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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竹林水洞(四) ...

  •   竹林水洞(四)预言天师谶言子月下举杯迷人醉

      “剑王剑下止兵戈,诗情画意两如何?离殇痴情孤独伴,云梦相寻忆已多。”

      幽幽的吟唱出自秀秀之口,婉转低吟,仿佛黄鹂鸣柳,荡气回肠,又似高手弹音,清远玄雅。

      无论是佐月国的武林,还是宝林国的武林,剑王之名如雷贯耳。剑王,已经不仅仅是众人对其在剑术上无双造诣的称呼,而是一种由衷的钦佩与尊重。

      但凡武林中人,便没有不闻剑王之名。而那首几十年前剑王出道之时的预言诗,也一直伴随着剑王的倾世神话而流传至今。只因预言天师谶言子的预言在这数十年间,竟然真的一一应验了,剑王俨然已成为了人世间一则不灭的传奇。

      剑王剑下止兵戈,剑本是杀人利器,但到了剑王手中却是救人无数。

      昔年佐月国景帝失踪,朝廷动荡不安,幼子无以即位。只得先由当时的皇后掌权,平衡各方势力,在一些有心人士推举之下,皇后登基做了佐月国开朝以来第三位女帝,号天瞾帝。就在登基之初,一些不服管制的乱党犯上作乱,企图勾结邻国宝林引入大量军队,攻打天瞾帝。

      而此时,剑王正值壮年,一日逍遥山水之时,偶然听到叛军动向,毅然奔赴宝林国游说宝林国君不要参与佐月国内乱。成功之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往叛军集结的黄沙坪,阻止了一场惨烈内乱。先是控制双方交战伤亡,后又以一挑万树立威严,最后赢得所有叛军从上到下皆是心服口服,方才成功平定叛军。

      在那场战役之中,剑王浑身浴血却未杀一人,功成事退,未有居功,而亲眼见过那场惊世之战的人皆语,“剑王乃九天祥龙降世,神力无比莫能伤之,天佑佐月,叛乱岂成?”

      而就是经历了这场战争,剑王之名不再只是代表那个寄情山水的逍遥公子,也不是那个任性而为的侠义之士。他是佐月国流芳百世的功臣,是百姓心中的大英雄,更是敌国忌惮的对象。但几乎没人知道他也是在这场战役中受了伤,很严重的不可挽回的伤。他伤的不仅仅是身,还有他的心。随着江湖中日益高涨的名声,剑王却愈加行踪飘忽,最后不知何故选择了幽居翠篁山,基本过着不问世事的生活。

      在当时倘有认识剑王的人,一定知道,他所作的一切不是为了国家,只是为了她。

      看着面前吟唱诗句的秀秀,竹少夭心中泛起一种无力的悲哀,为他的师傅剑王,也为他自己。只因他在某个地方与他的师傅很像,也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想起师傅传奇的一生,却终是无法完成心中所愿,黯然伤神起来。

      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独孤白还是没有说话,但他脸上那灵韵动人的淡雅笑容已经不见。他在沉思,是什么原因让一个逍遥山水的江湖中人投身战场的呢?他不解,他疑问,今后是否有一天,自己也会像那个剑王一样弄的自己浑身是伤,黯然失魂。

      感受到周围的气氛如此低迷,沈梦一上前揽住竹少夭的肩膀,语气豪气的劝解道,“竹二哥,咱们好不容易重逢,别谈那些伤感的话题了。走!去我那里,咱们可是好久都没有痛快对饮过了。”

      竹少夭的手也拍拍沈梦一,甩掉那些透骨的哀愁,“好!咱们今天就来个一醉方休,我肚子里面的酒虫子都快爬出来了。还记得当年我走的时候,月都最有名的可是欲语楼的酒,不知将军府的藏酒如何?”

      “包君满意!竹二哥,我可是期待咱们能把那酒窖喝空了的一天啊!”

      沈梦一得意的笑了,他家中大部分的藏酒,正是欲语楼甚少外卖的少年醉。就是凉秋饮也是有几瓶的,不过那是他父亲的珍藏,似乎是藏在酒窖中的哪个角落,具体位置就连他也不是很清楚。

      “两位美女,咱们走吧!对酒当歌,有美相伴,人生快意,岂非如此。哈哈……”

      如此放浪不羁的话语轻佻出口,却不显任何猥琐恶意,这正是竹少夭与生俱来的一种亲和喜感。红衣罩身,面泛喜意,能和多年不见的好朋友在一起喝酒本就是一件快乐的事情,而他此时心急,竟已有些等不及了要飞奔过去喝酒。

      秀秀听了面前两位青年俊杰的计划,本来十分欣喜,想要一起去凑凑热闹的。可惜后来忆起几天前收到的来自月都的飞鸽传书,想到自己此次出门的主要事情还没有办,所以只能忍痛婉拒,微身行礼柔声道,“小女子尚有要事在身,恐怕不能相陪二位豪杰。惋惜之情,溢于言表,万望海涵!”

      沈梦一见秀秀施礼,也连忙中规中矩的作揖还礼,口中道,“姑娘既有要事在身,自然应当办事为主。我等小聚,就不忝邀姑娘同行了。”

      秀秀颔首,如海棠临风容姿万千,又分别向竹少夭与独孤白一一道别,才转身离去。

      秀秀的背影渐渐远行,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独孤白的心中却是松了口气,心道,她终于走了,自己终于可以用嘴说话了。要知道,就在这几人谈话的时候,他的脸为了保持那无聊的淡雅笑容,已经快抽筋面瘫了。

      望着秀秀远走的身影,竹少夭盯着面前的另一个绝色美人看,神情恍惚欲言又止,“这位……皛白姑娘……我们……”

      抬头,望着那张一直挂着讨厌笑容的脸,独孤白轻笑,若百花齐放艳争春芳,凤眸微眯别带风流,看得竹少夭的脸竟红得像是天边的火烧云一样。

      “我?如何?”独孤白挑眉,眼中闪着动人的狡黠,似是找到了新的玩具,努力调侃竹少夭。

      “你……你的嘴……嘴会说话?”竹少夭面对独孤白的戏弄,心中明了却还是不争气的脸色持续烧红,且有更加沸腾之势。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张朱唇未点,薄厚合宜的秀口,它竟然能发出声音,她竟然会说话。

      他!他不是哑巴!

      上前两步,走至竹少夭面前,凤眸之中戏弄之意流转,独孤白审视的看着竹少夭的嘴,一副认真研究的样子,“难道你的嘴不是用来说话的?嗯?”

      此时,竹少夭只觉得佳人气若幽兰,兰吐芬芳。近在咫尺的朱唇开阖话语,迫得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哈哈哈哈……”

      一旁笑声传来,是沈梦一肆无忌惮的大笑。沈梦一捧腹心道,这皛白真是个活宝!说笑本领如此高强,竟然将素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竹二哥逼至如此境地。

      看着身旁捧腹大笑,却没有一丝相帮之意的沈梦一,竹少夭几步退开独孤白身前。近身沈梦一,一手按住他的削肩,恼羞成怒,状似威严的无力胁迫道,“别笑了!别笑了!”

      沈梦一玩性大起,一抖肩震开竹少夭的手,再一反手就急攻而上,直取竹少夭肩井穴。说时迟,那时快。竹少夭跟随剑王习武长达十二载,自然也不是易与之辈。足下点地后跃,生生躲过沈梦一的攻击。

      “行啊!竹二哥这几年在那深山中,骨头还算灵活没有僵硬啊!”

      笑嘻嘻的语气,企图使对方分神。就在竹少夭一跃之后,气力已尽的时候,沈梦一栖身攻了上去,双手同出竟马上就要打到竹少夭的身上。可惜,竹少夭随剑王修习的云梦游龙身法,本就是轻功之中的翘楚,行云流水间又是险险躲过。转身轻旋,折枝做剑,几个起落好似写字画画般挥舞出绝妙的招式。转瞬间,竟已将沈梦一全身破绽找出,简单明了的直挑重点攻击。

      一旁独孤白看着两人之间颇有默契的打闹缠斗莫名心烦,没有缘由的就是莫名的心烦。未及思虑清楚,白衣纵身上前,已至打斗中的竹少夭与沈梦一之间,一手推开正欲迎击的沈梦一,一手架起招式已成的竹少夭手中的树枝。

      “皛白?”

      “皛白姑娘?”

      沈梦一心含歉然,他怎么会在一瞬间忘记了她?

      竹少夭内心惊澜,这个皛白姑娘竟然如此厉害,能轻而易举的接下自己的树枝。要知那树枝飞落的瞬间,他虽然只用了三成功力,但那得自剑王真传的招式,无疑是这世间最精妙的剑招。可是,面前这个风姿绝世的皛白姑娘却连眼睛都没眨的单手接了下来,江湖中什么时候出了如此身手的新人,他竟然不知,剑王竟然不知,这怎能不令人心惊?

      突见竹少夭惊然神色浮面,独孤白知道自己刚刚的举动过于莽撞,但他并没有后悔那将两人拆分的动作,语气柔婉,故作淡然的说道,“怎么?我并非想要打扰两位的玩性,只是要提醒二位现下天色不早了,倘若你们还要再打闹下去,那么恐怕我今天又要露宿荒野了。”故作疲惫不堪,楚楚可怜的眨眨眼睛看向满心歉疚的沈梦一。独孤白心中暗道,这招数用来对付正义感十足的沈将军简直就是百试不爽啊!

      见独孤白一脸疲惫,满身倦色,沈梦一想起他身上的伤,连忙附和,“是啊!竹二哥,这边离我的伏波别苑倘若我们使用轻功还有两个时辰的路,为了今天晚上能在我那酒窖畅饮,咱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竹少夭看看独孤白,又看看沈梦一,坏坏的笑着点头,语气调侃沈梦一道,“果然似你二哥我一般怜香惜玉哦!既然佳人发话,赶路吧!我没意见!”

      闻讯三人意见一致,沈梦一立时施展轻功,当先在前领路。身后,独孤白急忙跟上,速度同沈梦一一般,时不时的甚至超过沈梦一在其之前,但三步之内两人又无形的调节到同一水平线。而竹少夭看着身前的两人那契合的动作,仿佛已经并肩多年,面色无奈的行在最后。

      月光凄迷,夜凉如水。将军别苑,亭前对酌。

      奔走了一整天,这三人本已经应该很累了。可此时伏波别苑酒窖之中的酒都已经快被搬出了许多,花园之中,醉月亭前,却有三道围桌而坐的身影。两白一红,举酒对月,神情间畅意无限。

      沈梦一无知无觉的饮着杯中液体,看着面前两个人相谈甚欢,心中泛起一种别样温暖。他喜欢面前的这副绝美图画,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答应爹爹从来不喝凉秋饮的他,今天也高兴的破例而为,在皛白姑娘的邀劝下,小小饮了一杯。

      竹少夭从小就是酒虫一只,这十二年来,每天陪伴师傅待在翠篁山上,偶尔喝喝那温吞的青酒,他都快忘记酒的味道了。所以,此时的他,时而抱坛猛灌,时而举杯劝酒。与独孤白相谈甚欢到已经忘记了心中那份没有方向的执着,忘记了面对独孤白的尴尬戏弄。现在的他,只想喝酒,同谁喝都无所谓,只想找人陪他喝酒。

      独孤白算是三人之中最清醒的了,对于精于喝酒的他来说,少年醉和凉秋饮根本不算什么。之所以,在酒窖中将凉秋饮寻出,也就是为了想要观察一番面前这两人的醉相。可惜,沈梦一酒品很好,喝醉了只是不说话,温柔的笑看着他们这边。但独孤白敢肯定,这绝对是他生命中少数的醉酒。只因倘若看过了醉酒的沈梦一,那么即使瞎子也能看出,他是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

      双颊微醺,明眸带媚,发髻散乱,青丝垂落,举手投足间带有不可忽视的柔软温婉。看到这样的沈梦一,独孤白几乎很难将她与昨晚山洞中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安慰他,帮助他的伏波将军联系到一起,看做一个人。忍受着对竹少夭的讨厌,独孤白偶尔劝酒将竹少夭灌个七荤八素,敷衍的对话空隙,暗自欣赏沈梦一的可人醉态。

      春风夜吹,本来有些微凉的天气,却叫此时酒气环绕,激情撩天,身负奇功的三个人自然而对,没有一丝不适的享受着此时的气息。凉风偶然吹来,三人俱是陶醉的阖上眸子,享受瞬间的清醒。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平日里千杯不倒的三人,此时被气氛烘托竟都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

      “皛白啊!你真行,我竹少夭生平还没佩服过什么人呢!我佩服你!”举杯起立,晃晃悠悠的行至独孤白面前,酒杯相撞,竹少夭口中嚷道,“来!我们干了这杯!”

      “我不喝这不明不白的酒!”独孤白神色清明,有意戏弄这个一直看不顺眼的竹二哥,面泛微笑的按下两人的杯中酒。他自己没有喝,也阻止了竹少夭的动作。

      沈梦一此时已经醉得有些抬不起头来,隐约听闻两人断断续续的对话,却还是口中附和道,“是啊!是啊!二哥你佩服皛白什么?不说明白了,这酒岂非喝的无理?”

      竹少夭摇晃着摇摇欲坠的身子,脚下倒步站立不稳,寻了张最近的凳子坐下。将手中酒杯磕在桌子上,顿时激的酒花四溅,一杯酒只余下半杯,口中念念有词,“我第一佩服你武功高强,小小年纪又是女流之辈,武功造诣居然与我不相上下!第二佩服你识酒之能,这大将军偷偷藏起来的酒竟然都躲不过你的鼻子,你说你这鼻子是不是比那个什么还厉害!第三佩服……佩服你……”

      独孤白举杯从竹少夭眼前晃过,挑眉笑问,“第三佩服什么呀?”很不厚道的戏弄醉酒的人,显然也是他人生的一项恶趣味。

      竹少夭语结,他刚刚说的什么来着,他竟然已经有些不记得了。难道他醉了?才喝了两坛少年醉,一杯凉秋饮他就醉了?这不可能啊!恍惚间,片段的记忆闪过脑中,脱口道,“第三佩服你眼光独到,挑上我这百年一现的大好人三弟。来!来!来!我祝你们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一昂首,杯中液体已空,眼角泛起盈盈星点。不知是喝酒的缘故,还是气氛的缘故,竹少夭那心底抹杀不去的悲哀竟然又浮出水面。语无伦次间,又是接连几杯少年醉,眸色清明中泛着迷离,恍惚间透着沉思,让人看了不知是醉是醒?

      独孤白自然也没看出来,不过他更关心的是,已经醉倒桌上的沈梦一。听着竹少夭口中那念经般的祝酒词,独孤白心中顿觉好笑,这人喝醉了是否都如此没有节制,竟然能胡言乱语骗酒喝到这种地步。

      “来!我们接着喝!”举杯欲起身却不能如愿,竹少夭此时已经醉得站不起来,却还是举杯向独孤白邀酒。

      独孤白想要早早结束这颇为无聊的饮酒时光,看看桌边欲睡已醉的两个酒伴,神情淡然。一个潇洒扬手,白衣飘逸,自袖间漫出一种白色粉末,晶莹亮点,遍布周身。诱人的唇角微扬,凤眸轻眯,口中自言自语的呢喃道,“睡吧!都早早的睡吧!”

      突然吸入这些白色粉末的竹少夭立即神思不清,伏身案前,一手低垂,一手执杯,杯中酒色浊黄。正是少年醉,醉少年。

      沈梦一再也立时失去了那醉酒后特有的魅惑神情,头一歪也沉沉睡去,面色平静似长眠谪仙。

      绕身桌子另一面,没有理会桌上那手握酒杯的红色人影,独孤白自觉好心的将沈梦一抱起,寻找伏波别苑中那最舒适的房间。

      当然,最舒适的房间是他自己休息使用,而沈梦一么?独孤白轻笑,他不过是想报答她的雷雨之恩,只负责将她从花园中安置在屋内,至于要不要也为她找张舒适的床,就等找到的时候在说吧!

      心情愉悦于今晚的特殊收获,独孤白脚步轻快间,仿佛那舒适的房间已至眼前。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竹林水洞(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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