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一梦续前缘》古少胧

19、第 十八 回

　　第十八回 网天诛魂险象生焚荧幻惑劫中劫

　　望月森林，暮色渐至。

　　皛九叼着竹笛夺门而出，此时的它脑中想得既不是与竹夭之间的一箭之仇，也不是追查这段莫名恩怨的来历，神奇的是它脑中思绪竟都被那呆头书生对这破笛子面露柔情的恶心表情所占据。

　　竹夭施法，将灵体从那竹笛之上脱离，只要没有孟熠在身边它也没什么好顾及的，此时只要设法杀了这个扰人好事的坏狐狸，那千年灵力照样是他竹夭的囊中之物。

　　皛九见竹夭从笛中脱身，也随口扔了那可恶木灵的凭体竹笛，一团绿色的灵气漂浮在皛九面前，皛九藐视的嗤笑道，“你一个不足千年道行的木灵也妄想同我斗？”

　　竹夭飘荡着身躯，也不在意皛九的语气，声音中带着笑意道，“我同你无仇无怨，并没有想和你斗的意思。”

　　皛九道，“不想和我斗？白天猎人首领身上那充满灵力的飞箭，难道不是你的杰作？你以为我灵力尽失就连如此浓烈的木灵气息都嗅不出来么？”

　　竹夭被拆穿，却丝毫没有愧意，道，“我只是说不想和你斗，因为我的目的是杀死你。”

　　皛九惊奇，无冤无仇杀它做什么？随口问道，“杀死我？你有好处拿么？”

　　竹夭想起了木德使君答应作为报酬的千年灵力，不觉笑出声道，“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怎么会做？好处自然是有的。木德使君答应我，只要三天之内杀死你，就予我千年灵力作为报酬。”

　　皛九凝眉，仙父大人你可真照顾我，就连人不在我身边了，竟还能挑拨别人来试炼我。

　　“龙王封界的木德使君？哼！是木龙敷和那家伙，同仙父的仇怨居然还要连带到我身上，真是卑鄙小人。”

　　此时的竹夭仿若着魔般专注于那作为报酬的千年灵力，听了皛九的自语，道，“我可没兴趣了解你们之间的恩怨，他给灵力我办事，就是如此简单。今天我定要杀了你这坏狐狸，来换取那千年灵力！”

　　说着，绿色的灵气犹如泉涌一般从竹夭身边扩散而出，在空气中弥漫形成一张紧密的网。

　　皛九四蹄飞奔，左右奔窜意图破网而出，可惜他忘了自己不过是这森林的过客，而竹夭才是真正在这望月森林生活了几百年的木灵。

　　“哈哈……哈哈……”

　　竹夭的笑声充斥在阵法中木灵之气所及的各个部位，冲进皛九耳中引起一阵眩晕，这已经不单单是声音，音波中夹杂的暗示会让人疯掉，更况论如今灵力尽失的皛九。

　　千年大劫在即，全身灵力尽失，致使它先失天时。

　　望月森林对峙，毫不熟悉地形，致使它后失地利。

　　而所谓的人和就更不用说了，已经到了如今局面的他，还能期盼谁来相助呢？

　　刹那间，脑中晃过一只修长的玉手，一双怜悯的眸子，皛九摇摇头自嘲道，乾玄皛九你难道真的已经可怜到去期盼人类的施舍了么？

　　竹夭见皛九不放弃抵抗，故作得意道，“我昨天准备了整晚的网天诛魂阵可不会让你轻易逃了去，受死吧！”

　　说着，竹夭运气全身灵力，周围的绿色雾气越来越浓，包围着竹夭和皛九。

　　此时，两个置身阵中的人状态却是大不相同的，皛九只能凭借他那与生俱来的速度奔逃，可是腿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音波，不消片刻皛九就被那声音刺激的四肢发软，越来越觉得自己没了气力。

　　双眸轻眯，凌厉的目光自皛九眼中射出，竹夭周身的绿色灵气源源不断的向外扩散，像是有什么东西支撑着他，否则一个不到千年灵力的木灵怎么会有如此道行呢？

　　“网罗天地！弑魄诛魂！网天诛魂阵！起！”

　　竹夭施咒的声音轻快，不难听出那语气中难掩的得意，皛九仿佛能从那团绿色的灵气之上看到一张可恶的笑脸。

　　灵光乍起，形成一股青色的气流攻向皛九所在，气流所过之处草木均吸收灵气极速生长蔓延，听从竹夭的命令舞动起来。

　　月上梢头，古老的望月林中灵气缭绕，草木争相舞动身躯，追赶一只后腿受伤的小狐狸，这情形怎么看都很诡异。

　　嘴角微勾，皛九的眼眸越加清亮。它记得日九曾经说过，天上地下所有的阵法都必有其阵眼所在，而破阵的关键即是阵眼，只要能够准确找到阵眼那么这阵就算已经破了大半。

　　阵法的设置其实反映设阵人的心理，而竹夭这种自以为心机深沉，实则懵懂粗识者能摆设出的阵法必定会故弄玄虚隐藏阵眼。

　　兵法有云：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那阵眼所在多半就是竹夭周身不过方寸之地。奇怪的是那源源不断的灵气从何而来？难道这竹夭还有后招不成？

　　心中虽有疑虑，时间紧迫也容不得皛九多想。不管怎样，既然已经有了目标，那此等阵法还会难破么？

　　轻身躲避藤蔓的追打，皛九上蹿下跳不知不觉间接近了竹夭身边。

　　空洞莹然的绿气自一块巴掌大的地上泉涌而出，仿似永不会枯竭的泉眼一般，络绎不绝的补充着灵气。之上的竹夭似是发觉皛九栖近，默念口诀招来更多的藤蔓驱逐攻击皛九，同时将自己围护起来。

　　皛九歪头想了下竹夭那紧张的情绪，如果它所料不差的话，竹夭所在那巴掌大的地方即是阵眼所在，那里必定有什么秘密，破阵的关键就在那里。可是如今计划被看穿，自身难保的皛九怎样接近那神秘的阵眼呢？

　　身上的体力由于大量运动而迅速流失着，皛九观察了下藤蔓追打的轨迹，眼珠灵转心中生出一条妙计。

　　“你以为你排设的网天诛魂阵很厉害么？”皛九对着竹夭的方向喊。

　　竹夭按耐不住皛九的挑衅，笑声反驳道，“厉害与否不是你说了算的，只要能杀死你就行。”

　　话音未落，皛九突然放慢身形，缓慢而有效的躲避开竹夭的攻击，满脸轻松的笑着说，“我乾玄皛九虽未升仙，但也算半个仙族之人。吾之仙父更是对阵法奇谋钻研精通的狂仙日九，你说这小小的网天诛魂阵安能困住我？”

　　竹夭心中果然被这话激得动摇几分，但转念想到白天情形心知这番说法很有可能是皛九诱敌之计，继续笑道，“无论你的仙父是谁都救不了你，如今你岂非已被困在这阵中？倘若你真有能力脱困的话，为何还要同我在此处耗费时间？”

　　皛九加快身形，边躲避边无奈的摇摇头，一改先前口气，“你可真不好骗！人类不是说性狡若狐，狐狸才是最狡猾的么？怎么你这棵臭木头的心眼居然比我这狐狸还多？”

　　竹夭心中暗暗奇怪，为何前后皛九语气变化如此之大？后面那句话难道真的是计谋被识破的无奈？还是计中有计，他故意让他放松警惕好上他圈套？

　　皛九仍旧被藤蔓追赶的疲于奔命，竹夭却不敢再有任何动作，想着皛九接近找寻阵眼时候的熟练，想着飞箭之下逢生拐带孟熠时的狡猾，竹夭怕了。虽然现在他占上风，但他却完全猜不透皛九的心思。

　　一个面临死劫的人，怎么能如此安静，他定是还有后续计谋的。竹夭心中暗笑，“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想等我放松警惕的时候出其不备？我就先让你死无全尸，只要你死了千年灵力就是我的了。”

　　“万仞竹锋，百转千旋。破甲钻心，利穿在前。旋竹飞箭！放！”

　　默默的念起咒语，空气中风向骤改，乌云聚顶，弥漫着一种死亡的气息。

　　然而此时忙于躲避的皛九却完全没有想那么多，他现在想的就是如何能接近竹夭，如何能刺探到那破阵之法而已。皛九完全不知，竹夭那边已经开始酝酿最狠戾的咒法，打算对他施以最后一击了。

　　逆着冲天的灵气向竹夭方向奔去，他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拖延的结果只有死亡。体力所剩不多大的它，要速战速决才行。

　　狂风大作，竹夭的致命一击已经运起，笑看着冲向它的皛九，瞬间散开周身围护的藤蔓，一团锐利的竹箭飞射而出，如狂风暴雨一般袭向皛九。

　　凛冽的空气拂过大地，凌空飞扑的皛九此时真是避无可避，眼见竹箭之雨就要临身的它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绝不能让被射中要害，而魂之心与魄之脑无疑是他身上最重要的部位，奋力悠起尾巴，四肢抱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极旋而下。

　　险险躲过直射而来的飞箭，还在庆幸尾巴管用的皛九四爪刚一着地，腿上即传来钻心之痛。

　　火色的鲜血顺着青白色毛发下滑，飞箭射穿后腿极旋而出，扎在不远处的地上。皛九额上沁出冷汗，他没想到这漫天的箭雨的杀招居然还夹杂着极速的旋转。

　　火辣辣的疼痛，难以言喻，难道乾玄皛九没了仙父帝祖的庇佑真的什么都没有？难道只凭借自己的力量，他连小小的千年天劫都不能顺利通过么？

　　不！仙父说过，它是日九的儿，帝俊的孙，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它不能办到的，只是尽力与否的问题，只要想就没有办不到。它绝不能给乾玄这个姓氏摸黑，皛九心中暗下决心，运气最后的力气准备最后的一击，势必要将那个阵法破掉。

　　此时，仿佛为了配合皛九心境，无边的乌云开始四散，皓月当空，柔和的月光拂照在皛九身上，衬得他那满身绒毛散发着一种神圣的光芒。仔细看去，那光竟并非是月光照耀所致，而是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一种纯净灵气。

　　竹夭静观，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后招？哼！不管他是什么，他都一定要将他破了。

　　“万仞竹锋，百转千旋。破甲钻心，利穿在前。旋竹飞箭！放！”

　　再次的，万箭齐发冲向皛白所在，可是这次皛白没有任何动作，双眸坚定的看向前方，稳健的站着面对飞箭。周身的光芒不知何时已经由柔和的月色变为凛冽的寒霜冷气，无数的小水珠凝结成冰，环绕在周身形成一座屏障，恍惚看去竟隐有几分仙气。

　　“帝孙且慢！帝孙且慢！竹夭孽灵，还不快快敛起法咒。”

　　远远地，自丛林深处传来一道苍老弘厚的声音。这声音虽然听起来温和悦耳，却又有着无尽的威慑力。此声一出，空中的飞箭全都急切的骤然改向，射在皛九左边一尺远的大石头上。

　　皛九不动，仍然保持戒备神情，丝毫没有放松，在不知来人为何之前，它绝不会再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下，它要立于不败之地。

　　“是他？这臭老头又来坏我好事！”竹夭气结，连忙敛起灵气，身形远飘逃遁而去。

　　“哪里逃？”老人声音的方向射出一道光网罩住正在撤退的竹夭，竹夭反抗可惜力量远不及老人，无奈只得被捉。

　　一道光线敛住束缚竹夭的网，脚步声自远而近行至皛九身前，那是一个长相慈爱的老者，他的腰像是被岁月压弯，一手拄着枯木杖，一手背后，枯木杖头还挂着那张发光的网。

　　老者走到皛九身前一丈远的地方停下不再向前，开口道，“帝孙稍安勿躁，切勿动怒！小老儿乃此间望月林中的木灵长老槐仁，管教小辈不力之处，还望帝孙海涵！”

　　皛九看着眼前的老者，它知道他比自己厉害，只因他居然一眼就看出来了这玉石俱焚的冰肌玉骨诀。皛九无奈，只得暂缓施咒静听老者说话，况且来人实力恐在它之上，它不听话还能如何？

　　老者看着皛九心绪逐渐平缓，知趣两人目前敌友未明，也未再上前只是远远的站着说话，“帝孙老朽受扶桑山积石冢女巫仙子所托给您带话，希望您一旦灵力开始回转就即刻回归青丘山继续潜心修行，切勿贪恋红尘，遭遇不赦之劫！”

　　“贪恋红尘？不赦之劫？”皛九冷笑，“世俗红尘有何可贪恋之处？要不是千年之劫与升仙初试，我才懒得下山呢？如今我灵力回复，天劫已过，又何来不赦之劫的说法？女巫仙子总是喜欢危言耸听，她喜欢说什么就随她吧！”

　　老者不明皛九话中意思，犹豫着问，“那帝孙的意思是要听从女巫仙子劝言，尽快回归青丘山修行？”

　　“嗯！”皛九点头，没什么事情的话它也想快点回去，凡尘的一切丝毫没有可令他留恋之处，想着脑中似是划过某个人的身影，但一闪即逝淹没在皛九的思绪中。

　　“你别走，我还要杀了你换取千年灵力！”网中的竹夭听着木灵长老同皛九的对话，开始着急，倘若皛九走了他去杀谁换取千年灵力？没有千年灵力，他又如何维持人形追随孟熠左右？他不要离开孟熠，不要离开这个让他学会思想智慧的人。

　　“竹夭别再说了！”老者力喝一声，收紧光网阻止竹夭言语，“帝孙切莫放在心上，竹夭小灵年幼不懂事。而且，属于他的劫数也要到了，必是此时心绪难安才会如此放肆的。”

　　“杀我？呵呵……”皛九藐视被困在网中的竹夭，“如果你有这个能力的话，欢迎你随时来杀我。但说此等妄言之语，我不希望再次听到！今天就原谅你年幼不懂世间法则，下次若是再口出狂言的话，乾玄皛九之名绝不会就此罢休！”

　　“多谢帝孙大量！”老者感谢的看着皛九，在他看来皛九无疑比自家的竹夭懂事多了，至少皛九已经知道审时度势，不会像竹夭一般不明状况的强冲。

　　皛九不动，他猜不透木灵长老槐仁的心思，千年灵力难道他不想要么？况且是木德使君的命令，为什么他们会派一个不懂事的竹夭前去领命？这真的很令人费解！

　　“长老你可知道木灵敷和的使令之契？”犹豫半天，皛九还是问出心中不解。

　　“呵呵……知道！”老者冲皛九点点头，接着说，“虽然木德使君是木灵一族的掌管者，但使令之契却属于私事，所以我早就严令望月林中诸方木灵各自静待，决不可接受契约。只有竹夭被那千年灵力的诱惑冲昏了头，才会自以为聪明的去接受任务。仙帝大人和日母娘娘对我辈木灵有恩，我们自然不会同他们的子孙过不去，帝孙放心，自今日我必会加倍严管竹夭的。”

　　“那自是最好！告辞！”皛九转身，悠哉的朝青丘山方向漫步而去，此时的它灵力已经渐渐恢复，伤势也在玄苍聚魄法的引导下逐渐愈合，背后无人追杀，走起路来都觉得格外轻松自在。

　　望月林中，木灵长老对着网中竹夭苦口婆心劝道，“竹夭，放弃吧！山神庙中的那个书生是你一生中的大劫，焚荧幻惑劫百年难得一遇却在此时被你遇到，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愁？”

　　“此时怎么了？如果不是此时，我又怎么会遇到他？”

　　“时间不对，人更不对。如今诸界不稳，狂仙之事刚刚过去不久，仙界同龙王封界的矛盾犹在。帝孙皛九虽为天灵却还未升仙，正是此时最关键的人物。神界魔界虽然没有动静，但却隐在暗中观察，妖界灵界全归龙王封界管辖，又全都受过仙帝日母之恩惠，帮助任何一方也不好抉择。

　　所以龙王封界的人，若要报狂仙日九大闹龙王封界之仇，绝不会正面同仙界冲突，而会利用当初仙界建立之初所立下的盟约，而刁难日九之子乾玄皛九。仙帝日后表面不好护航，但却对日九所留下唯一的传承者非常关心，定会暗中相帮。帮助木德使君伤害帝孙，即是同仙帝乃至整个仙界过不去。此时，我们小小木灵之族绝不能参与其中，他们之间的关系太复杂，而我们却太弱小。”

　　竹夭退而求其次的哀声道，“我不帮木德使君就是了，长老你放了我吧！我去找孟熠，乖乖的附身在本命之竹上，我不要那千年灵力了。”

　　木灵长老叹气，“唉！你怎么还是不能明白呢？今次引诱你去招惹乾玄皛九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书生。若不是为了他你会急于要那千年灵力么？若不是为了他你会连番刺杀帝孙么？若不是为了他你会毫无节制的修炼禁术么？

　　孩子，你为了他已经违背了太多天道！这就是你的劫数啊！这就是已经到来的焚荧幻惑劫啊！”

　　竹夭不死心，“长老……”

　　“别说了，同我回去！”长老的口气异常坚定，转瞬间拖着竹夭消失在望月森林中，若不是这狼藉的现场，又有谁会知道这一晚中望月林中发生了这么多故事呢？