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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白狐一梦(四) ...

  •   白狐一梦(四) 皇家春闱初相会白狐一梦续前缘

      艳阳高照,草木葱郁。扬鞭策马,箭已在弦。

      现在正是月都西郊的围场每年中最热闹的一个时段——皇家举办的春闱。

      这是很久以前流传下来的传统了,佐月国本是马上打天下。所以,为了让所有的子孙都不忘本,皇家每年都会适时举行围猎活动。这本是年轻人的战场,但近百年来皇家广邀朝中外姓人士参与,其中的争锋较量自然激烈很多。

      所有的人都希望猎得头等猎物,在皇帝面前一展身手。而大多数在朝中官居高位的大人们也都携带家中优秀的子女们参加,这就增加了皇室春闱的联谊性质。据佐月国礼部侍郎竹浩轩的不完全统计,每次春闱之后,朝中大元们家中定亲概率都比平常多出四五倍。

      “二哥,为什么今年没看到大哥啊?往年,不都是他执掌春闱的安全事宜么?我记得他最爱打猎了,总是假公济私的在围场里东奔西跑。”

      话语轻灵,气若兰芬,说话的人正是御史台家四小姐竹小筑。其人修眉联娟,姿容无双,蕙质兰心,不让须眉,是传闻中最有可能登上太子妃宝座的人。

      “你不知道么?今年大哥有特别任务,恐怕没法逍遥打猎了。”

      说话的蓝袍男子正是竹小筑的二哥竹浩轩,现任礼部侍郎,在朝中分量远不及其父兄,算是个闲散差事。

      “哦?我看不见得,大哥一定会来的。他那么喜欢打猎,我看他即使是编造理由,也会过来巡场的,你信不信?”女子一身方便骑马的杏色裙裳,不过脸色青白,好似有沉痼恶疾缠身一般。

      “小筑!你来了?”

      前方不远处,两道耀人的身影驾驭宝马飞纵而来。一玄一白,一前一后,煞是潇洒自在。来人正是当朝太子独孤玄,与伏波将军沈梦一。而说话的那人,自然就是想得佳人芳心的独孤玄了。

      “参见太子!”竹浩轩见太子策马而来,占据了小筑身旁的位子,心中已明了几分,低头禀道,“微臣礼部那边还有事情要做,劳烦太子殿下照看下家妹!”

      见旁边面无表情竟自轻抚爱马的伏波将军也搭不上话,竹浩轩只得知情识趣的走开。

      竹浩轩走后,沈梦一也立马停顿在一边,不远不近的跟着面前的一对状似打算谈情说爱的璧人。倘若不是玄大告诉他,今天戏世银狐一定会出现,而他又不认识,他才懒得跟在独孤玄身边做照世明灯呢。

      无趣的打马前行,今天这种速度可委屈死平日驰骋疆场的照夜了。安抚的拍拍已经略有躁动的爱马头颅,沈梦一无奈继续缓步跟随。只心道,一会儿要放了照夜好好去外面跑几圈。

      “刚才和竹侍郎说什么呢?”

      独孤玄见众人都那么识趣的走开了,就连平日神经大条的沈梦一也和他们保持一定距离,心情愉快的没话找话。策马行进时,尽挑选杳无人迹的偏僻小路走,以求一会儿遇上独孤白行刺能第一时间英雄救美,将歹人捉拿在案。

      竹小筑见周围景色愈见荒凉,心中虽有些许疑惑,但心知独孤玄的品行操得,却神色不动的婉声回答。

      “没说什么!就是聊聊大哥的事情而已。对了,你知道为什么今年负责围场戒备的不是我大哥么?”

      “不知道。没听说过今年春闱戒备换人管了!我记得刚刚进场的时候,好像看到竹教头的身影了。不过,我倒是更关心你三哥什么时候回来?”

      竹小筑知道太子与三哥的结拜之情,但笑不语,先前几步默默策马而行。

      独孤玄听闻竹远楼今年不在围场,自觉胜算又多了几分。要是让那个恋妹情结严重的竹大哥跑出来,他的计划就全都打乱了。且不说竹远楼和独孤白谁的武功更胜一筹,只说以这竹远楼对独孤白的了解,是没有可能看不出来刺客是谁的。

      春风轻抚,疏林密丛。穿过竹海,路越浅溪。

      他们一直没有拉开身上的弓箭,策马缓行,已经走了很久。他们不似是出来狩猎的,倒更像是出来踏青郊游。独孤玄觉得周围已经足够偏僻,可是等了半天还是见不到那不知隐藏在何方的独孤白动手。

      回头看看已将马儿赶走,徒步跟着自己的沈梦一,独孤玄有些着急,但也没有办法。他总不能在竹小筑和沈梦一面前,催促刺客赶快行动吧!所以只得相信独孤白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放他的鸽子,只得继续等下去。

      正思考间,突然一道白色身影旋身自天空而降,行止飘逸飞扬,仿佛白凤来栖,九天神仙。

      独孤玄看着眼前出现的白色靓影,心中轻颤,这人有没有点常识啊!行刺居然还穿白衣服?不知道戏文里面坏人出场,都是黑衣蒙面,藏头藏尾的么?他居然白衣罩纱,素丝覆面,青丝如瀑,张扬轻狂。面对这样特别的刺客,他应该怎样反应?他能有怎样的反应?

      “竹小筑受死吧!”

      很敬业的轻声报出自己的目标,来人施展身形,凭空过枝,手中拿着不知从哪里劈来的柳条当作软剑使唤。灵腕翻转间,直直刺向独孤玄身旁的杏衣女子。

      这一招看似凌厉,但实则破绽百出,而独孤白也没有用上半分力道,他自信竹小筑身边的独孤玄能接下这一剑。可是,他千算万算没有想到,独孤玄竟然分神了。那他这一剑是不是要真的刺下去?如果不刺的话,岂非这场戏就要穿帮了。

      看着近身的柳枝,竹小筑没有丝毫害怕的紧紧盯着白衣刺客看。那目光像是深思,像是研究,更像是回忆。

      咻——

      一片树叶打过来,柳枝方向不负众望的偏离了原有的轨道。

      哎!没有伤到人。独孤玄和独孤白内心一松。

      却在转瞬间,空气中已弥漫着一种龙争虎斗的气息。棋逢对手分高下,将遇良才各显能。独孤白对上沈梦一,这两人本是不同的路数,不同的性格。但此时,他们却都打得非常快意。

      独孤玄为了掩饰身份,打扮成女子模样,武功路数与平日相比,自然也有所改变,偏向轻灵巧劲一向。

      沈梦一等了半天不见戏世银狐出场,本已非常失望,谁知莫名其妙的又蹦出来个刺客,本已心存怒意的他,所施展出来的功夫自然靠近简单有效一路。

      平地纵身,相向而行,电光火石间让人不辨光影。当杨柳青枝对上日月七尺,执剑的两人在剑尖相交的刹那,均是一惊,他们惊讶于对方武学修为之高,竟然不在自己之下。

      沈梦一统领万军,经常同各个将军将士打击切磋,在佐月国军营备受将士们崇敬爱戴,一直被誉为武功第一。手执家传宝剑日月七尺,又有母亲家传的幽明还神功护体,再加上那个身为佐月国大将军的父亲,对他自小严苛教导。可以说,沈梦一在武学上的造诣,早就逾越其父,在军营中的威信直追当年武学神人剑王,有万夫莫敌的智勇。

      独孤白逍遥江湖,游历天下,见识过各门各派稀奇古怪的武功法门,游戏山水间也同不少人切磋过武艺,至今未尝一败。他本就是孩子般的狡黠心性,所以经常在无聊之时,招惹挑衅武林人士,弄得自己被众人围攻阻截,但每每均能全身而退,在江湖上博得盛名戏世银狐。可以说,无论从小时候逃避学习,长大后逃避追捕,独孤白的功夫里面少不得一个逃字。但世间,能逃的如他般潇洒爽利的人,着实不多。

      日月七尺,光芒耀天,挥舞打斗间发射出不逊日月的光辉,照得人眼睛花白,这本是日月七尺的一项优势。但仿佛天生就是对头一般,独孤白随手摘下的杨柳青枝,两剑相交,游刃缠斗上日月七尺,让人不辨形状的一团绿色光影,竟然封锁了日月七尺那初始的光芒,使之无处发散。

      剑与枝相交,白光与绿影相错,沈梦一前进一步,独孤白便后退一脚,独孤白招式进攻,沈梦一便严密防守。就这样,你来我往间,柳条与长剑已经交锋了上百个回合,不见高下。

      两条白色的身影穿梭飞跃,在空中、在地上、在树间、在一切你可能看到的地方。东西南北,没有一个方向不被他们的气息所笼罩。

      白龙游天,翱翔万里。分分合合间,已不仅仅是剑招、轻功的比试,更是智慧的较量。两个完全不同的天之骄子,在武术的领域里面他们都有着各自的自信。却在此时此刻命运让他们相遇,进行这场有些荒唐的比试。可无论如何,他们的手中剑已出,心中招式已成,绝没有就此收手的道理。

      独孤玄焦急的看着打斗中的两人,那两人脸上均是不亦乐乎的神情,显然是在享受这实力相当的打斗所带来的乐趣。独孤玄心道,再这样打下去岂不是要招来很大的麻烦?到时候,他该如何交代?

      而竹小筑却双目迷茫的看着那两道交缠错综的身影,她只觉得心中慌乱难耐却不知为何。她似并不害怕刺客的行刺,而是对这个白衣刺客有种莫名的揪心与未知。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人还是不分上下的打着,仿佛他们不舍得与对方一决高下一般。纠缠着对手,使出浑身解数,不让对方占得半分便宜。游斗之间,只听闻远处,隐有高手接近的声响,独孤白暗道不好,只顾着贪玩,竟忘记自己现在刺客的身份,还是及早抽身的好。

      足下借力向后一跃,已是四五丈远。手中柳条脱手而出,直射沈梦一前心,逼得沈梦一不得不转身躲避。但就在这一瞬,也只需要这一瞬,已足够独孤白逃脱而去。沈梦一心中焦急道,连番比试下来,难不成自己还是逊此人一筹?

      “不要跑……不要跑……”

      沈梦一看着那消失在绿色丛林中的白色身影,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那东西呼之欲出,就在眼前,却蒙着一重重纱幔让他看不清事实的真相。那种早上起床后,讨厌的空落落的心悸感觉,竟然在白天莫名发作。

      低头一哂,自嘲道,难道我中邪了不成?一手抚胸,按着心脏起落的地方。轻身落地,捡起那人用过的柳枝。只见,柳枝上面的新芽还在,竟无半分破损,足可见她已将剑法中的轻灵缠带之诀炼至臻境。

      “梦一,还好吧?”

      独孤玄迟来的问候,先缠住沈梦一再说,省得一会儿他要是又碰上独孤白,那事情就更加麻烦了。现在,他只希望独孤白快快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你为什么不鸣声召唤巡场侍卫?让那贼人跑了,倘若他再来行刺竹小姐怎么办?”沈梦一决斗过后,回复一贯的清醒,内心奇怪的质问道。

      “有佐月国武功第一的将军在我身边,还用找来其他侍卫,打搅你比试的乐趣么?”

      独孤玄很懂得说话的艺术,一句话下来,既说明了原委,也为自己找了个好借口。

      “第一?恐怕未必吧!至少刚才的那位姑娘,功力就不弱于我。我还是再回家继续闭关练功去吧,下次再相见的话,我定要和她分个高下!”

      看着一旁还在呆滞中的竹小筑,沈梦一以为她被吓到了,就没有打扰两人。收起佩剑,将那枝柳条也一并别于腰间,先行离开了。

      今天,能够如此痛快的打一场,他觉得已经足够了。对手是不是戏世银狐无所谓,这次他是真正这样觉得的。想着世上还有如此多的高手,沈梦一对于自己的武功又有了很大的钻研兴致。

      行至来时的竹林,只见几个人影在围攻一人。那是刚才的白衣刺客!而围攻她的却是大内侍卫,为首的那人竟赫然是禁军教头竹远楼。难道他们这么快就发现她是前来行刺的刺客了?

      躬身悄然走近,只听得竹远楼坏笑道,“嘿嘿……可算让我找到捉你的机会了,咱们正好算算先前的帐。”

      沈梦一听了他的话,心道,原来他们是先前就有过节的。

      白衣刺客连回两剑,直挑竹远楼,无奈却被旁边互相结阵的侍卫接下,怒道,“你假公济私,我又没犯法,你捉我做什么?”

      竹远楼看着昔日不可一世、到处以捉弄人为乐的白王,被自己困在小小的剑阵之中,心中大爽道,“倘若你不是刚刚比武耗尽内力,又急于逃逸,怎么会一时失察走近我布置的阵法?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哈哈……乖乖跟我回去吧!”

      听着两人的对话,沈梦一心生愧疚,原来那人被困都是因为自己。看着一步步接近白衣刺客的竹远楼,沈梦一第一次没有理智的弄清楚事实,站在正义公理这面,提剑冲了出去。

      独孤白被困于剑阵之中不得脱困,本来心情烦躁,此时见沈梦一从旁边杀出,心中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脱困的法子。也不管沈梦一是来帮自己的,还是来害自己的,他只管露出空门向沈梦一的剑尖撞去。

      叮——

      长剑落地,染血的长剑落地。

      沈梦一没想到,竹远楼也没想到,组织剑阵的众大内侍卫更是想不到。

      她受伤了?自己刺的!

      白王受伤了?他们是帮凶?

      这情形怎么看怎么诡异,一群侍卫竟因为一个刺客受伤而齐刷刷的停止了手上的招式动作,维系剑阵的步子也停了,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都停了。

      没有停的是血,血在滴,殷红的血滴在地上,鲜艳的好似早上刚开的鲜花。

      独孤白也没有停,见自己所作已达到效果。立即捂住腰间不深不浅的伤口,趁着众人惊慌失措,纵身朝竹海深处飞跃而去。他虽受伤,但没有伤在要害,所以动作还算轻灵连贯。

      可惜,计谋得逞之后的人,总是会有那么一刹那的放松。

      而正是在这放松的一刹那间,一支飞箭已射向他。

      小心,沈梦一的话犹未出口,飞箭已至。

      此时,人在空中,无处借力,众人都揪心的看着那支箭射中了那袭白衣。

      白衣坠落,却未倒地,摇摇晃晃的继续飞跃,几个起落间已不见了踪影。

      沈梦一见白衣刺客受伤,深知自己难辞其咎,心中愧疚之情由然而生。拾起染血的佩剑,重重的瞪了一眼射箭的那人,转身朝竹远楼一抱拳,也追随白色身影纵身而去。他想,她既然已经受伤了,那么功力肯定不如先前,以自己的轻功应该能够勉强追上。

      “参见太子殿下!”周围的一行侍卫,围过来向独孤玄行李。

      沈梦一走了,没有向太子问安,就那样一声不响的在众人面前走了,他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但独孤玄并不生气,因为他也很气自己,为什么没看住身旁的弓,身旁的箭,身旁的人!

      当他看到飞箭离弓的那一刹那,他有种想掐死竹小筑的冲动,此时他已经顾不得什么心上人了。他最在意的还是那个陪伴了他二十多年的亲人,那个经常以耍弄他为趣的九叔,那个什么也不作却能博得众人宠爱的令他羡慕的要死的白王。

      “为什么要在背后放箭?”独孤玄语气一反常态的阴沉,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如和风般的笑容。

      竹小筑不解,眼前那群侍卫如丧考妣的神情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刚才不是在捉刺客么?她帮了他们,而他们却全都停在了那里,让刺客活生生的逃走了。而眼前一向温文儒雅的和气太子,也像是转瞬间变了个人。看着不远处直立无语的大哥,竹小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是刺客,要杀我,我为什么不能杀他?”

      轰——

      独孤玄的脑子像是炸开了一样。原来伤害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假扮刺客,多么高风险的行为!为什么当初他会想到这么糟糕的主意呢?

      竹小筑没有错,错的果然是他!

      惨然一笑,他也看到了竹远楼以及他所率领的侍卫。想起了先前竹小筑所说的话,在如此紧张的时刻,能调动禁军教头的人和事,世间能有几何?看来那边已经知道独孤白的行踪,并且开始行动了。大概明白了那个所谓的“特别任务”,独孤玄有些担心受伤的独孤白是否还能好运的躲过各方追捕。原来大家都是心里明白,只是表面不说而已。纵横官场,权衡利益之术,看来他这个太子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梦一那小子追去了,应该不会有问题吧!现在的他只得强迫自己相信梦一的恻隐愧疚,相信独孤白的智计武功。他由衷的希望,同往常一样,这只是独孤白的一场苦肉计,一场恶作剧。只要独孤白平安没事,自己便是被戏弄无数次也无所谓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白狐一梦(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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