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贵》铮也

6、洗三（下）

　　“你们这些丫鬟都是怎么做事的，平日里对你们太客气了，老夫人来也不知道通知本夫人的吗？”

　　“素英啊，是老身不让这些丫鬟通传的。今儿是你们家的好日子，我想着你指不定多忙，我这把老骨头虽然不经用了，这几步路还是能走的，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素英是宋氏的闺名。

　　“瞧您这，您的事怎么能算是麻烦呢，和晚辈还客套什么。今儿起床我就听窗外有喜鹊在叽叽喳喳的，没成想是应在老夫人这儿了。”

　　“你的嘴还是这么甜，依老身看那喜鹊是看你们府上添了两个金贵的小童，特地来道喜的呢。”

　　“哎呦，老夫人来是喜，小小姐小公子来也是喜，今儿定国公府是喜上加喜，怪道我在门外就见你们府上闪的的眼花呢。”

　　只听一阵环佩叮当声自屋外传来，却不见人影，只单单从这个利落的声音就可以听出这位女子定是个爽利的性子。

　　一听这调调，诸位夫人不禁露出了头疼的神色。今儿不仅来了尊大佛，还把这混世魔王给带来了。

　　闲云郡主，爷爷乃是太祖的嫡亲弟弟，当年受封晋王，太祖令世袭罔替，这一支永为亲王，现在的晋王爷是这位郡主的嫡亲弟弟。

　　这位郡主那可不是一般的郡主，她是本朝皇族宗室里第一位终身不婚，蓄养面首的贵主儿。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确实是惊世骇俗了点儿，只后来众人嗅到了实打实的香味，有那些个胆大的宗室王女，世家贵女不免纷纷效仿。

　　家里父兄得力，自个儿有厚厚的私产。性子洒脱些的谁耐烦去伺候难缠的婆母，和别的女子挣来抢去。

　　有那些思想古板一点的，对这位郡主可是鄙夷的很，认为她没有一点女儿家的样子，实在是堕了宗室的威名。只是人家家里有权有势，父母兄长又疼宠，宫里的主子们也反而觉得皇族的女儿就应该肆意一点。再怎么讨厌，见了面还不是要扬起笑脸去讨好。

　　这位闲云郡主与大长公主堂姐妹之间一向亲近，这次来参加大长公主的两个外孙的洗三宴也是在情理之中。

　　“我一听这声儿就知道是郡主娘娘，先儿去府上送帖子时，府上公子还说你去扬州看琼花了，怎么转眼间就回来了，莫不真是仙女转世，会飞的不成。”

　　宋氏扶着老太太在主位上坐下，又转身去了门边与闲云郡主见礼。

　　一看上去才三十出头的美妇人跨门而入。只见她头上插着一套羊脂玉头面，身着淡樱色宫裙，手着绘着琼花样式的双面绣团扇，走起路来婷婷袅袅，摇曳生姿，好一个姝色尤物。

　　自个儿独身一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逍遥自在的很。闲云郡主看上去才三十出头，可是作为大长公主最亲近的姐妹，又怎么会这么年轻，年纪相差太大还是隔了一层的堂姐妹，可是玩不到一处去的。大长公主今年已经五十有五了，这闲云郡主只比堂姐小两岁。大长公主婚后日子也算圆满，夫婿对她也是敬重有加，可是保养的就是比不上这妹妹。虽然说不上差了一辈那么夸张，但还是肉眼可见的相差甚大。

　　“早两个月我收到姐姐的信儿，道我那外甥女怀的是双胎，我就早点回来沾沾喜气。”

　　“怎么，我们的郡主殿下还想来两个”说话的是礼部尚书夫人刘氏，乃是闲云郡主呃手帕交。比起闲云郡主的离经叛道，这位年轻时做出的出格事那也是不遑多让。那礼部尚书最是个严谨守规矩的，当年亲自去刘家求娶这位“盛名在外”的大小姐，皇都里的人都猜这黄青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众所周知，闲云郡主府上的公子乃是郡主和她养的面首所生，孩子的生父具体是哪一个怕是连郡主本人都不知道。敢，并且能这么混不吝地开这混世魔王玩笑的，也就是这刘氏了。

　　“几月不见，越发没了规矩，看本郡主不撕烂了你的嘴。”

　　“哎哟，瞧我这张臭嘴，戳中了郡主娘娘得痒处了，饶命饶命。”

　　厅内一时又笑作一团。

　　饭罢，众人移步正厅。之间厅中央放置着一张紫檀木桌，其上摆着两个精美的瓷盆，一为红色，一为青色。两位五官端正满脸喜色的收生姥姥一人手中抱着一个襁褓，从内室出来。

　　定国公府嫡系虽然以定国公为长，但桑氏宗族中还有一位与老国公同辈的老太爷在。众人便依据长幼，依次上前往盆里添一勺清水，并放置一些吉祥物件。本家的长辈礼毕，诸位亲朋亦尊礼上前。

　　待诸位都添完了东西，收生姥姥便把两个小的往盆里轻轻一搁，嘴里不断念着吉祥话，博得了满堂彩。主客都适意，收生姥姥也是笑容满面。按照规矩，今日这洗三盆里的东西都是归她们所有的。定国公府上的主子们与今日来的贵客都是大方的，添的不是金银锞子就是精美的钱币。今日这一遭忙活完了，这个年家里也能宽裕着过了。

　　礼毕，众人正围在抱着贵主儿的嬷嬷旁边看孩子，就听一丫鬟在外间急急通报：“夫人，大喜，宫里来旨意了。”

　　“来的是谁？”定国公夫人忙问。

　　“是礼部尚书刘大人以及圣人身边的赵大伴。”

　　在场诸人齐齐一惊。以淑仪大长公主对圣人的从龙之功以及其在宗室里的地位，众人早有意料宫里会下旨意。只先前众人都以为会是太后娘娘的懿旨，想不到今日来的会是掌管礼部的黄尚书以及圣人身边的总管太监。

　　若说来的只是赵大伴，那还寻常。毕竟在座的有不少都接到过圣人的口谕，来传达天意的都是这位圣人跟前的大红人。只今日赵大伴与礼部尚书联袂而来，传达的就只能是盖了印玺，需要载入皇家档案的圣旨了。今儿洗三的两个小主子怕是要更加尊贵了。

　　定国公夫人忙向大长公主望去，却见这位贵主儿也是满脸意外。旁边的刘氏喃喃：“这死老头，难怪说不来，瞒得这么严实。”

　　“顾娘子，快快去设香案！”

　　虽说这旨意来的令人猝不及防，但圣旨定国公府这顶级世家也是接过的。府里的内宅大管家顾娘子一向是个八面玲珑的，不一会一个像模像样的香案便设下了。而这时，传旨的一行人在外院大管家张管事的带领下也到达了大厅。

　　只见那礼部尚书黄青云身姿挺拔，手里捧着一卷明黄的布帛。那赵大伴面白无须，手持拂尘，身后跟着一群抬着捧着宝贝的小太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国公府世代簪缨，尽忠尽责；镇国公主为皇室鞠躬尽瘁。今有定国公世子及清河郡主诞下麟儿凤女，特封桑氏子潮为平阴县公，桑氏女为舞阳县主，赏黄金万两、皇庄两座、东珠两匣、南海珊瑚树两座，羊脂玉佩一对儿，并其余珍宝首饰若干，钦此。”

　　“谢主隆恩。”众人齐齐拜倒在地，两个嬷嬷抱着新鲜出炉的县公县主向陛下谢恩。

　　“乖乖，这两个小不点今日赚的钱比我的全部身家乘于百倍还多。”一旁的慧能和尚偷偷转头于萧长风谈论。又不免自苦：”真是没那个富贵命，这辈子也没能投个好胎。看看人家，这哪是赢在起跑线上，这是直接生在了终点哇。“

　　“接旨呢，好歹装出点样子罢。”

　　“哎，我和你说不来，您老人家也是个人生赢家，我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师叔您现在可是这两位县公县主的救命恩人，顶国公府与镇国公主府可是欠了您天大的人情呢。”

　　“嘿，算你小子说了句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