玉祺又跟玉汝闲聊了两句,嘱咐玉汝乖乖的,他去找阿爹求情:“反正阿爹让你跪祠堂,也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
直到大哥走后,玉汝还在思考大哥方才说的一番话。
原来阿爹,一直在为自己打算,而自己却用那样冰冷的态度对待阿爹,阿爹一定很生气吧。他虽然面冷,但从小对玉汝有求必应,就连二哥段玉礼都说过,阿爹最疼的就是玉汝了。
可是自己却那样伤他的心。
玉汝越想越委屈,眼泪也不受控制的吧滴往下掉,抬手用手背抹了抹眼泪,玉汝却又突然“噗嗤”笑起来:由女子向陛下请旨赐婚,古往今来也没人敢这么做,她段玉汝倒是成了第一人。
只不过不知道,天下人该怎么说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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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汝歪坐在软垫上,腿脚已经快要麻木到没有知觉,没有力气再规矩的跪着了,之前一阵又哭又笑的,现在肚子也在咕咕作响,她有些后悔,怎么没让大哥给自己带点吃的来呢。
脑海中还在回想着大哥说的话,陛下能走到天子的座位上,一定也是经历了一番腥风血雨吧,他心里的计量,又有谁能算得清呢。
玉汝摇摇头,想着他的那些儿子们之间何来所谓的平衡呢?庆王有才干,得朝中老臣赞誉,但却碍于不是嫡长子的身份只能和太子之位失之交臂?太子虽然空有东宫之主的头衔,但从小便未曾显现出什么雄才伟略的远大志向,在一众皇子公主中也能算是个平平之才,将来却要担起整个天下的重任。
这些就是陛下所以为的平衡吗?
这样细想来,母妃不得宠,前朝无姻亲,自小便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郕王,反倒成为最佳人选了?
真是一出大冷门呀。
玉汝性子顽劣,但从小便十分聪明,这些盘算与手段她不是不明白,只是很少去猜测,如今拧着眉想了这么多,竟觉得有些困倦。
抬头一看,窗外天色渐暗,这么算下来,自己也跪了好几个时辰了。
玉汝努努嘴,真不知道阿爹什么时候才能消气,大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劝的阿爹松口将她放出来呢?
突然的推门声让玉汝不禁高兴起来:难道是阿爹放自己出去了?
一回头,傍晚金色的夕阳从门外照进来,有人背光而来,宽肩窄腰,身形颀长,在暗处待久了的玉汝微微眯了眯眼睛,待来人走到自己面前,玉汝不自觉便笑了起来:“沈将军,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